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只有门第低一些的,个人能力强一点的,比申兰若年纪小一些,估计人家也会同意。
到时候他们还要借助申家的力气往上爬,就算不是绝对真心喜欢他们家若儿,也不敢如何,更不敢以若儿这么多年在外闯荡指责于她。
这么多年,在申兰若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吴氏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思来想去还是女儿活的洒脱幸福一些,比那些面子上的东西都来的重要。
吴氏心心念念要找一个好拿捏、门第低的青年才俊给申兰若挑选,谁知道前几日京城中最好的冰人上门,透露了口风,想探一下申家的意思。
秦修文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吴氏从没想过将这人和女儿放在一起看,因为平日里听到的都是这人在官场上的事情,吴氏没见过秦修文,只听过他的名声和事迹。
现在把他往准女婿的位置上一放,吴氏竟然发现,竟是如此相配的一个男儿,满京城再去找,也找不到比那秦修文更出色的男儿了!
但是转瞬间吴氏又有些忐忑,看了女儿好几眼,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顾虑直接说了出来:“这秦修文都二十八了,到现在后院还干净的很,外面有人说这秦修文可能……不行,还有人说那秦修文可能好男风……”
原本还处于震惊中的申兰若被自家娘亲的“虎狼之词”说的浑身一震,想也不想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师父都说秦大人元阳尚在,身体没有问题的!”
吴氏一听,连李时珍都亲自验过的人,哪里还有什么问题,顿时就放下心来了!
虽然外面有这一星半点的传言,但是吴氏其实没有太相信,毕竟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秦修文如今名声大噪,朝里朝外这么多人盯着看着,若是真是出阁之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她唯一不放心的,是对方身体有没有隐疾。
毕竟之前在战场上受过伤,听说当时还挺严重的。
但是这一点她也不怕啊,谁给秦修文治疗的?不就是她女儿和她女儿的师父么?
所以刚刚吴氏是故意诈一下申兰若的。
看到吴氏颇为满意的神情,申兰若也反应过来了,有些无奈又有些脸热,只得拿起一本医书装作不理吴氏,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吴氏心里头满意,外边还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呢,也不等申兰若答应,急匆匆地就走了。
申兰若拿着医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秦修文上门求娶。”
想到那个人,申兰若就感觉到心脏的跳动越发地激烈,甚至手脚都有些麻木,脸上的热意一阵又一阵地上涌,怎么也平息不了。
申兰若知道自己是喜欢秦修文的,不,她对秦修文的情感很复杂,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还有崇拜、仰慕、感激。
若是这个时代也有“偶像”一词,那么申兰若就是妥妥的秦修文女孩,她视秦修文为精神的引领者,被他身上的光华气质所吸引,没有一刻不在心里暗暗追随着他的脚步,想要跟上他的步伐,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想要靠他更近一点点。
申兰若甚至觉得,爱上秦修文这样一个人,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仿佛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只要见过这样的男子,世间其他男儿与他相比,终归无法比肩。
哪怕自信明朗如申兰若,内心深处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和秦修文站在一起,以他妻子的身份。
申兰若自觉不相配。
不是家世门第那种世俗的相配,而是他的精神、他的眼光、他的才华,让申兰若迷醉的同时,也认为自己与他相差甚远。
而现在,面对秦修文的突然求娶,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又抽丝剥茧用理性地方式寻找其中的关节点。
最后她想到了师父李时珍曾经和秦修文有过一次长时间的密谈,就是在秦修文离开辽东回京城的时候。
那天夜里两人还在师父门口相遇,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很有几分不同寻常。
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申兰若才想出了头绪,但是要如何应对?拒绝吗?
申兰若想当然地不愿意。
她倒在了软榻上,用医书将自己的小脸盖住,无赖地想:这是师父费心给她筹谋的婚事,她要不,就应承下来便是?又何必扭扭捏捏,万一秦修文届时娶了别人,她这心里头就酸涩难当了。
没有嫁给秦修文念头的时候,一切还能冷静自持,但是当这件事一旦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申兰若也忍不住升起了许多的期待来。
真是念《清心咒》也清净不了一颗小儿女之心呐!
比起申兰若内心的那点小纠结,吴氏办事那可是风风火火,到了晚上就把申府主事人,申首辅大人给请回了主院。
申时行这几日都是宿在外书房,一来出门在外许久的女儿要回来了,吴氏说要和女儿晚上也多说说体己话,申时行自觉避让;二来吴氏这几年脾气越发地,嗯,不好惹了,他稍有言辞尖锐的时候,吴氏也开始软绵绵地针锋相对,话都是好话,只是听在耳朵里不是那么一回事,深谙语言艺术的首辅大人又怎么会听不懂?
这三来么,自从那秦修文入了内阁,可谓是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有些事情确实办的不错,有些事情却太过急躁了,搞得整个朝堂都有些鸡飞狗跳的,申时行为了这个事情,没少和秦修文斗法,只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觉得这人是个沉稳可靠的,入了内阁后,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朝堂越闹腾,申时行的事情就越多,以往的清闲日子一去不复返,就是首辅大人也经常要“加班”呐!
最近秦修文又上呈了一个奏疏,言内阁权力太盛,有时决策听取的声音不够全面,应当将决策之权下放,朝堂官员都有投票表决之权,而内阁若是不同意这个决议,只有内阁五位阁臣全部否决了,才能重新商议,否则就要立即执行;同时除了朝堂上的声音之外,还要另选五百名在各行各业有名望之人,他们也可以参与到一些国家大事的表决之中来,让他们这些官员能更好地聆听民间的声音。
这条奏疏简直就是要刨老祖宗的根啊!朝堂上一幅风雨欲来之势,就连他这个一向以不变应万变、看透了朝堂上鬼蜮伎俩的老臣,这回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如何不让申时行烦闷。
秦修文居然要造他们内阁自己人的反!前无古人之事,如今却在上演。
原本想着,女儿回来了,可能吴氏心里舒坦了,今夜就暂时放一放公务,和吴氏谈谈心,或许能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毕竟两人少年夫妻,以往在申时行遇到各种困难的时候,吴氏还是很能抚慰申时行的内心的。
可是谁知道,当夜吴氏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戳破了申时行的心窝子!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上一遍?谁求娶谁?”
申时行连外衣都没披,直接坐了起来,秋日夜晚更深露重,让人不禁打个冷颤,同时头脑也更加清醒了一点。
吴氏没想到申时行反应这么大,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同时提问:“你反应这么大,是不是这个秦修文道貌岸然,实际上私底下很不检点?”
申时行冷“哼”了一声:“他私底下如何我怎么知道?只是最近他一直在和我唱对台戏,连你儿子现在都跑到了他的阵营里去,你现在还要将我的宝贝女儿拱手相让?我看你是疯了!”
申时行和申用懋父子二人最近不对付吴氏是知道的,父子两个如今在朝堂上各站一边,回家就连吃饭都各吃各的,儿子倒是想来请安一起吃饭的,但是申时行说看到他就倒胃口,让他在自己小院和妻子儿女用饭,不用到他面前来添堵。
吴氏看在眼里,倒是没什么心急的,儿子又不是三岁小儿了,平日里对他父亲依旧恭恭敬敬,礼数周到,朝堂上的事情那是公务,都是给皇帝办事的,儿子能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吴氏原本看申时行这么大反应,只以为这秦修文不是良配,没想到原来是申时行的小心眼犯了,顿时在黑暗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女儿都多大了,不用我提醒你吧?如今秦修文好不容易派人上门求娶,你要我拒了他?”
申时行现在一听到“秦修文”三个字就头疼,咬牙切齿道:“拒了!给他拒了!他别以为和老夫成为了一家人,老夫就会帮他,做梦!”
吴氏冷冷笑了两声,说话也不客气起来:“那行,不过拒了后,你给我再找一个不能比秦修文差的女婿出来,年岁要相当,没有娶过妻,后院没有小妾通房,婆母姑嫂好相处,最好一过去就能自己当家做主的,人品要好,官位不能比秦修文低,能力不能比秦修文差,哦,还有,相貌也要比秦修文好……”
吴氏还没说完,申时行已经利落地翻身而起,披上外衣,光脚踩着靸鞋就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吴氏一惊,连忙叫他回来:“老爷,外头寒凉,你这是去哪里?”
申时行边走边套衣服,脚步不停,气咻咻道:“女儿的婚事当然是你这个当家主母操持,我想起还有事,今夜就宿在外书房了。”
吴氏:……
“噗嗤”一声,吴氏还是没憋住,躺回床上笑了出来。
真好啊!明天就先去合一下八字,然后把日子定下来,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吴氏临睡之前盘算起来。
第200章 番外二◎婚后日常◎
秦修文没有想过生命中会翻开一页新的篇章,但是出于情义,他去求娶了申兰若。
李老以性命所托,他不得不从。
秦修文想,即使没有爱情,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尽量给到一位小女子以庇护,让她能够继续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他应该是能做到的。
因为自身已经有了绝对的掌控力,秦修文才会认真的思考个人问题。
所以,哪怕要顶着申首辅的不待见,秦修文依旧悍勇地将申兰若娶回了家。
就连王锡爵听闻了此事,都忍不住拍了拍秦修文的肩膀,说他勇气可嘉。
在朝中局势如此焦灼的情况下,秦修文恨不得与申时行直接站成两派在斗,两人为了秦修文提出来的《决策法案》斗得天昏地暗,在这个时候求娶对家的宝贝女儿,娶回家后和老丈人接着斗,而且半点水都不放?
没听说过,真没听说过。
看着秦修文四平八稳,继续推进他的事业,其实每每见到申兰若,心里还是有点歉意的。
只是好在,申兰若婚后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秦修文一个人独处惯了,突然有一个女人出现,接手了他所有的生活日常,让秦修文的大后方为之一定,生活琐碎中又有着温情脉脉,让秦修文也忍不住有些沉湎其中。
也因此,秦修文对申兰若的歉意更甚。
原本如今秦修文和申时行就是朝堂上的焦点人物,再加上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别说朝堂之人了,就是万历也经常暗暗瞩目这对新晋的翁婿二人。
于是,京官们发现了热闹。
每次秦大人若是在朝堂上把申首辅怼的很难看,当天下朝后,必然有名贵礼物送往申府,就当众人以为二者之间关系有所缓解的时候,第二日的早朝上,秦修文将申大人喷的更加体无完肤!
众人:……这,翁婿两个相爱相杀啊?
申时行也很无语,每次接到门人递交给他的拜帖,说是姑爷送来了礼物,申时行就想将那个拜帖和礼物统统扔出门外,可是当他看到了那份礼物是他珍爱的古籍字画时,他又两眼放光,勉为其难地收下。
等下人走开了,再赶紧拿出来品鉴一番,但是想到秦修文的所作所为,申时行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还知道要讨好老丈人,那在朝堂上怎么就对他如此粗蛮无礼了?!
申兰若一开始还并不清楚此事,等到知道了后,在用晚膳的时候,欲言又止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元瑾,朝堂之事我不知道内里,但是我知道你一心为公,所以你不用顾忌我,该如何还是如何吧。”
说完之后,申兰若脸有些红地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菜色,尽管只有两个人,但是桌上有五个菜两个汤外加一道点心,菜色精致,一点都不比申府江南大厨的手艺差。
不算奢靡,但却细致照顾了申兰若的口味。
近距离和秦修文相处,申兰若才知道秦修文在安排公务的时候,可以连续说半个时辰的话,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可是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秦修文却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就像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擅诗词一般,其实在秦修文的脑海里,是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文人想法的。
只是秦修文言语不多,但是与他生活在一起,却是无比的安心,因为他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
万历亲自赐下的宅子,加上正二品官员的俸禄以及秦修文的私产,秦修文的家底可谓是十分之厚,虽然申兰若的陪嫁也十分丰厚,但是秦修文在申兰若一入门的时候,就直接划了一排倒座房成了她的库房,她所有的陪嫁都尽数入内,并且钥匙只有她有,只归她保管。
同时,府中中馈也全部移交到了申兰若手中,甚至在新婚夜当天晚上,秦修文就将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了她手中,让她尽管将主院落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直言自己对这些没有了解,一切凭她喜好定夺就是。
申兰若一开始还不了解,拿着那十万两银子心里也很是忐忑,毕竟申府再是豪富,也不可能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拿出十万两银票让她任意取用,嫁人时候的陪嫁,虽然也有一万两压箱底的银票,是她娘这些年的私房,但是更多的也都是一些丝绢布匹、家具摆件、文房四宝和名家典籍,当然也有三间铺子和上千亩的良田,值钱是值钱的,但是申兰若也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些东西直接变卖成银两,所以拿到那一叠厚厚银票的时候,申兰若是恍惚的。
甚至秦修文还告诉她,若是不够,他还可以到外面支取,不必委屈自己。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秦修文表情淡淡,眉眼都未曾动一下,仿佛说的不是十万两,而是十两银子的取用罢了。
申兰若初始还并不了解,等到嫁进来一段时日之后,她才发现秦修文说的都是实话。
当初万历赐下来的宅子是什么样子,秦修文就一直这样用着,格局都没有变过,他唯一要求重新装饰过的,只是他的书房内里,将他几排大大的书架都搬了过来,同时笔墨纸砚用的都是最好的,博古架上放着的是他收藏的各种名砚名笔名茶,圈椅上的软垫要柔软,除了整洁干净是必要的外,其他衣食住行,秦修文根本没有太过在意过。
哪怕住的是京城最靠近皇城、寸土寸金的五进大宅子,哪怕能一口气拿出十万两的银票,哪怕皇帝赏赐的各种金银珠宝摆件无数,但是莫名的,申兰若还是用了“粗糙”二字来形容秦修文的生活。
申兰若默默观察了几日,就明白围绕着秦修文的关键词一向只是“简单、有序、高效”而已,饭能吃就行,不用可口;衣服干净整洁适应场合就行,并不求料子;出行轿子马车骑马都行,哪个方便就哪个。
粗糙的不像一个文人。
想到秦修文的出身,申兰若毕竟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心里也有点明白过来,忍不住有些心疼,同时也将后宅事物接了过来,一应打点妥帖,简直成了秦修文的私人助理,但凡秦修文需要的、可能需要的,申兰若都会给他想到前面去。
故而,当申兰若这么说完之后,秦修文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确实是我在朝堂上对岳丈大人太过针锋相对了,一些字画而已,不值当什么。”
一幅两幅不值当什么,但是日日送,哪怕秦府底子厚,恐怕也不可如此吧?
申兰若长长的羽睫低垂,在下眼睑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心中斟酌了一下,还是道:“父亲看着严肃板正,其实心中也是忧国忧民、心怀大计之人,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殊途同归的,相信最后父亲还是会理解的,所以现在没必要太过于讨好他,大不了,最近我们就不要去申府好了,省的到时候吃他冷脸。”
说完这些,申兰若是真的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照理自己应该向着娘家人说话,可是秦修文做的实在太多太好了,申兰若也忍不住将心偏向了一些自己的夫君,不忍心他左右为难了。
虽然秦修文说没什么,但是她可知道,秦修文和自己的父亲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以往不见他往申府送什么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