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居一木
乔颂微微眯起眼睛，她虽然没有带规则卡，但能感受到这个办公室里，并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游戏规则限制。
她的耳边也没有出现系统提示的声音。
乔颂走进了门内。
身后漆黑一片，全是电线的社畜空间被彻底隔绝，她出现在了一间相当普通的办公室里。
办公桌上高高一大摞文件，几乎要堆到天花板去了，后面也全是各种提神用的茶叶、咖啡、气泡饮料，倒是比领域里面那些玩家吃的要丰富了不少。
“您好，虽然我直接这么提不太妥当，但是午马领域，随时愿意转接到您的手上。”
乔颂才刚坐下来，就听到了对面恭敬的祝丁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我之前找了你那么久，还在你的领域里被显示屏坑了一把，等我都找到你的大本营了，你又突然间说这些。”
“我之前就想去拜访您，一直没有机会。”
祝丁山低着脑袋，弯着腰站在旁边，双手合十恭敬表态：
“我和彩老板只是有一点交易而已，动物城和其他区域的管理员一直存在一定交易行为，这也不是我们决定的，而是主系统强制分给我们的一部分任务。”
乔颂拉长语调，不只是嘲笑还是讽刺：“你是说，你让那些玩家给你当社畜，永不停歇的24小时卖命，也是主系统的要求？”
祝丁山没有抬头，但额角有些渗汗：“有一部分是。”
在乔颂表态之前他很快又补充道：
“午马区域只是为赛博提供了30%的算力，子鼠那边占的份额更多，高达50%，我们作为赛博的大脑营养，不得不为整个游戏区域做出牺牲，如果我们不做，会有更多的玩家死在动物城，死在无限公路。”
“您应该知道，有系统解释规则计算奖品的游戏，和没有系统提示的游戏，差别有多大吧？”
赛博。
乔颂曾经考虑过多少遍，赛博世界到底在哪里？后面她终于有了一个奇怪的联想。
这个猜测如今被证实了。
赛博不是一个单独的游戏世界，它就是一张巨大的网，拢住了整个无限公路，系统是它的血液与枝干，动物城是它的大脑。
它扎根在每一个玩家的脑子里。
乔颂对祝丁山的杀意终于减缓了一点，虽然有小部分顾左言他的东西，但午马说的大部分是实话。
“我没问，你就主动把这些全部说了？”
祝丁山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动物城原本就该属于您，对吗？初代管理者大人。”
乔颂再度皱眉：“别这么叫我。”
没再察觉到那种锐利的杀意，这匹老马心里的某个石头终于放下了，他再次低头：
“其实在您进入我们区域第一次上班时，由于我们这边的合同工性质，我就察觉到了您身上有一种微妙的不同。”
那时候他刚和彩老板见面没多久，当时就差点摔了一个茶杯。
乔颂听他说起和显示屏合作的细节，挑眉：“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准备撕毁和他的合作。”
午马露出一个自以为憨厚的笑容：“马是吃苦耐劳的动物，当然只为胜利者服务。”
“作为赔礼道歉，我可以把那台显示屏合作的几个副本节点全部告诉您，那家伙最近运气着实不怎么样，仓库爆了又爆，这会正在努力填补亏空，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乔颂并没有打算立刻和老马合作，但这并不影响，她要咬下显示屏一块肉。
“我要知道他上货面板的位置，大概位置也行。”
除了那条河以外，无限公路的便利店，是唯一一个涉及了绝大部分地区的游戏副本。
乔颂对于占领动物城没有迫切性，但她要知道，她之前看到的便利店诞生方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像树一样生长的河道，和种子一样长出来的店铺，出现在公路上的意义，真的只是作为新手副本吗？
如果她曾经真的是便利店的管理员，是动物城的管理员，再说得夸张一点，是更多副本的管理员。
她不认为自己会用一个谎言，在无限公路困住那么多玩家，她坚定地认为，就算渡河出现了问题，逃生门出现了问题，但一定是有一个方法通往人间。
乔颂闭上眼睛，耳边隐约传来笑声，又像是龙吟虎啸。
她也会忍不住想，自己在地狱社区曾经惊鸿一瞥的，关于人间的那些现实，会不会也是谎言？
她的人生记忆到底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第214章 疯狂动物城
午马的腰板，弯得比乔颂想象中还要彻底。
他不仅直接画图，把彩老板在整个动物城，经常撒网的几个区域都画了出来，上面还非常贴心的标注了彩老板拜访过的几位生肖。
“北方生肖区比较团结，看她们以往的习惯，极有可能互相投降，选出一个代表来，那边只有巳蛇不怎么受欢迎，他的能力比较诡异，能直接吃掉一位玩家，取代他的身份，巳蛇和辰龙已经很多年没有换过代表了，当然，辰龙也不喜欢这条蛇。”
午马笔尖一顿，很快又画了几笔角落的生肖：“由于这一次死生之河来到了动物城底部，所以有不少其他游戏区域的管理员也来了动物城，这里面或许还会有您熟悉的几位。”
午马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未羊，这位据说和地狱的管理员很熟，卯兔亥猪子鼠和山猫的关系都不错，但山猫不喜欢蛇，以那只猫的恶劣性格，可能会去骚扰巳蛇也说不定。”
乔颂手指敲了敲子鼠所在的位置：“你前面说，午马区域为赛博提供了30%的算力，子鼠那边是50%，作为赛博的大脑，你们是直接利用玩家的职业来提供算力，创造了系统？”
午马画出来的子鼠区域，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六边形图案，和其他实时变动的地图比起来，这更像是一颗纹丝不动的螺丝钉。
午马祝丁山点头：“是的，我们每个区域的职责不同，我这里提供社畜，也就是人力为主的玩家，丑牛是道具原料里的食物，酉鸡是删除与净化还原，申猴是复制，子鼠是主要AI算法，其他生肖是利用各自的能力创造各种不一样的游戏。”
“以您的智慧应该感受到了，动物城有一部分玩家创作的游戏，和其他副本游戏有一定关联。”
“动物城的生肖排位赛对于那一季的生肖来说，确实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但胜利者没办法一个人管12区，还需要新的生肖管理区域，比如各区里面最出类拔萃的玩家，通常都是某些工会的会长，来继承这个位置。
这些人就算没有神龛，也会提前被生肖看上，赋予生肖的神龛碎片，拥有创造游戏的能力。
一次培养多个继承人，就算其中只有一个能胜出，其余的家伙在落败之后，也可以选择带着自己的游戏独立出去，扩充无限公路的地盘。”
乔颂想到了盲盒商场里经历的那些游戏。
最明显的就是丑牛的农场，从道具到游戏的逻辑和方式完全重复了。
掌握农场的就是一名玩家，地平线工会的会长钟师薇，好滋味农场主，兼律师职业。
祝丁山办公室有一面很大的空白墙壁，他亲手在上面画了一个从无到有，如树一般生长的版图。
“玩家用的那些地图上，所标注的小点才是真正的游戏区。
其余大雾笼罩的区域，有很多都是空的。那些空无一人的学校、超市、车站，最后都会被慢慢利用起来。”
“只要有神龛玩家入驻，再成功安插足够的npc，就能觉醒游戏，彻底转换身份，变成管理员。”
乔颂听他介绍这些，仿佛在听无限公路的商业版图。
NPC……
“一个完整的副本，除了玩家还要有本土居民活动，这部分居民，除了死去的玩家，其余的就是从河里打捞的对吗？”
午马点头：“没错，死生之河虽然能无差别吞噬所有的灵魂，但只要胆子大一点，也能从里面反向捕捞灵魂作为员工，这可是无本买卖。就算捞出来的那些鬼魂，有一部分没有神志，也能将他们分割解体，作为原料制造成道具，在无限公路上继续流通。”
这样下去，一个完整的商业版图就出来了。
从作为需求方的玩家，到道具的生产和售卖，副本的生产和售卖，甚至是玩家的死亡，全部都加入了这一环。
一个阴间资本家的世界。
“……你们是什么时候把公路变成这个样子的？”
感觉乔颂的语气有些不对，祝丁山立刻把脑袋低了下去：
“大部分玩家只是顺应时代的潮流，您知道的，一直无法返回现实世界，玩家们停留在这条公路上总需要更多的盼头。”
那个吊在驴面前的胡萝卜，从返回现实变成了制作游戏，把这个虚假的世界，经营成新的现实。
“针对完全不想留在游戏里的人，我们也制造了镜像动物城，目前运行良好……”
乔颂没等他说完：
“与其让玩家们一直在这条路上流浪，倒不如用一个虚假的门，把他们全部接到更接近于现实的地方，某种程度上，这也算回家，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对吗？”
祝丁山不敢看她的表情，脑袋上又开始微微冒汗了：
“这不是某一个管理员能私自决定的，无限公路上所有的重大决策，都需要通过主系统的判断……”
“主系统在子鼠的领域？”
“不，子鼠那边也只是维持着一半的算力运转，非要说起来的话，动物城的话事人，辰龙才能进进入系统的机房和那一位对话，毕竟众多生肖里，只有一个人能代表出席十二委员会。”
“这也是人类玩家，如今唯一加入十二委员会的晋升渠道，从生肖候选到掌握动物城。”
又是十二委员会。
乔颂呼气，平复杂乱的情绪：
“最后一个问题，除了镜像动物城，无限公路上的那些镜像副本，能不能构成一个真正的城市？让人毫无意识的在里面生活，以为那就是现实的城市。”
午马一时之间有些没搞懂乔颂在说什么。
“如果是让人意识不到的话，只要等级低于管理者，从进入城市的那个瞬间，哪怕只是一所学校，那些通关者也不会意识到那是副本。”
“大人，我们虽然是在制造谎言，但逃生门背后的谎言，需要真实的记忆和人生来支撑。
能让人永远沉溺下去的谎言，就不再是谎言，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本土居民，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现实。”
所以，对于小尼来说，怪谈中学就是他的学校，他的家。
哪怕没有妈妈来接他，他也坚定不移的认为他就生活在那。
那王思渺一家人呢？是同样复活任务失败的死亡玩家，还是说，是在河里被集体打捞的孤魂野鬼？
只要逻辑出现漏洞，就自动进入头痛模式。
乔颂一方面觉得可笑，一方面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她逃避脑海中某个一闪而过的画面，终于点头，她抬手：“规则卡，给我吧。”
祝丁山知道，这是愿意接手午马区的意思了，他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是投奔成功的高兴，还是说即将失去这片地区掌控的失落。
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一名商人，他知道，有时候正确的选择，比拼命前进更重要。
乔颂再次见识到了之前高彬做过的同样的事。
祝丁山撕开了自己的胸口，从接近胸腔心脏的位置里，掏出了三张黑色的规则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