作者：辛宸
当初她被关在奴隶船的底层船舱里，和一些死去的奴隶尸体在一起，又臭又脏的，几乎没了大半条命。所以哪怕这是浮空飞艇，凯特一看到船的造型也吓得腿软，一步都不敢上去。
结果就被约瑟芬拎着脖子带到了自己的豪华套间里，还带上了希尔芙。
看到她哆哆嗦嗦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小小的一团的模样，约瑟芬忍不住皱起眉来，“她这是怎么了？”
希尔芙有些歉疚地说道：“老师，是我不好。我忘了凯特害怕船，当初她就是被关在奴隶船的舱底，差点死了的。我们的船票在下面几层，所以她不敢进去……”
早知道凯特的心结这么深，她就不该为了省钱，申请免费船票，而是应该价钱换成有窗户的套间，就像是约瑟芬老师的房间一样，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和云层，一点儿也不憋闷，凯特或许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约瑟芬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你们就在我这里住吧，反正就一天，很快就到了。”
她作为这次魔法学院的领队，又是高阶魔法师，享有整个浮空飞艇上最大的一间套房，拥有独立的卧室、卫生间和一间客厅，现在她将卧室让给了两个小家伙，自己却在客厅里继续看书。
凯特像是被吓坏了，任由约瑟芬把她塞进床上，都是迷迷糊糊的。
约瑟芬看到她那胆怯的样子，叹息了一声，揉揉她的头顶，捏了捏她的猫耳朵，也不知她用了什么魔法，小猫女就沉沉睡去。
希尔芙这才松了口气，“谢谢您，约瑟芬老师。凯特原本都不想报名的，是我硬拉着她报名，她担心您离开后，她没有地方打工，才勉强跟我来的。没想到刚上船就被吓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你没错。”约瑟芬打断了她的话，生硬地说道：“你做得很好，凯特应该去亡灵海看一看，真正的猫族兽人是什么样子的。”
希尔芙疑惑地看着她，问道：“老师您见过真正的猫族兽人？”
约瑟芬摇摇头，“没见过活的。只是见过一些古老的记载中，记录了一些跟兽人有关的事迹。兽人原本都是大地母神忠实的信徒，他们的兽神就是母神的孩子，只是在母神陨落之后，兽神消失，兽人们也在这片大陆上失去了踪迹。”
她是大地母神的忠实信徒，留在女巫王国，除了因为希雅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寻找大地母神留下的遗迹，作为一个母神的信徒，晋升高阶魔法师的时候，她已经感知到母神的消亡，可是想要继续晋升，她就要找到更多与大地母神有关的遗迹。
这是因信仰晋升而存在的弊端之一，前期或许晋升得很快，可是越往后，就越困难，还会因为信仰动摇而影响到自身的魔力崩溃，是一条非常危险的修炼途径。
当她听说艾尔维拉和云中城的土系魔法师，在碧空海营地赌斗魔法，盖房子雕塑不说，还研究出从土地中直接提炼金属，算是开创了一种新型魔法技能时，约瑟芬就动了来碧空海看一看的心思。
结果很快就传来女王陛下从碧空海最北方的虚空之地，去了趟兽人位面世界，结果带回来了一枚蛋，孵化出了自然之鹿，约瑟芬可就更加坐不住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自然之鹿，那是大地母神的亲生女儿，竟然托付给了希雅，真不知她去的地方，怎么还会有这样远古的神明能够转生。
女王陛下如今远在王城准备新城建设和登基大典的事情，约瑟芬也不好为了这事儿去打扰她，所以就主动请缨，成为这次前往亡灵海的半兽人和兽人后裔的领队。
希望这次见到的自然之鹿，能够解答她的疑问。
只是没想到，她遇到的第一个麻烦，竟然是这只胆小怕生的小猫女。
想当初她养的那只猫，可不像凯特这么胆小，那是一只金猫，体长超过一米，动作敏捷，捕猎本事完全不亚于一些大型猫科野兽。是她当初在一次外出冒险的时候捡到的，小家伙当时正在跟一群鬣狗打架，弄得浑身是伤，差点连一只眼睛都被抓瞎了，是她将那些鬣狗驱逐后救下它，从此就跟着她形影不离，甚至在伤愈后还抓过兔子和老鼠来投喂她，比那些她曾经救过的人类还要知恩图报。
可惜金猫的寿命有限，只陪了她十几年就老死了，到死的时候，小家伙还趴在她的身边，恋恋不舍地舔着她的手背，让她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养过第二只猫。
直到在洛山达魔法学院再见到凯特。
小家伙打翻了试管后那惊惧害怕的神情，竖起的猫耳，垂下的尾巴，圆溜溜的猫眼，都好像当初受伤的小金猫，让约瑟芬忍不住心软，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但看到她这么久一直没什么长进，约瑟芬也知道，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心软，狠不下心逼着她学习，舍不得她吃苦……可是猫猫小时候的遭遇那么凄惨，那么可怜，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就算没法觉醒成魔法师，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猫。
下意识地，她并没有想过这次要带着凯特出来，直到希尔芙带着凯特上船时，凯特想起过去被吓到，这才让她意识到，希尔芙才是对的，凯特的心结，如果一直不解决，就永远无法走出过去的阴霾。
这不是她能不能养得起小猫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小猫的身心健康，已经不容她再忽视下去了。
现在只能希望，这片亡灵海中，真的有猫族的亡灵，可以庇护凯特吧。
当浮空飞艇出现在亡灵海上空时，就连约瑟芬大魔法师，看到那片无边无垠的黑色大“海”，都忍不住感觉一阵心悸。
那边传来的阴冷森寒之气，是属于亡灵的阴寒气息，就算是浮空飞艇，也不敢直接飞临亡灵海上空，以免被里面的亡灵之气影响到飞艇的运行，造成危险事故就麻烦了。
所以浮空飞艇停靠在了距离亡灵海接近两公里的新营地中，这里有工人们临时搭建出来的简易宿舍，足够容纳这一百多个半兽人和兽人后裔了。
是的，哪怕是女巫王国在全国发布的通知，不光三大城市，还有其他村镇政务所，都张贴了告知，由公务人员对外宣讲，十天的时间，也只有这一百三十九个人报名。
其中半兽人只有四十二个，剩下的九十七个，都是自称有兽人血脉，或者像希尔芙这样陪着同伴一起来碰运气的。
不过公告一直张贴着，如果以后还有半兽人或者兽人后裔想来，也可以到当地的政务所或者城市的市政大厅报名，只是这一批人数比较多，才会由约瑟芬带领接引，用浮空飞艇将三个城市的报名者一起接了过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亡灵海，也因为这一船人的到来，忽然涌起了波浪，甚至无风自动，掀起了数米高的浪花，朝着海岸边冲来。
可海岸边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任凭这些黑色的海浪如何冲击，拍打出越来越高的浪花，都无法冲上岸边一分半点，只能呼啸而来，又黯然而退。
隐约间，有无数兽人的亡灵，发出凄厉的叫声，挤挤挨挨地堆成了一个巨大的兽灵，朝着远方望去。
那艘刚刚降落的浮空飞艇中，正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一个个半兽人，还有一些虽然没有兽人形貌特征，却依然有着兽人血脉气息的人类。
这种气息，简直要让亡灵海中的无数兽人亡灵们都为之疯狂！
“是我的！是我家的崽！”
“才不是！明明是我家的崽……”
“奇怪？为什么这些幼崽身上，会有好几种不同兽族的血脉？”
“该死，这些人类，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啊啊？！！！”
第207章
事实上, 现在的奥斯维拉大陆上，根本找不到一个纯血的兽人。
除了因为哈罗德带着兽人部落和碧空海人鱼同归于尽以外，后来的诸神之战, 导致大陆分裂，位面变化, 导致奥斯维拉大陆魔力元素含量急剧下降，于是很多魔法种族都离开了奥斯维拉大陆，纯血兽人也不例外，留下的，只有一些弱小的兽人种族, 就渐渐变成了人类的奴隶。
而人类的某些行为，是连兽人都无法想象的无底线的可怕。
结果就导致了兽人的血脉被混杂在人类的血脉之中, 甚至还不是一两种,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被当成试验品或者玩物的混血兽人或半兽人, 身上的血性被洗掉, 囚禁和洗脑之下，一代代变成了习惯奴役生活的半兽人奴隶。
就算是有些兽人形态不显, 得到人类亲友善待的兽人后裔，以前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出身，甚至在生下具有兽人特征的孩子时，宁可将他们掐死在襁褓中, 也不敢让他们长大暴露身份。
所以这些亡灵海的兽人亡灵们, 看到这些本该是他们后裔的半兽人时，从一开始额度震惊、怀疑, 到后来变成了悲伤和痛哭。
亡灵的哀嚎哭泣声，本来并不会被普通人听到, 可是现在来到这里的人，绝大部分是兽人后裔，或者身上多多少少有着兽人血脉，就算少数完全与兽人无关的人，也是魔法师，对魔力元素和周围气息的变化感知都十分敏锐，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被这种凄厉的叫声刺得头痛。
半兽人们的反应则更大，他们突然就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出现在亡灵海上的兽人亡灵。
因为那道诡异的屏障，导致亡灵们未经小鹿的允许根本无法上岸，哪怕再悲伤愤怒，只能拍打在那面无形的屏障上，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看起来汹涌无比，却最终都变成一地泡沫。
可在那些半兽人们眼里，那铺天盖地的亡灵，那形体巨大的几乎遮天蔽日的亡灵，还是各种兽人的形态，保留着他们在死亡时的状态，肢体破碎扭曲，浑身流血，模样无比凶恶也无比可怕，怎能不让他们瑟瑟发抖，两腿发软，连逃回浮空飞艇的力气都没了，一个个都跪倒在草地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些老祖宗的亡灵停止发怒尖叫。
小鹿看到大家这副模样，轻轻地跺了一下前蹄，“安静！”
一圈淡绿色的光环，从她的脚下，迅速扩散，所过之处，犹如轻风吹拂，扫去了亡灵气息带来的影响，也让那些半兽人们惶恐的情绪被安抚下来，一个个带着莫名感激的眼神望向小鹿。
他们都已经知道，这只小鹿，是女王陛下的小女儿，女巫王国的小公主，拥有大地母神赐福的天生兽灵，才生下来没几天，就已经能够化为人形，只是她更愿意以小鹿形态，在这里为净化亡灵海而努力。
没有人会去考虑，女王陛下才十七八岁，连婚都没结，怎么会有女儿？
反正女王陛下都已经有过一个人鱼女儿，据说是她亲自孵化的，那么再孵化出一个兽人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尤其是在这些昔日被当成奴隶和玩物豢养的半兽人眼里，这简直就是女王为他们特地打开的一条新路，让他们可以直起腰来，迎着那些人类歧视的眼神和话语怼回去。
“看不起我们兽人？就连女王陛下都没嫌弃过兽人，她的两个公主，一个人鱼，一个兽人，论身份论地位，谁又能比她们更高贵呢？”
小鹿的口中，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声音，像是鹿鸣呦呦，又像是鸟兽鸣叫，声声变幻，分不清是什么声音，却都十分悦耳，让人仿佛置身山林之中，听着鸟兽和鸣，都忍不住想要应声而歌，与他们一起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歌声。
哪怕没有一句有意义的歌词，只是单纯的叫声，亦能让人听出其中的高低起伏，悠扬婉转，心情随之忽高忽低，忽而飞上云霄，遨游天空，忽而沉入大海，看听海底寂静无声……
半兽人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也跟着叫出声来，哪怕一开始的声音十分艰涩，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叫什么，可渐渐地投入其中，自然而然就跟上了节奏，随之高歌低吟，无比畅快。
就连希尔芙听得都有些神往，“原来……这就是兽人们的歌声吗？似乎有些太悲伤了吧？”
约瑟芬在她的身边，看着原本被她扶起来的凯特又再次跪在地上，也跟着喵喵喵喵地叫着，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不安，却依然满面悲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显然，这些半兽人，都沉浸在了小鹿用歌声营造出的幻境之中。
只是她的等级比较高，希尔芙作为半精灵天生的魔法抗性高，才能抵挡住歌声的影响，却还是难免被其中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会觉得莫名悲伤，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悲伤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这种情绪中难以自拔。
她虽然不知道半兽人们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依然能够通过对魔力元素的感知，感应到周围魔力元素的变化和那些亡灵气息的变化。
就好像是当这些半兽人在歌声中悲伤哭泣时，亡灵海的兽人亡灵们忽然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是随着歌声在屏障外来回飘移不定，却不再激动愤怒地尖叫哀嚎，让人头疼难受。
他们安静下来，反而显得更加难过，静静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后裔，哪怕魂体看不出眼神，也流露出浓浓的悲哀感伤。
昔日最勇猛的兽人战士，曾经最威武的兽人勇士，吼一声能够让数十里山林中的鸟兽吓得四散逃窜，如今他们的后裔，却变成了毫无血气，胆小怯懦，娇小柔弱，不堪一击的废物。
这让他们怎能悲愤欲绝，怎能不哀伤惋惜？
就连当初觉得巴克尔这个牛头人太弱小太废物的牛头人亡灵，这会儿看到其他的半兽人时，忽然觉得自家的牛牛还算是不错的了。
看看那个猫族的后裔，瘦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想当初猫族可是兽人中最强大的族群之一，包括后来的虎豹等族群都是从猫族分出去的。
不论大猫小猫，猫族兽人都是最机智灵活，最骁勇善战的族群，怎么到了千年以后，变成这种弱小胆怯，不堪一击的模样？
就她这种的，放在野外，能抓到猎物才怪了？恐怕没人照顾的话，都活不过一个晚上。
小鹿感觉到了兽人亡灵的不满，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就是因为他们现在太弱，我才让他们来这里接受你们的庇护，让你们帮助他们激活兽人血脉，能够重新修炼，成为真正勇猛的兽人战士。如果连你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后裔，那兽人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兽人亡灵们沉默下来。
的确，他们看不惯这些软弱无能、胆小怯懦的后裔，可他们当初盲目跟着哈罗德出征就没有错吗？被哈罗德鼓吹着要征服天下，将人鱼和人类的领地都变成兽人的牧场，结果却是三十万兽人大军都毁于一旦。
再强壮的身体，再高昂的斗志，在神器的魔法死亡笼罩之下，都毫无意义。
这些孩子变成这样，不正是因为失去了他们的庇护，没有了先辈的教导，才会沦落成为奴隶，被人类囚禁奴役，一代代地打压改造，杀死那些不肯屈服的，留下那些软弱胆小的进行驯养，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就像小鹿所说，如果他们也放弃的话，那么以后，或许在这片大陆上，就真的再也不会有兽人的存在了。
就连这些半兽人和混血兽人（外形无兽类特征），也会遗忘兽人的传统，融入人类当中，最终让兽人这个种族和称呼，都彻底消失。
小鹿继续说道：“我妈妈曾经说过，死亡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的死亡，而另一种，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再记得你，甚至连记载中也被抹去历史，那才是一个人的真正死亡。”
“族群，其实也一样。兽人族群还能不能继续延续下去，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继续庇护这些孩子们，让他们能够重新成为兽人的骄傲。”
“哞！我愿意！”巴克尔忽然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会努力工作，成为一个有用的牛头人！”
汤尼本想拍拍他的大脑袋，说小鹿说的不是他，可忽然觉得，这也没错。巴克尔成为一个有用的牛头人，就足以成为兽人的骄傲，谁让这个时代的兽人里，目前就属他的块头大呢！
我高大壮我骄傲，一点儿没错！
“喵~~我……我也愿意……”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是那个一直最胆小，最怯懦，甚至当初根本不敢报名，却被同伴硬拖来，还被约瑟芬用魔法强制入睡休息了一路的小猫女凯特。
她的周围，忽然多了好几道猫族亡灵，白的黄的黑的，缠绕在她的周身，争吵个不休。
“她是我的！是我们金猫族的！”
“她的爪子是黑的，肯定有我们黑豹族的血统！”
“她皮肤白白的，应该是雪豹！”
“吼！还是让我们虎族来庇护她，肯定让她一下子就胆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