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零点十一
她们身?着深蓝色布甲, 腰间别着长刀,原本是很普通的侍卫装扮, 却因衣服上不起眼?的徽记变的不平凡起来。
那?是专属于仙宫侍卫司的标志,而这些人, 便是前一段时间由安宁公主提议建立的女子侍卫队。
“裴夫人, ”一个梳着妇人发迹,头戴宝石金钗,衣着富贵华丽的夫人走过来,虽说是与温梨说话,眼?神却频频落在女子侍卫队身?上, 显然很是好奇。“不知?这些女子是何人?”
“季夫人, ”温梨笑了笑, 假装没看到对方眼?里的试探“这些姑娘是仙宫的女子侍卫, 我初次举办宴会,没什么经验, 怕出?差错,才厚颜请安宁公主将侍卫队暂时借调于我。”
“原是如此,”季夫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安宁公主曾与裴大人是好友,想来裴夫人开口, 公主殿下看在裴大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拒绝。”
这季夫人的话听着寻常,却有几分诛心?的意思, 毕竟安宁公主与裴良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事?,这些久居天都的贵族谁不知?道呢?
“比起与裴大人的私交, 安宁殿下与裴夫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些。”站在温梨旁边的柳叶语气中带着些警告“毕竟哪怕是裴大人亲自来,也是借调不到仙宫侍卫队的。”
“是我想多了,阁下说的是。”季夫人忙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她怎么忘了侍卫队的人还在这儿,安宁公主又哪里是她能说的,她这嘴啊,差点?惹出?了祸端。
“多谢柳叶姑娘帮我,”温梨莞尔一笑“那?季夫人平日?最爱多嘴多舌,若不是柳姑娘,我恐怕又要被人说道了。”
温梨自从嫁入裴家,便没少听裴良与安宁公主年少时的往事?,不少人拿出?身?高?贵的安宁公主讽刺她,明里暗里表示她是靠捡漏才嫁进的裴家。
温梨也不恼,其实她心?里是认同这些话的,裴家虽是寒门,但寒门亦是贵族,更何况裴大人名满天都,她只是个小?吏的女儿,若不是机缘巧合,还真嫁不了这样的人家。
至于安宁公主……虽说天都有很多有关安宁公主与裴良的传言,但在温梨见过安宁公主以后,反而觉得传言不实,毕竟安宁公主根本不像为情所困,反而因为怕她受到流言的影响,屡次帮她在贵族圈子中站稳脚跟。
想到这儿,温梨抬眼?看向周围井然有序不敢有丝毫造次的夫人小?姐们,心?里也不得不感慨权势的好处。
哪怕平日?里她去参加旁人举办的宴会,也时不时会有人过来找她的麻烦,今日?她自己举办宴会,本想着会万分艰难,却因为女子侍卫队的到来,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个敢与她为难的人。
温梨头一次知?道,那?些往日?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人说起话来也能如此温柔妥帖,那?些所谓大大咧咧的人做起事?来也能小?心?谨慎,就连平日?里口舌最是不饶人的季夫人,也像哑火了一般,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坐着。
这与裴老夫人平日?里教导她的截然不同,有些人无需精通什么礼仪,也不需要与各家夫人周旋,只要有足够的权势,周围无人不体贴良善。
“夫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急匆匆的朝温梨跑过来,她小?声与温梨说了几句话,双手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裙摆。
“无事?,我过去看看。”温梨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她扭头看向柳叶,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说什么。
柳叶也假装没有看到温梨的犹豫,她今天只是一个临时保镖,如果不方便的话,温梨会主动提,温梨没提,那?就只能说明她去对温梨来说更有利。
一般贵族的宅邸会分前院和后院,前院用于招待客人,后院则是主人家自己住,温梨之前一直待在前院,而她现?在则是急匆匆地向后院赶去。
没走几步,柳叶便听到了女子细细的吟哭声,其中还夹杂着高?声的咒骂和侍女的劝慰。
“何人在闹事??”温梨开口,语气中有几分怒火“如此不懂规矩,难道不知?今日?前院在举办宴会,招待宾客,若是扰了宾客,你们担待的起吗?”
柳叶大略扫了一眼?,后院里虽然乱作一团,但大致可以分为三派。
一个身着玫红色衣裙的年轻姑娘与一身?白衣梳妇人发髻的女子站在一起,最年长的老妇人面?带怒色被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子安慰着,第三派则是裴府的侍女,正拦着穿玫红色衣裙的姑娘不让她离开。
“裴姑娘,”温梨率先开口与身
?着玫红色衣裙的姑娘说道“往日?你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只当你年幼不懂事?,今日又为何与我的侍女起冲突?”
“是你那些侍女先拦着我的,”裴可冷哼一声,她生的娇俏,倒是与裴良不太相?似“我倒想问问,是不是你嫁进来以后这个家就容不下我了!”
温梨用眼?神询问侍女,拦人的侍女忙不迭为自己辩解“请夫人明鉴,奴婢只是按夫人的命令拦了侧夫人,并没有拦裴小?姐啊!”
听到这声侧夫人,柳叶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温梨和裴良这一对走的是宅斗路线,乱七八糟的亲戚小?妾自然是有的。
“侧夫人,请你解释一下。”温梨哪怕脾气再好,也被裴良这个没脑子还容易被人撺掇当枪使的妹妹激起了几分怒气。“你为什么要去前院?”
“对不起,还请姐姐不要责罚小?可妹妹,要罚就罚蓉儿吧。是蓉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宴会,才拜托小?可妹妹带蓉儿去看一眼?的。”
一身?白衣,正在旁边默默垂泪的蓉侧夫人神色怯懦又可怜“蓉儿知?道自己是不详之人,也不奢望能参加这样的宴会,只想着要是能看上一眼?,蓉儿便满足了。”
“好了,”一旁站着的裴老夫人面?上有些动容,她转头对温梨说道“蓉儿是个命苦的孩子,她嫁进来之前就是阿良那?孩子的表妹,平日?最是恭顺不过,这次你就饶她一回,带她过去看看吧。”
“母亲,这不合规矩。”温梨难得冷了声音“蓉侧夫人作为侧室,不应出?现?在宴会上,若是让其它权贵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嘲笑我们裴家没规矩?”
况且这是她第一次亲自举办宴会,要是让一个侧室骑在头上,她在那?些贵夫人面?前还有何脸面?可言?
“有什么不能去的?”裴可反驳道“不过就是看一下而已,要是侧夫人不行的话,你就当蓉姐姐还是兄长的表妹好了。”
这是能当的吗?就连柳叶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吐槽,裴良性格如何她不算了解,但能力至少是不差的,怎么家人一个个看着都不怎么聪明?
拜裴可所赐,柳叶还真想起了一部分早就被她忘到脑后的剧情。
众所周知?,每一个宅斗女主最不能少的就是奇葩亲戚,这个故事?里也不例外。
裴家的配置兼顾了控制欲强的婆婆、刁蛮任性的小?姑子、白莲花一般的丈夫表妹兼侧室,可以说是宅斗的良好土壤,保证一年到头没有闲着的时候。
哦,对了,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扶着裴老妇人的侍女,她在温梨怀孕期间被被裴老夫人指给了裴良做妾,她的段位可不低,属于表面?温柔心?思狠毒的类型,就连温梨都差点?儿栽在她手里。
柳叶现?在感觉温梨的脾气是真的好,她到底是怎么忍到最后的?
要是换成柳叶,又是宅斗又是陷害又是婆媳关系,还整日?搅的人不得安宁,别说和谐相?处了,她只想拿出?机关枪,把?这满屋子不省心?的亲戚连带狗男人全突突了。
果然人不可能全然轻松,不是在外面?战斗就是在家里战斗,嫁人看似轻松,实则处处是陷阱。
“今日?外面?不仅我天都权贵,就连安宁公主都亲自派了人过来。”温梨偷偷看了一眼?柳叶,见她没反应才继续说道“母亲若是执意让蓉侧夫人去,温梨也无二话,只是这消息一但传开,岂不是让仙宫离都知?道裴家毫无规矩,说不定?连夫君都会受到牵连。”
一听到这件事?可能涉及到自己的儿子,裴老夫人瞬间又换了一套说辞,呵斥裴可不懂规矩,蓉侧夫人见此事?不妙,也转了口风,表达起自己的无辜来。
经这么一闹,温梨也没了参加宴会的心?情,她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偶尔笑笑表示礼貌。
“让柳姑娘见笑了,”半晌之后,温梨才轻叹一声,眉宇间有几分疲倦“是我治家不利,才闹出?这等笑话。”
“没什么可笑的,”柳叶平静的说道“裴夫人没有处置这些人的权利,有处置这些人权利的人又不愿当这个恶人,只好有人受着两?面?气协调。”
柳叶这一番话稍微有些绕,但温梨却奇迹般的听懂了,她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柳叶。
第123章 宅斗意义
人生最大的错觉, 就是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可以用一些小聪明,避开群体性的悲哀,扭转自己的命运, 成为人上人。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温梨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已经足够幸运, 不仅是上嫁,而且嫁的还是有名的青年才?俊, 成为了对方的正妻。
柳叶看过不少宅斗文,里?面的人无论是女主还是女配, 都想成为所谓的正妻, 就好像正妻是与丈夫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而妾室则是下等人。
不得不说?,这是很?可笑的想法,就像是小组长觉得自己和老?板是一路人,而组员才?是员工一样。
实?际上, 无论是小组长还是组员, 都不过是老?板的打工人, 就像无论是妻还是妾, 都只是一家之?主的女人。
哦,说?到这里?估计就会有很?多人开始科普妻和妾的不同?了。
比如妻是明媒正娶来的, 而妾通买卖,甚至可以互相赠妾。
比如宠妾灭妻是很?不好的名声。
比如妻生的孩子为嫡,妾生的孩子为庶,庶出的孩子也是要叫正妻母亲, 而不能叫生自己的妾室为母。
可实?际上呢,确实?有赠妾, 可亦有典妻,除了叫法不同?, 性质都差不多。
宠妾灭妻名声确实?不算好,但也只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谈,谁家没有这样的笑谈呢?
至于认谁为母,这重要吗?在以男人为主导的时代,所有人在外都说?的是自己父亲是谁,无人说?自己的母亲是谁,认正妻为母,不是因为正妻的地位高,这恰恰说?明了,女人只是生育工具,她们?的地位都只是,不重要。
有人觉得,管理?妾室的权利在正妻手中,殊不知?一家之?主才?是裁判,只要家主的命令下来,不管你是对是错,有理?没理?,只要他?偏向?谁,谁就是有理?。
也有人觉得,当权贵正妻,最重要的是管理?内务,立住自己,而不是夫君的宠爱。
这话?说?的,就像说?找工作说?老?板是什么样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样。
要知?道,这两句话?有一个相同?的前提,那就是夫君或老?板必须是个能讲理?的正常人,要是老?板按一天三顿找事,这工作谁能干的下去?要是夫君不讲理?只宠妾室,谁能当好这个正妻?
抛开环境谈能力,一切都是空谈,如果所嫁之?人是个是非不分的纨绔,哪怕历史上的贤后过来,也只是叹息自己所嫁非人。
妻子有什么权利?管理?内宅?分配财产?管理?妾室?
错!妻子其实?什么权利都没有,因为这个家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丈夫手上,妻子唯一的权利就是劝诫,至于丈夫听不听劝,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在这个女性失权的大环境下,无论是妻、妾、女儿、母亲都逃不过,只要是女人,都只有建议权而已,因为决定的权利被牢牢把握在男人手里?,即使女人决定了什么事,也是男人一句话?就能更改的。
就像温梨作为正妻,她确实?可以处罚蓉侧夫人,但如果裴良回来,轻飘飘的说?一句不用罚,甚至说?温梨处事不当,她又能怎么办?
还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因为处置蓉侧夫人的权利看似在她这儿,其实?整个裴家,包括温梨自己,都只是裴良的所有物而已。
女性失权是集体的悲哀,亦是时代的悲哀,哪怕身份高如天后,也不敢说?与天帝平起平坐,她虽可以参与朝堂,但做最终决定的人依然是天帝。
“柳姑娘,”温梨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温梨刚刚成婚的时候,其实?对自己的丈夫并不是毫无期待的。
毕竟裴良不仅长的好,还是名满天都的裴大人,温梨年纪也不大,正是期待爱情?的时候,对未来夫君有点儿幻想,也是人之
?常情?。
不过温梨虽然有幻想,却不会沉浸在幻想之?中,她很?快便从自己看的那些爱情?画本?子中清醒了过来,目标从获得爱情?,变成了当一个好妻子。
母亲在出嫁前也教导过温梨不少治家之?道,温梨想着,即使不能恩爱白首,与丈夫相敬如宾,做一个贤良的妻子也是好的,她的能力也不差,加上为人中正平和不嫉妒,怎样也不会太差。
可现实?又狠狠打了她的脸。
因为当人妻子不是做买卖也不是做官,公正无用、大度无用、诚信无用、甚至连心机也无用,唯一有用的是能不能讨得丈夫欢心,只要丈夫站在她这边,她就是不败的,如果丈夫不支持她,她就是再贤良公正又贤良给谁看?
饶是温梨这样的好脾气,也被婚后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生活打击的不轻。
她感觉自己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什么物件,完全附属于另一个人,她是身边伺候的丫鬟的主子,而裴良又何尝不是她的‘主子’?
“不是没用,”柳叶看着气派规整的裴府,重重叠叠的院落好像一个个叠放在一起的笼子,困住了无数女人的一生。“而是没有意义。”
无论嫁给裴良的人是温梨还是别人,无论对方受不受宠,能不能压制裴良爱作妖的家人,都没有意义。
她们?不过是裴家中互相争斗的蝼蚁,今日得势,明日失势又如何?把自己的生死荣辱系挂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用手中仅有的一点点权利,拼命的去踩,去打压和自己处境相同?的人,来彰显自己的尊贵,本身就毫无意义。
宅斗,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只要丈夫不死,哪怕斗赢了后院的所有女人,丈夫依旧可以带回更年轻漂亮的姑娘。
虽然只是猜测,但柳叶渐渐有点儿明白安宁公主为什么会与裴良从曾经的神仙眷侣到现在的无话?可说?。
安宁公主不能嫁人,她一但嫁人,哪怕她贵为公主,也不得不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一样,陷入如温梨一般整日处理?老公、婆婆、小姑子的怪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哪怕如安宁公主一般强悍干练,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这或许就是从古至今女人的成就比较少的原因之?一吧,这些耗费精力又无意义的事大部?分由?女人来承担,时间久了,连心气都被消磨了个干净,自然也没力气再做什么。
“不过是过一日,便得一日光景罢了。”温梨苦笑,“寻常人,哪能追求什么意义?”
待在裴家,虽无大出路,却也无甚危险,先不提她是否有能力离开裴家,即使她离开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裴夫人觉得可以便好,”柳叶点头,她劝人却从不干涉别人的决定,“宴会热闹,免不得要夫人照看,还请夫人尽快打起精神。”
温梨毕竟是宴会的主办人,虽说?有安宁公主派女子侍卫队过来震慑,但温梨也无法离开太久。
“柳姑娘说?的是,”温梨努力笑了笑,强撑起精神“今日是我第一次举办宴会,安宁殿下还特地找了柳姑娘过来帮我,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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