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俞慎思?虽然也没种过地?,在高家村几?年,夏秋农忙还?经常看到村民干活,并不陌生。
“俞解元,这东西真能亩产几?百斤?”胥县尊还?是有些不确定。
毕竟新物种,大盛从没见过。
俞慎思?回道:“学生岂敢妄语,若是精心?耕作,亩产将比稻麦翻倍。待过一两个月这朱薯藤蔓长起来,叶子可以掐了清炒,是一道很不错的菜肴。”
“这叶子也能吃?”闻雷好奇地?问?,将秧苗拿在鼻子前闻一闻。
“能,掐嫩的叶子清炒、烧汤或者?做其他的吃食,和其他菜叶一样吃。”
俞慎思?一边带着众人移栽一边和众人说移栽后一直到长成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
他上?辈子没有种过地?,对于朱薯的一些知识大部分来自高晖的传授,还?有一部分来自他的经验。他知无不言,将自己知晓的全都传授给村民。
移栽后,等秧蔓长起来俞慎思才离开长贺乡,后面的事简单,依着他传授的经验和书上?的记载来,不会有大的问?题。
同学三人一路向南去东南,想了解前些年遭受倭贼和海贼侵扰的沿海之地?现状。前年赵海川将军领兵将倭贼驱逐出境,这一年多倭贼没有再出没,当?地?百姓不知生产是否恢复。
瞿永铭前年调任东南任知县,去年瞿乘和大俞氏都去儿子的任地看望,今春还?没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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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俞慎思?三人向东南去不同,两个多月前远在京中?的程宣准备去西北,而在去西北之前他前往小院拜访俞慎言。
俞慎言当?日正值休沐,在家中?整理?高晰从西北送来的一些当地史料,程宣登门。
来人自称是三弟的同窗,他也曾在三弟的信中?见过此人姓名,称赞此人腹中?有乾坤,文章若雷霆,对其十分欣赏敬佩。他便请人进门。
迎出书房见到一位年岁与他相仿的年轻人,面容朗阔,眉如刀眸如泉,身材结实,一身普通衣袍。
“在下程宣见过俞大人。”程宣进门施礼。
“程公子莫这般客气,既是舍弟的同窗,你?我便同是林山长的学生,也算师兄弟。”请程宣坐,吩咐下人看茶。
“寒舍简陋,亦没有香茗好茶,粗茶一盏,程公子莫嫌弃。”
程宣笑了下道:“令弟和俞大人说过相似的话。”最后还?将茶夺走了,没给喝。
俞慎言闻言笑道:“舍弟顽皮,想来这几?年没少给程公子添麻烦。”
“令弟年少时乖巧,如今沉稳,倒是在下常有叨扰他之处,如今贸然登门又要叨扰俞大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显然不是受幼弟所托才来。
他直言相问?。
程宣便说明来意,“在下听?闻俞大人在翰林院史馆修西北各部史,数年来对西北各部研究透彻,算得上?是朝中?对西北各部最了解之人。西北多年来一直动荡不安,仗打了无数次,一直没有平定。
实不相瞒,在下欲前往西北军中?,然对西北各部的了解有限,所以前来向俞大人讨教。还?请俞大人能够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
难得有人愿意主动去了解西北各部,他心?中?几?分欣喜。他修史多年,西北各部涉及的东西太多,从各部内部史,各部之间往来史,各部与大盛之间的战争史,大盛西北地?方史,以及西北人文风俗,地?势水文,等等,太多方面。
这不是几?句话能说完的。
他询问?对方知道哪方面。
程宣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下想知道与此相关的所有东西。”
如此笼统,俞慎言调侃道:“程公子这可为难我了,西北诸部众多,这么多年与大盛关系复杂,这恐怕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在下冒昧了,还?请俞大人捡紧要的说。”
“只好如此。”
俞慎言将现在与大盛关系最紧张的两个部族的情?况与程宣详细说。
这两个部族也是阻碍大盛和西域的最大障碍。这些年西北李将军与其大大小小打过无数次,胜负参半,并未能够将这两部族收服,亦没能将其驱逐。两部多次抢掠商队,骚扰当?地?,这几?年愈发猖獗,几?乎要切断了大盛与西域联系。
仅仅是两部族一些要紧的事,俞慎言亦说了许久,说到口?干,手边茶盏续了两次。
程宣亦认真听?着、记着、思?考着,不时开口?发出疑问?,俞慎言一一给他解惑。
俞慎言说了半晌,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对方记不清,最后停下来,苦笑道:
“若是再细说,再说半晌也说不完。”
程宣接过下人手中?的茶壶,亲自给俞慎言续了杯茶,道:“俞大人对西北各部研究透彻,在下钦佩不已?。今日听?俞大人一席话,受益匪浅。”
放下茶壶,对俞慎言作揖。
“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扶一把程宣请他坐下,说道,“我编修西北各部史几?年,亦是希望有朝一日其能有所实用,现在能够帮上?程公子,也不枉费我数年的工夫。”
程宣道:“俞大人这番研究必然有大用。”
俞慎言笑着点头?:“希望如程公子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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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后,俞慎言竟然收到程宣的来信,他人已?经到了西北,并且从西北给他寄了些东西。一部分是西北特产,一部分是地?方史料书籍。从墨迹能看出来是刚抄,每本字迹不同,应该是不想耽搁时日,请人抄完就?差人马不停蹄给他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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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盛都阴雨连绵数日未歇。
俞慎言从书肆出来,随从撑开伞,主仆正走向马车,旁边不知哪里蹿出来一人朝他扑来。此人浑身湿透。他还?未来得及躲闪,此人已?经冲到跟前,用力一把将他推开,朝他身后跑去。
俞慎言稳住身形,手中?书却掉落,他忙去捡,却见后方又一人箭一般冲过来,他急忙避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刚买的书被街道上?水和雨水浸湿,然后还?被后面的人踩上?一脚。
当?他捡起来时,几?本书全都打湿,立即用帕子和衣袖擦拭。
抬头?朝追逐的二人望去,但见后面之人是位姑娘。
姑娘一脚踢飞街边一节木棍,再抬腿又是一脚,木棍直直飞向前面奔跑之人,正中?其背,奔跑之人当?即摔趴在地?。
该人还?未想爬起来再跑,姑娘追上?去出手,几?招后只听?该人一声惨叫,便不再反抗,被姑娘制服。
听?到外面的声音,书肆和旁边店铺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雨中?街道上?,一位朱色衣衫姑娘一把将一男子从地?上?拎起来。
男子一条手臂被姑娘反剪,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好似已?断不敢动。男子因为疼痛面部扭曲。
姑娘扭着人朝回走,经过俞慎言身边,朝他手中?的书看了眼,抬头?看清人露出一丝愕然。
俞慎言也稍稍惊诧,再看那个被制服的男子,龇牙咧嘴,满脸痛苦,低低哀叫。
“赵姑娘。”俞慎言微微颔首,对方浑身已?湿透,春末夏初的雨水还?是凉的,“不知在下可有能帮上?忙的?”
赵宁儿沉着脸道:“不用,抱歉,污损了俞大人的书。”
“无妨,回去烤一烤还?能用。”
赵宁儿应了声,便扭着男子从雨中?离开。
俞慎言正想开口?问?是否要把伞,见到对面迎过来两个撑伞之人,两步并作一步冲到跟前,一个接过男子押着,一个给赵宁儿撑伞。
俞慎言见此松了口?气,转身上?车。
赵宁儿拧了把衣袖上?的水,回身准备朝马车去,见到俞慎言钻进了马车,她收住步子。
“是谁?”身边男子问?。
“白家表叔的同僚,刚刚损坏了对方的东西。”
“损了什么改日赔他一份就?是。”
见到马车已?经驶离,赵宁儿应了声:“只能如此。”转身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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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小心?地?将打湿的书擦了又擦,有一本被踩到,有几?页已?经损坏。他颇为心?疼地?吸干水,吹着气,一点点将书页理?平。
回到家中?就?生火将几?本书慢慢烤。这几?本全是旧书,纸张很差,稍不注意便会扯破。
随从道:“这一本可是跑了几?家书肆才从一堆旧书堆中?翻出来。这几?页都已?经烂掉了,幸好字迹都看得清。大少爷,这书烤干了也没法用,明儿小的重新抄一份吧!”
“那也要烤干再抄,阴干纸张粘在一起,书就?废了。”
“是。”随从又抱怨道,“那位赵姑娘真是的,也不看着点。大少爷认识她,是哪家的姑娘?”
“赵将军的千金。”
俞慎言认识的人中?姓赵的就?几?个,是将军的只有一家,便是镇守东南的赵海川将军。
随从闻言瞥了眼俞慎言,立即将嘴巴抿紧,认真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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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俞慎言在翰林院遇到白尧,白尧听?闻那日雨中?的事情?,询问?他那几?本是何书。
“表侄女想重买几?本赔与你?。”
俞慎言道:“不必如此麻烦,我已?经让家人重新抄了一册。”
“看来是难寻的孤本。”
俞慎言忙道:“算不得孤本,烦请白大人转告赵姑娘,无需麻烦。”
又几?日,散值的时候,白尧喊住他,将一个盒子交给他。
“宁儿说,既然不能赔你?书册,总不能不表示一点歉意,这是她托我交给你?,让你?务必收下,当?她赔礼。”
俞慎言犹豫,白尧将盒子塞到他怀中?。
上?了马车后,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方砚台,还?是齐宝斋所制的洮河砚。
相比那本书,这份赔礼有些重了。
次月,俞慎言去白府,刚下马车见到赵宁儿从府中?出来,一身赤色短打。身边跟着一位年轻人,正是上?次雨中?来接她给她撑伞的那位。
“赵姑娘。”他欠身一礼。
赵宁儿从石阶上?走下来,抱拳施礼,“俞大人,上?次之事实在抱歉,我不知其是孤本残卷,还?望见谅。”
“赵姑娘客气了,不过是湿了书页,并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姑娘送那么贵重的礼。”
赵宁儿笑道:“那几?册书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俞大人来说却珍贵无比,岂是小小赔礼能比。俞大人不怪罪,已?是我之幸。
俞大人应是有事与表叔相谈,我不多打扰,告辞。”又抱拳一礼,带着年轻人朝旁边驶过来的马车去。
俞慎言转身看着对方上?了马车离开才进白府。
正在白母处的白尧,听?闻俞慎言过来,便辞了母亲过去。
白尧的姐姐白韶恍然想到什么,没喊住弟弟,转身坐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欢喜地?道:“母亲,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白母疑问?:“你?是说这位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