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余
屋内的谢鸣之被剑阵困住,几息之间才破阵而出,一剑斩去钉在屋外的灵剑,头也不回地朝山顶大殿跃去。
身后南宫少尘踉踉跄跄的跟出来,紧随其后。
山巅院落中只剩一段安静的长廊,以及院中寂寂飘落的雪白梨花。
两道身影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伸手接住几片飞舞的花瓣,在指尖捻了捻:“天地自然灵息,这里倒是存了一些。”
“师父,我……”跟在乔落身旁的叶景朝庭院外看了一眼。
乔落笑道:“别担心你那好友了,还有她师兄在呢,况且她可不笨,谢鸣之不一定奈何得了她。”
他说着,穿过满院梨花,往灵息最浓厚的屋子里走去,想要进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他手中凝起灵力,几道法阵往前推去,却在贴上屏障的瞬间像是被火燃烧,顷刻间就消散了。
“原来如此。”乔落试过之后就收了手。
“用法器试试?”叶景道。
“不用。”乔落摆了摆手,转身沿着来路出去,“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难怪谢鸣之在这山巅布下诸多法阵,看来就是在掩藏庚桑世家的出入口,哎,我本想悄悄进去的,现在看来却非得请谢宗主带个路不可了。”
寿宁峰大殿,殿中空旷,殿宇高大宽敞,云箬和百里夜才刚进去,还没来得及找法阵阵眼,谢鸣之就赶到了。
“我本可以让你活着。”谢鸣之目光阴鸷步步逼近,“是你找死。”
“三十多年前我并未找死,谢宗主不也杀了我吗。”云箬道。
说出这些话,她心中没什么感觉,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
“找法阵。”百里夜低声道。
他挥手重新凝出灵剑,身周剑意浮现,谢鸣之皱眉道:“百里世家的剑,你是百里家的人,却加入了闲云宗,一身修为俱在,闯阵出来的?”
“不劳谢宗主关心。”百里夜提剑而上,和谢鸣之斗在一处,给云箬争取找法阵的时间。
谢鸣之本来没把百里夜放在眼里,一个脱离世家的小子而已,能有什么本事,但他和百里过了几十招,两人居然打了个有来有回,他从庚桑家得来的秘境中有一个里都存了百里世家的剑术之道,他不知道在其中试炼过多少回。
哪怕是对上百里世家现在的少主,他也有把握能胜。
可眼前这小子的剑招怎么如此精湛巧妙?要不是对方修为境界不够,谢鸣之觉得自己现在恐怕要落下风。
但他不想缠斗浪费时间。
谢鸣之手中灵剑绞出一道剑气,破开一个间隙飞身上了大殿主位,手掌前伸,一个黑洞洞的密室出现在殿宇上方,数道微型法阵分散地落下来,重新排列组合,拼成了一个更大的法阵。
护山大阵。
法阵上方还有一重小一点的阵法,缓缓悬到谢鸣之手掌上方,随着他的五指微微转动。
“这是玉京城的法阵。”谢鸣之道。
云箬正要上前,被百里夜拦住:“等等,那法阵不对,似乎不是防护法阵。”
“小子。”谢鸣之道,“你精通法阵?”
“算不上。”百里夜淡声道。
谢鸣之冷笑着看向云箬:“这确实是防护阵,只不过我在其间又加了一道凶阵,只要我开启手中法阵,玉京城中所有人都会死,本来是等着逼你前来才用的,没想到你提前来了,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有本事。”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玉京城的人?”云箬皱眉。
“他们能为庚桑世家的传人做点什么,是他们的荣幸。”谢鸣之道,“把我女儿还我,即刻,马上!”
“好。”云箬干脆点头,抱着庚桑箬走上前去。
她如此干脆,谢鸣之反而有些怀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云箬,云箬将庚桑箬的身体放在主位的台阶上,谢鸣之也将手中法阵一抬,让它缓慢地旋转着升上两人之间的空中。
殿中几人同时动了。
云箬飞身去接谢鸣之抛出的法阵,百里夜足尖点地跃起,掌中灵力四溢,目标是玄阳宗的护山大阵,谢鸣之则头也不回地奔向庚桑箬,将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抱起来放到主位上。
台阶上升起一道法阵,将庚桑箬笼罩在其中,护住她的魂魄。
几息之间,百里夜和云箬各自找出了法阵的阵眼,灵力涌入进去。
但也几乎只是顷刻之间,谢鸣之夺回主动权,回身几招逼退了两人,将玉京城的法阵再次捏在了手里,这次他没有再犹豫,直接开启法阵。
“住手!”云箬几道三棱锥率先飞去,却被谢鸣之挥手挡下。
谢鸣之手中的法阵却倏忽间消散了。
谢鸣之愣了愣。
就连百里夜和云箬都愣住了。
法阵消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她找到阵眼标记处的瞬间,山下等在玉京城各处的宗门弟子们同时启动手中灵器,将整个法阵破除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之前的设想就是破除一部分,他们拖延时间,让宗门人把城中百姓都救出去。
怎么回事?
*
同一时间的玉京城中,巨大的防护阵消散,笼罩在城镇上空的灵息散去,所有宗门弟子都欢呼起来。
“我们成功了!!”
“法阵解开了!”
“快快快,进去救人!”
之前分到玉京城的人只有六十多个,分散在城外各处简直是少之又少,法阵庞大,大家心中都没有底,既怕潜入玄阳宗的人找不到法阵,又怕找到法阵阵眼出现的那短短时间内他们来不及破坏法阵。
云箬和百里夜冒着生命危险创造的机会,他们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
等在城外的宗门弟子一个个都焦虑的想抖腿,其中一个不禁压低声音大骂起来:“其他宗门怎么回事,缩头乌龟!只想着自己关上门明哲保身,简直气死我了!”
他们一组只有三个人,另外一人被他带动,也骂起来。
反正现下外城的人被疏散,内城有防护阵罩顶严实得很,他们不发泄一下情绪就要焦虑到上嘴啃法阵了。
“骂谁呢?”一道厉爽的女声响起,随即是无数被压低了的脚步声,漆黑的外城中不知来了多少人,反正人影攒动,当先的女子穿着宗门门服,一看就是位宗主,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不就晚了一会儿吗,去了会审堂那边,又立刻往这里赶来了,应该没有错过计划吧?”
方才大骂的宗门弟子默默躲到了队友身后。
队友正是人高马大的殷祁,非常便于躲藏,他看了眼躲在身后的赤安宗弟子,默默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好。”女宗主松了口气。
她身后的人影进了城就很快散开,宗主们朝着玄阳宗山脚方向而去,剩下的弟子们各自几几分开,去找散在城中的其他宗门弟子分灵器,至于计划,他们已经听会审堂留守的人全然告知了。
殷祁看着一批一批分散开的人影,呆住了:“你们,都愿意来?”
女宗主道:“当然了,之前瘴气围困玉京城外城,是云姑娘救了大家,后来情势稳定我们才离开,收到会审堂的召集令,没有立刻赶来,而是去附近几家宗门一起劝说去了,反正能多来一家是一家,结果耽误了不少时间,来晚了。”
女宗主说完就离开了。
赤安宗的弟子怼了怼殷祁胳膊,不可置信地道:“喂,大个子,我刚才看了看,起码来了二十多家宗门!”
算上之前的,仙门百家起码来了四分之一,但已经很好了。
比预期的还要多。
散入城中的弟子各自都领到了灵器,原来的二十几个三人小队迅速扩展,保证在自己能第一时间赶到的范围内都有弟子守着。
当城中法阵异动,银光亮起,标注出一个个阵眼的瞬间,所有人都立刻祭出了手中的灵器。
数百个灵器瞬间启动,虽然小,但威力十足,蔓延的灵力从灵器中钻出,循到阵眼一头扎了进去,整个玉京城内城亮起璀璨的银光,只是一息之间,整个巨大的防护法阵被摧毁,城内城外都响起了欢呼尖叫的声音。
城内的百姓已经从一开始的庆幸有玄阳宗守护,到疑惑为何一直不开放城门,再到闭门不出夜不能寐,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被剥去了灵脉的修士跌跌撞撞从城中被放出去,有的甚至还没出城门就倒地吐血而亡。
城中守卫更是惊惧,他们以为首宗开启防护阵时保护,却很快明白过来那是囚禁。
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城中留守的玄阳宗弟子都被人控制了,他们都不说话,每日机械地将被废了灵脉的人送出城去。
当防护法阵消失的时候,那些被控制的宗门弟子纷纷倒下,守卫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带人将他们控制了起来,交给前来的其他宗门弟子。
玄阳宗山脚下,等候的宗门宗主数人也抓住了机会,但护山大阵太大,他们手中的灵器只能炸出几个出口,并且在自动缓缓修复,谁也没有犹豫,飞身进了玄阳宗的护山阵,一同朝着禁地腐海林而去。
先救人,只要救出了人,就可无后顾之忧。
第112章
峰顶听不到山下城中的动静, 但云箬立刻明白过来,谢鸣之手中的法阵消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玉京城的防护法阵被彻底破除了!
她朝百里夜看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可能!”谢鸣之一把挥散面前化作光点的法阵,怒道, “少尘!”
南宫少尘堪堪跑到殿外,扶着门站稳,才迈步走了进来。
“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谢鸣之阴沉着脸。
南宫少尘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难听暗哑的音节。
谢鸣之宁愿怀疑是他背叛, 也不相信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得给箬儿换身体……腐海林,腐海林里还有白凌的法阵, 先换一个活着的身体……”谢鸣之身周戾气暴涨, 弯弓拉箭, 手中现出化形的弯弓, 无形利箭发出破空声, 向站在护山大阵前的百里夜袭去。
“师兄!”云箬飞身而上,数枚三棱锥出现在百里夜身前, 却被神灭箭的戾气绞散,但为百里夜争取了一些时间,让他能御起剑气阻挡。
然而神灭箭威力十足,百里夜从法阵边被逼退, 手中灵剑挡住了直面袭来的神灭箭, 灵力相撞荡起一圈声波,南宫少尘靠墙而立, 硬生生又被震得吐了口血。
眼看谢鸣之又要再次拉满弓,云箬纵身上去, 谢鸣之只得收手应付云箬。
百里夜虽然挡住了神灭箭,手中的灵剑却快要支撑不住了,剑身抵住神灭箭的地方传来细小的声音,啪地裂开了一缝,他全神贯注凝出灵力补上,但也于事无补,灵剑碎裂,他飞身后退,几道剑气挡于身前,将神灭箭阻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神灭箭穿胸而过,百里夜被灵力击飞出殿外。
谢鸣之看到这一幕,挥剑挡开云箬身周的三棱锥:“好徒儿,神灭箭乃是我的灵技,出招必杀,你是因为有白凌为你挡了杀招,百里家那小子死定了,你不去看他最后一眼?”
“谁是你徒儿,少恶心人。”云箬道。
谢鸣之看她神色,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来:“看来你也是个无心之人,说着来救人,却对同行的生死全不上心,原来如此,你想要名誉?救了宗门弟子和玉京城,你一定能名扬天下……”
正说着,殿外的玉石路上纵身跃来一位玄阳宗内门弟子,大声喊道:“宗主!禁地那边出事了,腐海林通行法阵被废,有人来救那些宗门弟子了……”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心口一凉,怔怔低下头去。
神灭箭从他心口穿过,他喷出一口血,尸体倒飞出去。
“谢宗主,你自己是什么人,就看别人也和你一样么?”百里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沽名钓誉之辈,说的岂不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