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宸
可是当希雅带回了定海珠碎片，带回了族长留下的记忆，以及那个被族长制造出来的多蕾西，摩根娜就知道，无忧无虑只想着活下去就好的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哪怕她很努力地争取快乐地度过和妈妈在一起的每一天，和小伙伴和妹妹们一起嬉戏玩耍，留下更多的魔法录影，让每个人都记住她，可是她知道，碧空海重建后，找到人鱼之国的界门，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卡莉斯塔，我早就知道的，来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了。只是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摩根娜微微笑着，脸上一对酒窝，笑颜如花，不带一丝怨恨。
“我也是人鱼啊，我当然知道，这样一个水世界，对人鱼意味着什么。”
对于其他生物而言，这里是彻底的毁灭，所有的生命灭绝，只剩下黑暗之力，或许要不了多久，最后的水元素消散之后，这个水世界，都会变成一个彻底的黑暗世界。
可现在她们来了，还带来了能够吸收和转换黑暗魔力元素的噬灵木和幽光藤，带来了拥有生命力的水源，在这个只剩下她们的世界里，驱逐黑暗之后，她们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命，和，主宰。
“卡莉斯塔，我在这里，才能真正的重建碧空海，这——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碧空海。”
摩根娜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已经修复了定海珠，碧空海营地如今也修建得不亚于一般的城镇，每天都有许多前来观光的游客和冒险团，使这里非常热闹，加上周围即将收获的牧场和葡萄园，完全可以预想得到，要不了几年，这里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定居下来，成为一个真正的城市。
可那不是人鱼的城市，那片海，那个世界，始终还是人类的世界。哪怕希雅在炼金工厂修建之初，就让多米尼克研究净化魔法阵，付出的代价和成本有时候甚至高于生产出来的炼金产品，却是为了能够让排放的污水和废料降低到最低的程度。
希雅是从一个饱受污染之苦的世界穿越而来，当然知道人类在发展初期，为了利润可以不顾一切，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尝到了破坏环境的苦，不得不付出更高的代价去弥补。
甚至，当无法弥补的时候，就会像某些位面一样，走向灭亡。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再三强调，哪怕一开始付出一些代价，总好过灾难到来时再进行补救。
可无论如何，那是一个以人族为主的世界，在人类的世界里，人鱼的存在，是神话，是传奇，也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因为数量太过稀少，所以格外加以保护，来维系她们的存在。
人鱼的生命漫长，然而在那些充满各种破坏性极强的物种存在的世界，她们又格外的脆弱，就算有强大的女王，也无法挽救容易夭折的普通人鱼。
所以从人鱼女王开始，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时间，她们一代又一代地，都在寻找一个真正属于她们的水世界。
原本以为她们找到了，可谁能想到，没有其他生物，只有她们自己的世界，也会走向死亡呢？
如果不是留下了定海珠和碧空海人鱼这个后手，如果不是希雅机缘巧合地捡回了在火山熔浆中“煮”了上千年的摩根娜，或许这个水世界，真的会彻底消亡，融入黑暗之中。
可现在摩根娜让她又活了过来，那些曾经死去的珊瑚虫开始重新修建它们的“房子”，埋在海底泥沙中的种子和鱼卵开始复活苏醒，噬灵木的根系在海底疯狂生长，转化着黑暗魔力元素，幽光藤则是为这漆黑的海底，添上了一点点光，一点点绿色的食物。
“卡莉斯塔，你看，这个世界，以后就会成为属于我的碧空海，说不定许多年以后，我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海之女神呢！”摩根娜看到卡莉斯塔的泪水融入水中，无声无息，笑着安慰她，这并不仅仅是卡莉斯塔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往好的方面想，而不是只想着不好的方面。
不得不说，她在希雅的影响下，从不内耗，深谙“苦中作乐”的精神，甚至还非常得意地说：“妈妈先前还说，安娜姐姐是洛山达女神的转世，阿莉娅妹妹曾经在兽人世界做过兽神，她们现在都还没有重新成神，我就先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承认，我才是妈妈的孩子里，第一个成神的呢！”
在将定海珠融入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建立的联系。
这个原本要消失的世界，在最后得到了她带来的生命之源，即将复苏和新生的所有生命，都会烙下她的印记，就相当于她成了这个世界重生物种们的“神”，将会接受它们的信仰和追随。
这与其他世界自下而上的信仰之神不同，这里的生命本就是因她而生，所以它们对活着的追求，对生命的珍惜，就是对她的信仰，她也不会接受祈祷和供奉，只要有一个能够让人鱼重生，自由生长的世界，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
卡莉斯塔看着她的笑容，终于释然，“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带你离开了希雅女王，我能感觉到，你很爱她。”
摩根娜笑了笑，“是啊，我很爱妈妈。因为妈妈也很爱我啊！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让我知道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努力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就算我不能再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妈妈一定会来看我的，还有其他弟弟妹妹和安娜姐姐，她们一样可以过来，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玩耍。我还可以拍摄这个世界的魔法录影给她们看，只要打开了这里的界门，妈妈随时都能来看我啊！”
她非常笃定，甚至觉得，这顶多算是自己搬了个家，把碧空海从北方荒原搬到了隔壁位面世界里，这个世界大了一点，水多了一点，可是对于妈妈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啊！
妈妈可是超越了所有魔法师和她记忆中人鱼大巫的传奇龙族呢，她能够开启界门，连一整个浮空城都带过去，到她的位面世界，那不是跟到隔壁邻居家串个门一样简单吗？
她说得十分轻松，可是在奥斯维拉大陆上的希雅，却忍不住一阵心痛，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截断了一样。
“摩根娜？”她有些紧张起来，那是跟摩根娜的联系，因为她孵化摩根娜之时，用了一点自己的血，和她是真正有了血脉相连的感应，所以上次她进入人鱼试炼之地，希雅才会感觉到不安。
可那次在人鱼试炼之地，仅仅是不安，这次却是心痛，像是原本相连的血脉，被生生斩断。
“怎么回事？难道摩根娜和卡莉斯塔在那边遇到了危险？”
她第一时间去找了小八，可小八却趴在魔晶石矿脉中的地洞里，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其他龙崽有的出去旅行了三四次都没开始深眠，歌莲娜也是有了特殊机缘才开始深眠的，没想到它这个平时不肯出门的死宅，第一次出去，就带回了人鱼宝石宫殿不说，还在进入矿脉后就直接开始深眠。
希雅知道叫醒深眠的龙崽子会影响到它们的发育，只能放弃，然后按照水世界的坐标，尝试开启新的界门。
因为时间流速不同和空间问题，如果得不到对面世界里的回应，很难直接在摩根娜和卡莉斯塔附近打开界门，她也只能尝试一下。
只是没想到，刚刚尝试开启界门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一只传讯飞鸟。那只由她亲手雕刻打磨铭刻符文的传讯飞鸟带回了摩根娜的消息。
“妈妈，我在这个水世界成为女神啦！等这个世界稳定下来之后，你带妹妹们来看我吧，我好想你们啊！”
小人鱼脆生生的声音，依然轻快甜美，可希雅却听出了这声音里浓浓的思念和不舍，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孩子只说让她带着妹妹们去看她，而不说自己回来呢？
更何况，成神……有那么容易的吗？
再次尝试打开界门，依然失败。那个位面世界，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变化，根本无法稳定魔力源，如果她强行开启界门，甚至会影响到里面的变化。
她担心那样会影响到摩根娜的成神之路，摩根娜说的“稳定”下来，或许就是那个世界的变化原因，她如果贸然干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可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和难过。
摩根娜是她的第一个女儿，那时她甚至不懂得当妈妈，也没想过当妈妈，只是意外收获了这样一枚特殊的蛋，在火山熔浆中都不曾失去生命，顽强地活下来，甚至觉醒了火系魔力，和她一样，在水火煎熬之中活下来的生命，都是最坚强最具生命力的存在。
所以无论在哪里，摩根娜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了想，给阿莉娅和安娜都发了传讯过去，最后犹豫了一番后，还是给安吉丽娜和明妮姐妹发了传讯过去。
虽然明妮拿回了黑暗神格，但她之前被封印的时间太久，又因为惧怕被黑暗之主吞噬而彻底转生，连记忆都放弃，所以她想要恢复神力反而比其他人更难。
毕竟，记忆才是一个人，甚至一位神灵真正存在的证明。
阿莉娅属于兽神的记忆被大地母神抹去，无法恢复，但她本身就是自然之灵转生，哪怕没有兽神的记忆，从头开始，她依然是最容易踏上成神之路的存在。
至于安娜，她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转生，在各种苦痛的经历中，依然没有放弃希望，既没有信奉光明彻底成为光明神的从神，被祂吞噬，成为祂的一部分，也没有堕入黑暗投入黑暗之主的神域，走自己的神路虽然十分艰难，但她却得到了进化的圣光，融合了圣光和洛山达晨曦之力后新的圣光，比原来更强大，无论有没有从前的记忆，她都能够走得比任何人更稳。
希雅想从她们的经历中，来推断摩根娜现在面临的问题，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她。
哦，顺手也给亚历山大族长发了个消息过去，老族长虽然没有见过神，但雪鹰一族曾经差一点被选为神侍，应该也对神有点了解吧？
路易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就忍不住问道：“你找她们来，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希雅回头看它，“你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路易一噎，悻悻地说道：“我如果知道，早跟你说了啊！这些人类，咳咳，人鱼成神的步骤，跟我们龙族又不一样，我怎么会知道？”
“哦，所以我没问你。”希雅对它现在已经十分了解，知道这位跟本存不住话，尤其是对她而言，知道肯定会说，只是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见过龙神呢？知道龙神是怎么成为神祇的吗？”
“我当然见过龙神！”路易骄傲地说道：“我还是龙神座下的四大神龙之一，曾经在龙神的神山里生活了三千年……”
“生活？是睡了三千年吗？”希雅敏锐地追问：“清醒的时间有多长？其他三大神龙都是谁？”
路易被她的追问打断了话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她，说道：“龙族本来就很容易沉眠，神山里的魔力充沛，我睡得时间久一点有什么不行的？”
“行行行，你睡五千年都没事。可是龙岛都变成死亡岛了，我感觉在那个位面中，龙神似乎也不存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路易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其实……龙神也不是永远都存在的，我们龙族以强者为尊，最强的龙族就可以成为龙神。”
“曾经你……奥蕾莉亚，也有机会成为龙神的。”
第263章
对于奥蕾莉亚有机会成为龙神的事, 希雅一点儿也不意外。
那位可是能将自己切片分散到若干世界，利用无数分魂在不同世界吸收经验学习技术，最后再收回反哺自身, 甚至为了拯救世界（完成任务）不惜逆转时光回档重来的大佬。
这要是都不能成神，那就没什么人/非人能成神了。
要知道, 光是掌握时间和空间之力这一点，就已经可以称之为神力了，而且是那些弱等神力的神祇都做不到的事。
她甚至觉得，如果这都不算神，那这个世界的神, 得有多么可怕？
难怪会被世界规则限制，让神明无法降临现世, 哪怕借助使徒进行神降, 也会有诸多限制, 甚至神力大减, 否则像这样的神祇如果出现在普通人的世界中, 随便一个举动，那都跟X弹灭世差不多。
祂们超凡脱俗, 高高在上，远离人间，却又依赖人世的信仰而存在。
说起来，有种诡异的悖论感。
所以希雅本身并不想成神, 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和学生成神, 她更希望，这些昔日的女神们, 在这次转生之后，能够重活一回, 不必背负责任和信仰，就当一个纯粹的自己，当一个自由自在，天真快乐的孩子。
可事实证明，还是她太天真了。
明妮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夺回黑暗神格，哪怕失去了记忆，拥有神格的她，早晚还是会走上成神之路。否则，她不成神，就会有其他觊觎神格的人来夺取，到那时，被夺走神格的她，将会彻底灰飞烟灭。
至于摩根娜，希雅原本以为，她的责任在碧空海，所以才会让安排魔法师们去帮她重建碧空海，只是没想到，原本卡莉斯塔要找的人鱼之国，龙小八发现的那个水世界，竟然会绑定了摩根娜。
路易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它对于那些神祇的认知，作为一个经常一睡就几千年的时空之龙，它的时间观念其实非常差，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混乱，加上它没有奥蕾莉亚那种写日记的奇怪癖好，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在它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哪怕见过也是转眼就忘了。
但希雅也能听得出，最早的时候，远古龙神时代，想成神，那是谁强谁上，经历过若干次大战之后，胜者成神，登临神座，建立自己的神国，传播信仰，拥有更多的信徒……
到后来，情况就出现了变化。因为神祇登临神座后，不能再随意降临人世，只能靠信徒们传播信仰，可是随着世界的发展变化，会出现一些新事物，一些新的信仰，这些信仰和认知达到一定程度后，也会产生新的神灵，这种信仰之神得到信徒的支持，渐渐取代远古自然之神，但祂们因信仰而生，后来也因为信仰消散，导致后来不少神祇为了争夺信仰，开启神战，通过夺取更多权柄和神格，来维系自己的神力。
就像光明与黑暗之神一样。
希雅忍不住问：“你刚说奥蕾莉亚差一点成神，为什么她最后没有成神呢？”
路易眼神古怪你看着她，“你就是她，她就是你，这种问题，你问我，我问谁？”
希雅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害怕被她吸收融合，所以没有完全接受她的记忆和能力，尤其是她用时光神器回档了好几次之后，切割的分魂太多，除了我之外，应该还有不少没收回来，所以我也不大清楚为什么。”
路易白了她一眼，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和奥蕾莉亚融合，跟它一样，哪怕是分魂，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之后，这个身体和灵魂过得好好的，当然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充满死亡和悲伤记忆的主身体里。
虽然它现在也慢慢恢复了属于老路易的记忆，但还是宁可当一个幼崽路易，顶多也就是操心一下小龙崽们的健康发育问题，而不用去考虑未来还会不会毁灭，龙岛还能不能存在的问题。
这种事，对它而言太超纲，原本它就是那种天塌下来让高个儿顶着，顶不住就跑，跑不过就回档……反正作为一条时光之龙，就算未来注定毁灭，它同样可以通过回溯时光，让自己永远活在过去的时间中，直到彻底无法支撑这种魔力消耗而死去。
反正在死之前，它只要活在自己喜欢的时间点就行。
以前，它以为自己喜欢的时间点，是找回奥蕾莉亚的时候，看着那个从冰雪女巫身上觉醒复苏的同伴，重拾昔日记忆，变成一条掌握了时间和空间之力，最有可能成神的巨龙，它就格外有成就感，仿佛完成了自己毕生使命一样。
可现在它觉得，如果未来这个世界还会毁灭，它或许不会再回到龙岛，不会去找奥蕾莉亚，而是会留在女巫王国，在这里每天吃吃喝喝，看魔法录影节目，带着龙崽们一起直播日常生活，就能够得到无数人类魔法师的打赏和投喂……这种无忧无虑快活无边的日子，再回档一百次它都不会腻的！
可是……它看看希雅，有些迟疑，“奥蕾莉亚是自己放弃成神的，她想改变这个世界，想改变未来整个世界和龙岛都陷入死亡的绝境。可是希雅你跟她不一样的，你……想成神吗？”
说老实话，路易清醒的时间虽然没有它睡觉的时间多，可是作为一条经常回档重来无数次的时光之龙，它见过太多的人类，也见过太多强大的同族，很少有人或者龙能够抵御成神的诱惑。
虽然希雅也是奥蕾莉亚的分魂之一，可路易能够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她跟其他的分魂不同，不但觉醒了独立的思想和灵魂，而且很多做法和想法，都跟奥蕾莉亚不同。
但只要她肯继续养着二十二头龙，愿意帮助幼崽成长，路易就愿意认她这个同族，哪怕她看起来更像人类多一点。
希雅听到它的问话，当即笑了笑，摇摇头，“成神？当然不！我对神国毫无兴趣，也从未想过要离开人类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有许多我并不满意的地方，可是我在努力尝试改变，让大家和我一起建设家园，让这里的人生活得更舒适更惬意，而不是抛弃这里的一切人和事，只是为了当个高高在上，孤独清冷的神祇。”
“如果有可能，其实我也不希望安娜和摩根娜她们成神。因为成为神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更希望她们可以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活泼快乐，学习魔法，每天吃吃玩玩，自由自在地度过人生。”
“可是摩根娜，现在被困在了那个水世界，她要成为那个世界的女神，我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她。”
希雅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满眼忧虑之色，“她说希望以后我能带妹妹们去看她，可是我很担心，如果她真的成神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再见我们这些普通的人类了呢？”
“普通的人类？你？”路易差点就想指着她头顶上用头发都挡不住的犄角、背后收起来的羽翼质问她，到底哪里像个人类了？别以为变个模样，你就能成为“普通”的人类了！
你这到底是对“普通”和“人类”这两个词，有着怎样错误的认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