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居一木
黎渊不知怎么的，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他在原地停了两秒，主动走到了床边，微微低头。
乔颂抬手，掀开遮盖着乌鸦眼睛的几片羽毛。
她捧着黎渊的脸，安静的端详了一会儿。
“果然还是你和妈妈长得像一点。”
黎渊能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一点低落，有一点难过，但已经比他原来预计的好很多了。
他大胆抓住放在自己脸颊旁的手，抿了一下干涸的嘴唇，这才开口：“你之前的那些记忆不全是假的，我获得了开门的权限之后，可以打开一条门缝，接触到一小部分现实。”
乔颂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完后面的话。
黎渊被这么盯着，不知怎么有些局促：
“……妈妈她，在我变成植物人之后，一直睡眠都不好，后来她经常去梦里，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座城市和现实世界很像，她在这里有了一个女儿……”
突然，黎渊感觉乔颂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
他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继续说了好几段佐证，都是在试图解释乔颂变成人之后的那些记忆并不是假的，而是舒如月真的和她接触过。
那些爱也不是假的。
乔颂也让现实里形如枯槁的舒如月，在一次次梦醒之后，有了吃饭的新理由。
“我妈很久以前就想有一个女儿，但是你也知道的，爸爸他……”
黎渊感觉自己脸颊旁的那只手，突然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没事的，不用特地安慰我了，谢谢你。”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热感，好像顺着只手传递了过来。
黎渊想，原来乔颂成为人类之后，真的不再是那个冷冰冰又爱气人的石头了。
“那……”
黎渊准备开口继续说说很久之前他们渡船的那段历史，突然，乔颂看着他的眼睛，思索片刻道：
“既然我经历的那一段，不完全是虚假的人生，也不完全是取代了你的经历……”
“那这么说起来，我们应该是兄妹，不，从出生日期上来说，我应该比你早一点，对，我说早一点就是早一点，别这么看我。”
“渡河之前的那些东西，我还没完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可能还是一个石头，脾气不大好，如果经常欺负你的话之后我会改……”
乔颂突然觉得小乌鸦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
她觉得自己当姐姐还挺有经验的，不是很好的照顾了小尼唐小小她们几个吗？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动不动就捏你的嘴巴了。”
只要黎渊暂时不变成乌鸦的完全体，她应该暂时没那个冲动。
主要是，也不知道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每次看到这只黑色的小鸟出现，就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样。
“你放心，舒阿姨在我心里就是我妈妈，我会帮妈妈照顾好你，会把他的儿子当自己的亲生弟弟对待。”
乔颂每多说一句话，黎渊那原本在黑色羽毛衬托下白皙得不行的脸，就越发没有血色，最后甚至下颌线都从绷紧，到不可置信地微微颤抖。
他深呼吸了一下，刚准备说话，就感觉空气开始出现了某种震荡式共鸣。
原本和高橙橙对情报，争论自家地盘到底还有哪些王八蛋在神不知鬼不觉搞事的卯兔，突然浑身炸毛，直接兔腿飞踹，脑袋差点撞到天花板。
“黎渊！！！你这只臭乌鸦要是敢用言灵整个童话城都得崩了！！！我这里才刚刚缝缝补补一圈！你要是想说什么重话你就给我出去说，不许在这里开口！！”
高橙橙从没见这只兔子语速这么快过，好像黎渊只要这时候说几句话，就能把这个副本游戏分区给铲平似的。
浑身裹着羽毛的黎渊，这会儿像一个被气得要炸毛的蓬松绒球，他脑袋旁边浮现出几个对话框，似乎想解释说点什么，但面乔颂怜爱般看弟弟的眼神，他的对话框最后只能碎了一地。
卯兔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生闷气的乌鸦没办法说话，又怕把自己憋死，最后忍无可忍直接拉开一扇传送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一离开，空间里的震荡就消失了。
卯兔看着黎渊之前站的地方，地面的毛绒地毯都已经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老化和崩坏，卯兔立刻就冲到乔颂面前去告状：
“你看他好没礼貌，你也不管管！这家伙在地狱里睡了几十年，结果脾气还是控制不住，来别人家做客，把我客厅都弄成什么样了！以后好好教育一下！”
乔颂憋住笑认真点头：“我会和他说的，想必他会很听我这个姐姐的话。”
说完她实在是忍不住，捡起一根掉落在床单上的黑色羽毛，眼睛都笑弯了：“他刚刚不是还能正常说几句话吗，怎么突然间这样了？”
高橙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声的问霍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了。
作为唯一一个知晓所有真相和小秘密的未羊，现在表情有些微妙。
她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乔颂，最后在对方的明显装出来的表情上停留了几秒，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终于解释道：
“乌鸦有时也能正常说话，只不过心情起伏大的时候，就容易控制不住力量，这是当年他主动接受地狱之门留下的后遗症。”
高橙橙哦了一声，似乎是知道接受地狱之门意味着什么。
霍思然轻轻转头和乔颂继续说：“接下来，其他几个生肖应该也会陆续做好最后的准备，我们注定要和辰龙对上，就和当年在那条渡河的船上一样，我们和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乔颂回忆片刻突然是想到什么了：“说起这个，关于动物城，和这座城市底下的那条河，我有一个比较冒险的提议。”
第228章 疯狂动物城
开完小会后，高橙橙的表情有些震撼。
“你要用死生之河杀掉辰龙？”
乔颂表示，这个方法确实有效，她已经在巳蛇身上试验过了，生肖们根本扛不住河水的侵蚀，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她这个河底的原住民。
但她要的显然不止这点。
听完乔颂娓娓道来的后半段计划，别说高橙橙，卯兔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等等，难道你是要把河水直接引进辰龙的地盘，淹死他？”
乔颂笑容依旧：“不，我要淹没整个动物城。”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连霍阿姨也没说出任何话。
乔颂这句话的意思无疑是她要把整片地盘打下来，然后一把火把这片土地最值钱的房子给烧掉。
高橙橙观察片刻房间的气氛，只有她还是纯粹的玩家，其他三个其实都已经算是副本管理员了。
“……这样的话整个动物城不就消失了？”
乔颂没说话，反而去看表情一直有些神游天外的卯兔：“兔子，你们童话城每年会产出多少个副本到无限公路？”
卯兔啊了一声，慢慢回神：“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她一只手抓着根羽毛笔，然后对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默默的数着：“我底下一共有4个公会，五十几号玩家，生肖之争结束之后，这些人可能都会被排除出去，带着神龛碎片另起炉灶——”
“按照一半折损率来算，有一部分人可能还要去复活游戏，活着的那些的话，只要能在城市里安顿下来，就已经是小管理员了。”
高橙橙作为卯兔培养的继承人之一，也了解过这方面的情报，但没想到后续问题：“我以前就觉得无限公路上有些副本，剧情太接近现实某些剧情了，结果真的是玩家自己弄出来的啊……”
卯兔觑了她一眼：“所以我不早就跟你说了？别天天盯着你那个冰淇淋技能，到时候弄出了一个冰淇淋小店经营游戏，哪里还像无限求生的逃命游戏，一点紧张感觉都没有。”
高橙橙双手插嘿了一声：“现实世界的经营类小游戏可受欢迎了好吗？搞不好我刚上地图小红点没多久，就会有不少玩家来通关。”
乔颂沉默看着她：“是啊，一旦拥有了制定一个游戏区的权利，大家都会努力把游戏变得更有趣，又或者说把它变成其他玩家停留的安全地，可是这样，依旧只是在帮无限公路扩张，所有玩家，最后都只有一个归宿，要么死亡，要么被迫转换身份。
以动物城作为中转站，最有潜力的玩家终将转化成管理员。”
“而死亡后进入了复活游戏的那些……”
乔颂顿了一下，复活游戏，她确实还没有参与过：“我猜测，复活的过程中应该会遗失一定的重要物品，比如记忆，或者其他的技能之类的，而且复活的机会只有一次。”
绝大部分玩家都不会想死，而动物城这个地方，只要你向上爬，最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得到神龛碎片，成为管理员，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最后都要去经营一个小区域的游戏，这样你们就会忘了一开始来这边的目的。”
回家。
游戏的通关永无止境，那到底走哪里才能回家呢？
高橙橙怔了片刻：“确实是这样……我和我哥之前就来过动物城，因为不想卷入后面的事，早早地就逃走了。”
她哥接受了戌狗的碎片，但不愿意经营小游戏和其他玩家厮杀，好在开展游戏需要很多灵魂币，他们两个把自己搞破产直接溜了。
她哥还故意变成完全体的狗，偶尔变人，但绝对不能是动物拟人的形态。
如果是狗头人身，很快就会被管理员系统锁定。
卯兔想起这个就有点来气：“我还记得上一轮本来我也是看好你，想让你接我的位置，结果你顶着个狐狸耳朵跑飞快。”
那时候已经最后三个生肖争位置的时候了，所以其他区域接连开放，没有把所有的居民都困在城里不让走。
高橙橙和她哥就是趁这个机会溜了。
乔颂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动物城好像只有童话王国的居民，并不局限了一定要是兔子的形象，他们的外貌设定，大部分都是跟着本区域的童话传说走的，比如人鱼公主，比如狼外婆。
乔颂想起了便利店遇到的猩猩兔子和河马。
卯兔看来，高橙橙那时候完全就是逃兵行为。
高橙橙自己倒是有点精神恍惚：“对哦，明明上次，我和我哥还坚决要逃，不想留下来当管理员……”
结果这次，中途被动物城召唤回来，好像没之前坚定了。
她刚刚居然还和兔子很认真的讨论，怎么用冰淇淋车设定游戏的问题，
卯兔也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能打哈哈：“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至少得先赢一次，坐在那个位置上，有了在委员会说话的一席之地，才能决定这条公路上更多的重要事项。”
“比如开门，比如渡河……”
乔颂盯着卯兔，语气有些讥讽：“逃生门打开后进入的地方，不是只有一个？”
兔子眼神到处乱瞟，最后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嘛，动物城这地方要养活的东西太多了，包括新副本的生成，道具的走向，提供主系统的算力，灵魂的流失与进口，还有镜像城市的发展……每个动物管理的区域，都有不得不完成的一项基础任务。”
像乔颂接手的午马，那些打工人基本上就是在为整个公路的主系统服务，而巳蛇，是技能卡资源方向。
乔颂回想自己炸珊瑚后，收获的那满满当当，成百上千张技能卡，这才是货真价实的人血馒头。
还有很多“尸体”，也被她一并收好了，乔颂其实不知道这种已经完全被榨干使用价值的人类躯壳，留着还有什么用，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最好带走他们。
霍阿姨这时候也开口了：“子鼠那边，还在整合数据做最后的准备，乔乔，你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乔颂脑中的记忆是上锁的文件夹，尽管霍阿姨利用未羊的能力，让她想起了以前作为人类时候经历的那些事，但更久远一点的，她从死生之河里爬出来之后的那一段，乔颂依旧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