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高?晖听到任命的差事,主动?回了趟高?府,见到高?明进阴沉的一张脸,笑呵呵地?走进书房。
“孩儿这算不算给您长脸了?”
差事落到自己?儿子头上,名声传出去却是另一个名字,长脸还是丢脸得什么人来看了。
“俞慎行?”高?明进冷笑,“看来你也想?进俞家的门,入俞家的籍。”
高?晖没作?声。
高?明进拍着案几冷声教训:“你娘膝下如?今就你一个孩子,你也敢如?此想?,枉她含辛茹苦养你多年,你心里还有没有你娘?不孝的东西!只要为父还活着,你就断了这个念头。”
不提亡母,高?晖还能和高?明进装一装父慈子孝,提到亡母,高?晖装都不想?装。
这世上最不配这么骂他的人,就是面前之人!
“你对?我娘情深,为何当年让我大姐、大哥和三弟全都过继出去?为何隔年就续娶?为何从?不托人去我娘的坟上添一抔土?我孝不孝,我娘在?天看得清楚,至于你是深情,还是假意,我娘也清楚!”
第88章
“混账!”高?明进斥骂,却没再如?上次那?般声色俱厉,气急败坏。
儿子?这次回来,性情与?少时?不同,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不能仍以少年时?方式管教。
他叹了声,稳了稳情绪,耐心地?教育道:“为父和你?说过多少遍,当年将他们过继给你?舅舅是为了你?外爷家香火,是为了抚慰你?舅舅丧子?之痛,你?幼时?不懂这个道理,这么大了还不懂吗?为父这么多年何曾忘过你?娘,只?是身在朝堂,一切身不由己。你?如?今也算入了官场,以后便知晓为父有多少无奈。”
高?晖最见?不惯就是高?明进这副嘴脸,追名逐利恶事做尽,当面却伪装无辜深情。
即便是彼此心知肚明之事,他也能若无其事狡辩一番。
“我?将来再无奈,就是舍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像你?一样!”
“越来越放肆!看?来为父的话你?一句听不进去,去你?娘-的牌位前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高?晖咬牙怒道:“你?现在又要拿我?娘来压我?!”
“去!”
高?晖恨恨地?甩袖出门。
高?明进烦躁地?拍了几下椅子?扶手,揉着眉心思忖许久,长?长?地?泄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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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在次日才得知高?晖领了一份差事,同时?知晓满加苏之事和高?晖有关。
接下来两日没有见?到高?晖,他心中略有担忧。
依他对?二弟的了解,领了这份差事,必然会过来和他说一声,分享此事。过两日就要南下,不可能还不过来向?他辞行。
二弟现在已经慢慢脱离高?明进的掌控,他必然会再想别的方法牵制二弟。
散值后,他准备借着道贺的名义去高?府走一趟,上马车时?竟然见?到高?晖坐在车内。
“大哥,是不是很意外?”高?晖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
俞慎言冷笑进车,询问是不是这几日又被高
?明进关在府中。
高?晖挑了下眉头,道:“他不仅想关我?,还想用婚事把?我?拴在京城,可惜天不遂他愿。我?这份差事是陛下亲口?下派,他又没本事阻拦,心里不知多憋屈,这几天人前人后又在演慈父膈应我?。”
俞慎言提醒:“他不是没本事阻拦,他只?是不愿付出没必要的代价。你?有这份功劳,得这份差事,也是他一份荣光,他何必拦着?
如?今朝廷欲开展海外邦交和贸易,对?海船建造尤为重视,朝中派了好几位官员过去,无数双眼睛盯着安州造船场,那?边情况必然复杂,你?此去行事务必谨慎小心。”
高?晖调侃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提举,只?管船怎么造,上头官员的事与?我?何干?火还能烧到我?头上?若真烧过来更好,把?高?大人也顺带烧了!”
弟弟什么性子?,他岂会不知?立即捶他一拳,严肃教训:“又说疯话!我?警告你?,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其他事不许插手。让我?知晓你?胡来,我?饶不了你?!”
高?晖立即嘿嘿傻笑:“大哥放心,我?又不傻。”
“你?最好别犯傻!”
马车行到一半,车夫忽然勒住缰绳停车,车内兄弟二人栽了下。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就听到车外有人怒喝:“怎么赶车的!眼长?屁股上了?赶紧让开!”
一听对?方怒气这么盛,高?晖拉开车帘探头望去,是郭阁老家的马车。两车只?是街口?转弯迎面碰上没来得及错开,且不是自家车夫的错。
高?晖喊道:“对?面车中是郭家哪位?应该不是郭阁老吧?郭阁老不至于如?此嚣张跋扈。”
闻言,对?面车窗也拉开,露出一张年轻面庞,左侧脸颊隐隐约约有一道伤疤,从眼尾到嘴角。
“呦!郭四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咦!不对?呀,这精神气色不行,昨夜纵欲过度了?你?这样可不行啊!”
郭四公?子?讥笑:“高?晖,你?还没死呢?”
“这话就不对?了,你?这么无德之人都没死,我?怎么能死。你?什么时?候死了,让人来通知一声,作为好兄弟,我?定去给你?上香烧纸,送你?入土为安。”
郭四公?子?冷呵,“我?看?你?是要走在我?前头去了!”
“怎么?你?要动?手杀我??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郭家谁的意思?我?的继母,你?的姑姑,她知道吗?我?若死在你?的手里,你?猜京中人会怎么议论你?们郭家,怎么议论你?姑姑?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吧?”
“哼!你?这种人自有天收!别脏了我?的手!”
“我?是天收,比郭四公?子?下地?狱强。你?看?看?,好歹同窗几年兄弟一场,死后咱们还得一天一地?。”
两个人在街口这么相互对?骂,不少人路过看?几眼他们,或者干脆驻足看?热闹,甚至还有百姓不嫌事大,想看他们下车打一架。
俞慎言令高?晖不许再胡言乱语。高?晖这才对?郭四公?子?道:“我?还有事,该日我?登门拜访,咱们再把?酒言欢,畅所欲言。”说完让车夫赶车,“郭四公?子?急着投胎,咱们让让。”
“我祖父怎么能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高?明进夫妇想给他说亲的几家,其中有一位就是郭四公?子?妹妹,明着想亲上加亲,实际目的何为太明显。
高?晖笑着道:“因为郭阁老比你有眼光。”
话说完,两架马车擦肩驶过。
拉上车帘,回头见?到兄长?不悦的面色,解释道:“郭家二房长?子?,从小就看?我?不顺眼。”
俞慎言知晓他那?些年一个人在京不容易,才养成现在性子?,没有责怪,询问:“他脸上伤是你?所为?”
高?晖支吾应了声。
俞慎思便朝高?晖手臂望去,他见?过他手臂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当时?年幼,却相互下手这么狠,也可想而?知,郭四公?子?不是善与?之人,是个狠心肠。
“以后小心点此人。”
“我?知晓。我?离京后,大哥也务必小心,提防些高?大人。他这人太善伪装,他说什么,大哥莫信。”
俞慎言笑道:“大哥不用你?提醒,这几年我?在京中,他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两人说着便到了小院,聊起这几年各自的事。上次没有多逗留,这次高?晖依然次日便离开,回去准备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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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当日,高?明进亦如?俞慎言一般叮嘱高?晖,让他安分守己,莫要过问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
这次过去的官员中便有和高?明进走得进之人。安州造船场亦有他的人。自然也有与?他不算和睦的官员。
高?晖挤兑:“爹是怕我?得罪了哪位官员给你?惹麻烦,还是怕我?发现你?的人不干净?”
高?明进当即变脸,厉声呵斥:“若不想死,以后在官场,这种混账话都给我?咽肚子?里去。”
高?晖应道:“我?还没活够,不会去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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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盛都已寒意阵阵,码头的风更寒凉。沈山月脸颊吹得微红。她抬头望着高?晖,满眼不舍,心中却明白这事不能转圜。不禁怨那?位江大人,将哥哥的事情奏禀皇帝,害他们又得分开。
哥哥本就不太喜欢官场,如?今却不得不应付。
“待京中的事情处理完,我?去安州找你?。”她诚挚地?道。
高?晖笑着抚了下沈山月的脸颊,“这只?是临时?的差事,不会很久。”
沈山月抓着他的手,撇嘴,“这种事你?就别哄我?了,造海船又不是造独木舟,三五天就能完成。”
这的确瞒不了她。
高?晖呵呵笑了声,安慰道:“这件事朝廷重视,各方支持配合不会太久。况且造船场能工巧匠无数,我?也能实地?学习,以后咱们商队亦可以造出如?官船一般质量的海船。况且沈叔安排几个有造船经验的船匠作为随从跟我?过去,你?不必担心。”
沈山月不是担心,他知晓哥哥本事,她是舍不得。两年多朝夕相处,忽然要分开很久,她忍不住会想。
高?晖再次抚着沈山月的脸,笑道:“我?会给你?写信。”
陆青石在旁边重重咳嗽几声,“二位,这是码头,不是厢房,那?边人看?着呢!”
另一边是朝廷下派的其他几位官员,其中有高?明进的人,正朝官船去准备登船。
高?晖又和沈山月话别几句,便带着陆青石等人随其他官员登船。
其中一位官员笑吟吟地?道:“本官听闻小高?大人未有婚娶,那?位姑娘是?”虽不知身份,但瞧着那?姑娘衣着举止并非闺阁千金。哪家闺阁千金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儿如?此亲昵。
高?晖回头朝沈山月挥手,笑问:“大人要为下官做媒?”
官员呵呵笑着摆手,“本官可不敢。”看?了眼身侧年轻人,与?高?侍郎年轻时?几分像。
一直传言高?侍郎大公?子?随商船南下,同僚们私下各种猜测皆有,最多的莫过于,高?侍郎对?这位长?子?不甚上心。
如?今一趟南洋回来,竟然立了功得了差事。若是能够办好此差,位置必然再进一步。有高?侍郎这个父亲,回京到工部任职也不远。
真真应了那?句“高?侍郎素来教子?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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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抵达安州时?,安州已经入冬,天冷起来。相关的官员前去接待,随后直接去安州造船场,俞家人连高?晖的面都没见?到。
俞慎思这几个月没有如?往常一般日日在书院读书,半数时?间在书院,半数时?间和同窗到州县走走,偶尔去书肆帮忙
。
这个月在书肆内挑选文章,见?到一篇关于开放海外贸易增加国库的文章,角度清奇,内容充实,言之凿凿。
文章明显是针对?如?今朝廷想要开展海外邦交和贸易之论。
他看?了眼署名,竟然又是那?位“丘山狂客”。
自上次此人的两篇文章没被选中,已经半年没有给书肆写文章。
这篇文章水平依旧不落上两次,可做首篇。
冬月下半月的学报,丘山狂客的文章入选首篇,放在整张学报最显眼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