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余
“我没有一个人去,师父放心吧,二师兄陪着我去的。”庚桑箬有些不敢看谢鸣之,虽然师父对她很好,从不责骂惩罚,但在她面前却老是板着脸,让她单独和谢鸣之在一起时忍不住会紧张。
上次去学院回来谢鸣之知道她被拖进秘境里的事,冲沈苍一和南宫少尘发了好大的火,还让他们去腐海林受罚一个月,那地方她只远远看过一次,是玄阳宗用来处罚门人弟子的,封着很多妖兽和受刑的罪人,里面彻夜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哭声和惨叫声。
重罚了两个爱徒,谢鸣之却没骂她也没罚她,找了宗门最好的医师给她治疗,她手臂上别说疤,一点儿伤痕都没有留下。
她有时候有点不明白师父,明明行为上对她很好,但不管在任何时候却又都对她很冷淡,除了她主动找上去说要什么,谢鸣之会满足她,却又从不主动跟她说话,平日里找三个师兄也不会找她。
她上次跟云箬说只要自己开口,就可以让她进玄阳宗也不是骗人的,师父确实疼她。
但这和她面对谢鸣之的时候会紧张一点都不冲突,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威严了,让人望而生畏,她也不例外。
“也不用整日待在玄阳宗,但想要出去玩必须要你师兄跟着,莫要再受伤出事让我操心。”谢鸣之板着脸说。
“是,师父,我记住了。”庚桑箬规规矩矩道。
“师父。”白凌从门外走进来,行了个礼,“你找我?”
“去哪了?”谢鸣之问。
白凌淡声道:“无念阁。”
“二师兄的无念阁?”庚桑箬看到白凌来神情灵动了许多,“去那儿干什么?反正除了二师兄没人能进去,那可是他闭关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白凌无奈:“不是去玩,我听说会审堂的金衣使者来了,南宫师兄和他们碰上了,过去看看而已。”
庚桑箬想起今天见到的金衣使者,咄咄逼人的,想到以前师兄和师父告诉自己的,会审堂是个什么可怕地方,忍不住嘶了一声。
云箬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很晦气的。
改天她提醒一下她,还是不要跟那些人来往的好。
想到云箬,庚桑箬开口道:“师父,我明天可以去看比试吗?”
“哦?以前宗门内的比试你不是都不爱去看吗?”谢鸣之问。
庚桑箬眼珠骨碌一转,点头道:“今天去看了,挺好玩的,想再去看看嘛。”
她可不能说是为了云箬去看,要是她说了谢鸣之也想去看看,暴露了她想让人进玄阳宗还被拒绝了,那她的脸岂不是都丢尽了,师父不知道最好。
“你两个师兄没空。”谢鸣之道,“明天要陪我待客,等最后一轮吧。”
“哦。”庚桑箬有些失望,看了一眼白凌,白凌向来不爱凑热闹,其实沈苍一和南宫少尘也不爱,但只要她撒个娇,基本能让他们陪自己去,小师兄就不一定了,难求得很。
却听白凌道:“我陪你去。”
“真的?”庚桑箬开心的抱住他手臂,得意地朝谢鸣之道,“师父,现在我可以去了吧?”
谢鸣之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就隐去了,语气依旧严肃:“去吧。”
*
第二天比试的演武场,云箬一进场就看到了看台最高处朝她挥手的庚桑箬。
云箬只觉得头疼。
庚桑箬是没完了吗,怎么还缠着她不放了。
比试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庚桑箬根本坐不住,想要下台去找云箬说话,被站在看台后方的白凌拦住了。
“别打扰比试。”
“我怎么就打扰比试了?”庚桑箬叉腰道,“明明是她老躲着我,我都特意来看她比试了,本该她主动来跟我打招呼的。”
白凌神色冷淡:“你不是想跟她交朋友吗?老是颐指气使的可不行。”
“我哪有!?”庚桑箬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半响后不情不愿道,“可她一个小宗门的人,能和我说话都是福气,我又没骂她,这样也不行吗?”
白凌都要被她气笑了。
被宠坏的小孩子一个。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又要生气。
他面容冷淡,心里想着怎么哄人,目光忍不住地往台下瞥。
云箬和小师妹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长相不一样,身形不一样,甚至连神态都不同。
他印象里的小师妹总是笑的很温吞,性格也很软,被宗门里的其他人欺负了也不跟他们说,被问起来就笑一笑,说没事的,她被关在法阵里反而还锻炼了身体,其他人不喜欢她没关系,有师兄们对她好她就很知足了。
他过去只觉得小师妹像个包子,谁都能拿捏她,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她太过懦弱,但他有时又觉得这样很好,因为当她被封进玉棺,被他亲手在身上刻上法阵,她也只是发着抖小声说好疼,根本不敢反抗。
他以为自己讨厌她,讨厌她总是动不动就生病,还要和南宫少尘下山去玩,讨厌她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哪怕是对那些欺负她的同门,讨厌她烧得难受,却还要对守着她的小师兄说她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可笑,他只是担心这具身体坏了而已。
世间仅有的凤凰骨,虽然无法修行,却能温养魂魄。
现在的云箬和小师妹没有半分相像。
她脸上的笑容不再温吞,反而带着股坚毅的锋芒,笑意是从眼底透出来的,而不是勉强为之,就连她站着的姿势都是挺拔的,不像从前,因为体弱,大多数时候都显得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刮就能把她吹走。
她现在和以前根本判若两人。
但他却能肯定这就是小师妹。
那双眼睛,那双不管是带着不达眼底的笑,还是现在盈满笑意的眼睛,永远都那么明亮清透。
“小师兄?”庚桑箬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了?”
“没事。”白凌迅速收敛了表情。
庚桑箬仿若发现了新大陆:“你刚刚在笑?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笑呢,笑的都出神了。”
庚桑箬指着他大笑起来:“你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啊?你刚刚的表情好傻!真该让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看看。”
白凌恢复了一脸冷淡:“看比试,你自己说要来看的,不看就走了。”
庚桑箬做了个鬼脸,趴回去继续看看台下了。
演练台上今天的第一组宗门已经开始比试,闲云宗的人坐在台边,他们是第二组。
一队人从演武场外进来,领头的张望了一下,直接带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蒋英哲一副很巧才发现他们的样子走到林望面前,语气夸张:“林望师兄,听说你们昨天三场比试都赢了?运气这么好啊?不过我听说你没上场,不然我怎么都得来给你鼓鼓劲,毕竟曾经也是同门嘛。”
“免了。”林望道,“还有,你都说是曾经的同门了,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师兄的叫我。”
蒋英哲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江北山和云箬过来了,他们刚才去裁判那里报道去了,蒋英哲硬生生将翻到一半的白眼收了回去,对云箬笑道:“师妹好啊,你今天上不上场?”
云箬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什么时候进我们闲云宗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师兄。”
她走回位子上坐下:“毕竟我师门人都是很好看的。”
蒋英哲:“……”
她什么意思?她刚刚在说我不好看?!
蒋英哲被噎得半天没说出来话,神情变得难看起来:“谁稀罕进你们那破宗门。”
“那就别在这一口一个师兄师妹的,你师兄师妹听了什么感受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这边可是很膈应的。”林望笑道,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蒋英哲看了看他,站着不走了:“你还不知道今天你们第二场的对手是谁吧?”
“是谁?”林望随口问道。
“我广,辰,宗。”
蒋英哲说一个字就挑一下眉毛,十分嚣张得意的样子:“你们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他看着林望:“林望,你敢不敢上场和我比试?”
林望也一挑眉毛:“哟,不错,不喊师兄了,我谢谢你啊。”
蒋英哲冷笑:“孬种。”
“好说。”林望根本不受他激。
“原定的宗门不是广辰宗啊?”江北山说,他刚才和云箬去裁判那里看的时候还不是呢。
“你问到点上了小子。”蒋英哲笑起来,低声道,“原定的那个宗门上一场碰上的对手太厉害,对方打的太忘情了不小心没收住手,把人给打爆了,那个宗门的单人赛弟子受了重伤,来不了了,换了我们。”
“感谢我们吧。”蒋英哲转向云若道,“等下的比试里我就把你们淘汰掉,省得你们遇上了厉害的宗门受了伤,你这些漂亮的师兄师姐们可就要被打花脸了。”
“还有,你们不就是仗着和玄阳宗认识嘛,听说昨天玄阳宗宗主的亲徒去找你们了,好像还有会审堂的金衣使者,啧啧啧,不得了,你们这是贿赂了多少人?家底都掏空了吧?”
蒋英哲不依不挠地挑战闲云宗各位的底限,故意把话说的很难听,最好引得闲云宗的人现在就动手,比试期间可是不允许私斗的,如果他们敢动手,那他们就完了,他是被迫应战动手,不仅可以好好教训林望,还不用付出代价,也不用像比试台上一样受到规则限制。
可惜闲云宗的人一点血性都没有,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无动于衷。
不仅无动于衷,云箬还好心的纠正他:“我们来比试的花费已经掏空家底了,没钱贿赂。”
蒋英哲:“……”重点是这个吗!你在诚实什么啊?
“口出狂言!”一道清脆的声音远远插进来。
庚桑箬站在看台最高处,半个身子都往前倾着朝下,柳眉倒竖,指着蒋英哲怒道:“你刚才说什么?”
看台上人数不多,三四家宗门弟子齐齐转头朝她看去。
“你是谁?”蒋英哲语气顿了顿,庚桑箬一身法宝护持,必定非富即贵,他声音都弱了些。
“你管我是谁?”庚桑箬骂道,“你刚才竟然敢污蔑玄阳宗收受贿赂?玄阳宗办的比试公平公正,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寿宁峰,你是哪个宗门的?你师父见了我也得客气跟我说话……”
骂到一半被白凌从后面勒着腰带拉回去了。
庚桑箬挣扎:“小师兄,他污蔑我们!”
“又没到你面前污蔑,别惹事。”白凌按住她,“你闹起来扰了闲云宗比试,你看云箬还要不要跟你交朋友?”
“我……”庚桑箬努力咽了口气,停止了挣扎。
白凌拍着她的背安抚,目光看向台下。
他印象里温吞怯懦的小师妹站在来挑衅的宗门弟子对面,一脸从容,声音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胆怯:“我们是不是靠运气赢的,你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我可一直等着跟你们碰上呢。”
“我也等着呢。”蒋英哲冷哼一声,凑近云箬在她耳边道,“我会让你们输得很难看。”
“彼此彼此。”云箬道。
第一组的比试结束,第二组比试开场,江北山走上台去。
庚桑箬总算从气愤的心情里调整过来了,恶狠狠地瞪着走上台的广辰宗弟子,她一直觉得云箬的师门就是个小破宗门,估计除了云箬没有人修为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她骗了去,现在却很希望闲云宗的弟子争点气,把广辰宗狠狠修理一顿。
“开始了开始了。”看台上赤安宗长永宗林清宗三家宗门,败在闲云宗手底下的几个弟子都在,挤成一团拿着小本本。
“那个广辰宗弟子真讨厌。”林清宗的少女玉箐小声道。
赤安宗和长永宗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