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吃汤圆呀
“一路上有人照应,都不算辛苦。”裴昭对答很有身为晚辈的乖巧,“只不过吃食上就只能吃路餐,多亏了?二姐送来的炒面肉干等物?。”
这不是他卖好,叶盏所?做的路餐的确帮了?他们?大忙:肉干送到嘴边就能直接吃,一丝一缕嚼入嘴里?很是解困;炒面加了?芝麻、花椒、坚果粉末等一起炒制,一加水混合就能入嘴,甚至不用加水混合直接抓一把送进嘴里?用水冲服就可。
又方便?又解饿,帮了?他们?大忙。
“那敢情苦。”宓凤娘咋舌,“我们?吃是当零嘴吃,你们?当正餐吃,真是遭了?老大罪。”
“赶紧来吃饭,多吃些。”叶大富在旁边请客人落座,“正好为你接风洗尘。”
“好,多谢伯父伯母。我在外面就惦记着这口家?乡菜呢。”裴昭笑着落座。
落座后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式,面露异色,没说话。
叶大富笑:“看出来了?吧这菜式不是我家?酒楼的,是从?外面旁家?酒楼叫来的。”
招待客人自然要隆重,可他又舍不得让女?儿烟熏火燎给男人做饭,索性从?外面买了?一桌。
宓凤娘自然想明白了?这一出,好笑偷掐了?丈夫一把。
叶大富没躲,老老实实挨了?妻子那一下,却不松口说让女?儿们?再?做几个菜:他女?儿做的菜是出售卖钱的,可不是随便?便?宜哪个男人的。
两口子在饭桌下的小动作自然不算很隐蔽,叶盏几兄妹瞄见后都觉好笑,捂嘴偷笑。
裴昭却神色郑重,赶紧毕恭毕敬站起来行礼再?开?口:“伯父此举甚得晚辈心意,晚辈虽喜二姐厨艺,但?家?中也略有几个厨子,若无?可奈何晚辈亦略通一些庖厨之术,绝不会让主母亲自下厨。”
他说的主母自然是叶盏。叶盏闹了?个大红脸。
随后悄咪咪笑,裴昭这一点不错,倒不像有些男子见妻子厨艺高超就一心让妻子做厨娘。前?世她见过同事回家?还得做饭,丈夫明明早下班仍旧巴巴儿等妻子回来做饭。
到这一世也有媒婆上门?来帮店里?的小娘子们?说亲,理由?必然有一条是:“婆家?瞧中了?她主中馈会做饭,嫁过去必然能操持后厨。”
全部被叶盏毫不留情拒绝了?:“我的徒弟们?在酒楼做饭能拿钱,去你家?做饭可是无?偿的,若是舍不得花钱雇一个厨娘,就不要妄图娶我徒弟回去无?偿做饭。”
她给家?人朋友做饭,全是因为心意而不是觉得自己厨艺高就理所?当然应该做饭,对男友自然也是一样。
裴昭这几句话说到了?叶大富心坎了?去,宓凤娘也连连点头。叶大富便?起身将去拿酒:“那可是樊楼的陈酿!”
樊楼陈酿旁边还放着一瓶普通散装自酿浊酒,显然裴昭若是没答对问题就只能喝差一点的酒。
叶盏和玉姐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偷笑,便?也开?始动筷子吃饭。
裴昭口才好,说话有逻辑,绘声绘色描述起了?这一路上的见闻遭遇,时不时惹得宓家?人惊呼。
叶盏便?开?始安心欣赏美食,这家?酒楼的拿手菜是一道“禁中佳味鸡”,据说厨师祖上是御厨,从?宫里?带出来这道菜所?以得名如此。
是不是禁中做法叶盏不知道,但?这道菜的做法的确很新颖:炸出来的生姜油里?放入鸡块翻炒,而后倒入黄酒豆酱花椒大蒜,炖好后收汁即可。
叶盏感觉这种做法有点像后世的临沂炒鸡,本朝川菜里?的蒸鸡有点像后世广东的白斩鸡,本朝的川味炒鸡有点像后世的贵州辣子鸡(不含辣子)版。这么看来,她觉得中华饮食文化总归是传承到了?后代。
“禁中佳味鸡”这样大火炒制后鸡块散发着剧烈的生姜气息,辛辣中带着奇香,揭开盖子后就散发着剧烈的猛香。
送进嘴里?,主要触及舌尖的却不是生姜味,而是豆酱味,浓油赤酱裹满了?金黄鸡块,并在炖煮中渗入了鸡肉纹理,因此很是浓郁。
咸香味之后便?能触及鸡块,这鸡块选用的是鸡腿肉,中块剁碎,因此大小适中,放在嘴里转个囫囵就好剔骨。
紧致的鸡腿肉,肉质紧实,内里?肉汁饱满,还能品尝到淡淡的姜味,即使是不爱吃生姜的人都无?法抗拒那股霸道辛辣的冲劲,正好解腻,吃多几块也没什么妨碍。
裴昭配宓家?人吃完饭就告辞归去:“实在是案情紧急,还要回开?封府审犯人。”
叶盏大大方方出来:“我送你。”不管身后一家?人听见后大为讶然的反应。
裴昭面露意外,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好。”
两人出了?宓家?宅邸,眼?看天?色渐晚,裴昭开?口:“我家?有位远亲小娘子,如今正好十五岁,想要学习厨艺,不知你酒楼里?可缺人?”
“自然欢迎她来。”叶盏收徒弟很热心,不过她很怀疑裴昭这样门?第?的亲戚怎么会做厨娘,因此多问一句,“我们?学徒前?半年每月只有几十文,后面学了?技艺才有赏钱加工钱,她可愿意?”
“她走投无?路自然是愿意的。”
叶盏放下心来,看来是真的需要帮助:“那她来便?是,我定然会助她自立自强。”
“嗯。我就知道你会收下她。”裴昭停下脚步看叶盏。
他的目光自然是钦佩、欣赏,可叶盏在那背后读出了?侵略性,他目光灼灼,眼?中闪着一层湿润的水光,定定盯着她,肩膀打开?,双臂自然垂下,整个人姿势呈现出自信和坦然,就像雪里?的云豹在打量猎物?,目光沉沉,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叶盏不自觉往后退一退,心里?有点纳闷:小裴大人素来彬彬有礼,怎么会有这么进攻性强的一面?又一想,或许天?下的男子在面对心上人时,都没有什么温良恭俭让。
这么想着,她好容易散了?烟粉的两颊又染了?温度。
裴昭没有就此作罢,他继续往前?一步。他的步子比叶盏步子大,一退一进,反而让两人的距离更近。叶盏几乎能感受到裴昭身上玄绿暗纹缎衣上的热气,她今天?以来第?一次看清楚上面的图案:原来是竹子竹叶。
翠竹青青停僮葱翠,竹叶梢头袅袅青烟氤氲叆叇,蔓延成一片竹海。
飘荡着茫无?涯际的雾气,随着裴昭的心脏跳动而蓬□□伏,几乎要逼近叶盏心迹。
叶盏口干舌燥,似乎心里?也有什么游丝飞絮随着竹林起伏。寸地尺天?之间,似乎只余了?两人,与这一隅青青竹林。
其实他们?的距离并未突破礼仪的规范,但?叶盏没来由?得慌乱。她艰难动了?动脚,想往后退一步。
裴昭却并未任何逾矩举止,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链递过来:“辽国土产,想着赠予你。”
不知为什么叶盏大脑很空白,只是木然顺着裴昭的手看过去:
手链是珍珠串成,浑圆,在夕阳下温柔泛着温柔内敛的光泽,一派闻融敦厚的样子。
“莫非……不喜欢?”裴昭见她没反应,看她脸色。
叶盏一笑,裴昭没了?刚才略地攻城的式遏寇虐感,才像她熟悉的那个裴昭:“不是,喜欢。”
她大大方方抬手,接过珠串。
裴昭看了?看她手握着的地方。
那里?还沾染着他的体温,适才还被他攥在手里?,如今沾染了?他温度的手串已经被她妥帖握在了?手心。像是……两人的手指间接通过手串……握了?握。
只要一想到这个假设裴昭就感觉胸膛下某个地方就狂跳不止,温热的血立刻变得滚烫,冲刷着血管,想有什么猛兽几乎就要从?深厚的胸腔下喷薄而出。
叶盏没留意,还在欣赏手串:“好看。”这不会就是后世绝种了?的东珠吧?
“过几天?我还要……提亲。”裴昭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遏制着什么,“你可愿意?”
?
叶盏放下欣赏珠串的手,她不是拒绝过这人了?么?
“昨天?瞧见你被人挟持,我……”裴昭神色也变得凝重,“我就想好好护着你。”看到叶盏劫持那一刻他周身的血都凉了?,原本他一直想尊重叶盏意愿,可那一刻他想的是管她愿不愿意他就要将她留在身边寸步不离保护她,永生永世都不要让她离开?他的视野。
还没等叶盏回答,裴昭又接着开?口:“昨夜我想好了?,你不答应也罢,我还会一遍一遍求。”他也是昨天?才想明白,原来极致的爱会让人性情大变:谦和者变得霸道,霸道者变得胆怯,毫无?道理可言。
那叶盏会生气吗?
裴昭看着叶盏脸色,试图捕捉到她的任何情绪:万一她生气呢?
但?让他意外的是叶盏并未斥责他,而是笑眯眯答:“那你就来求吧,看看我什么时候应了?下来。”
裴昭眨眨眼?,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家?里?宓凤娘嘀咕了?一句:“倒是个上进的。”她倒不是贪慕高枝,实在是这孩子瞧着上进又扎实,做事沉稳,甚得中老年人喜爱。
“难说。”叶大富难得的敢跟妻子唱反调,瞧着玉姐儿不在跟前?就道,“那闵家?小公子一开?始不也千好万好?”
这些富贵人家?公子哥他是一个都瞧不上眼?。
“说起来闵家?小公子得知盏儿被劫持后还特意派人来送了?礼压惊。”宓凤娘叹气,“可惜他那个娘……唉,算了?,也不怪他娘,怪两家?门?第?不同。”
都是做娘的,她也不想为难闵夫人,人家?不想儿子低娶也是题中之义。
“管他什么人,反正不能让女?儿伤心。”叶大富可不怕那个。
第148章
叶盏被?坏人劫持一事在附近街坊中引起了轰动,种?种?消息甚嚣尘上?。
宓凤娘天生好人缘,早在事发当晚就已经与各路情报站说明了始末根由,将那?杀千刀的劫匪骂了一万遍。
来酒楼的食客们也议论起此事,不过不是因为叶盏,而是这桩案件着实太过骇人视听?:
那?些匪徒是辽国奸细,混杂在普通市民当中,这次眼看?朝廷要与西夏联手,辽国奸细便趁机损毁粮仓,伪造出西夏人动手的虎踪猫迹,为的是制造两边仇怨,好叫结盟受损。
这件事发生后?百姓果然受到挑唆,义愤填膺冲到藩坊暴打西夏人,还砸了两个西夏店铺,两边结盟之事顺势停了下来。
幸好裴昭在看?到现场后?并未草率结案,而是选择了认真再次审核,从细枝末节发现疑点——现场遗留的西夏人用具里有一件是西夏人祭祀所用,极为圣洁,绝不会随便遗落。
这一推敲就发现不对,顺着祭祀用品售卖商人找到了辽人购买的记录。这件事就一下清晰明了:原来是辽人从中作梗,想模仿西夏人,奈何对西夏文化只了解皮毛所以才将祭祀用品丢下。
裴昭探查清楚后?,直接昼夜赶路到了辽的地界,将逃窜的犯人抓捕归案,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带出辽的边境。
甚至在回京后?还立刻捣毁了辽奸细的一个窝点。
案件水落石出,朝廷和西夏重新开始修好结成。虽不算永结同?心,但也彼倡此和其乐融融。
这下裴大人可算是立了大功,直接升职,升为了开封府推官。
开封府推官掌刑狱讼诉,虽然职级不高,只是从六品,但是开封府里除了开封府尹、开封府判官这两人之外的第三把手。
这是什么概念呢?宓凤娘以前对外宣称自己?与长公主?旧识,如今开始转口宣扬自己?与小裴大人熟悉得很:“那?孩子常来吃饭,最喜欢咸口的,我腌的茄瓜他能吃半盘子呢!”
一番春秋笔法?,一下隐去裴昭是来酒楼吃饭,听?上?去似乎是来宓家?吃饭,是相?熟世交家?的小辈。
人人咋舌。
宓凤娘也极为得意: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汴京城里三把手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了,便是长公主?这样的皇亲贵胄有时候也不得不屈从呢。
这样的青年才俊,很快就是自己?的二女?婿了!
叶盏出了事,姨父姨母也拎着四色礼盒上?门来探望。
叶大富将鸾娘放进去,却不许蔡诏进门:“她姨父,你当初在入赘之事上?耍了我们宓家?,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蔡诏老脸一红,但还是将礼盒递过去:“大富兄弟,我是真心有苦衷,既然做不了家?人做亲戚不成么?”
“不成。”叶大富爱恨分明,这人惹得宓凤娘哭了一场,他自然不能原谅。
“也罢。”蔡诏无话可说,讪讪将礼盒送过去,“这一方是糖,这一封是茶叶,都是外头买来的上?等货。”
叶大富收下礼物,却连板凳都不拿出来给蔡诏坐。
被?蔡诏女?儿蔡茗书从院内看?见?:“爹?”
她回睇宓凤娘,有点畏惧姨母,索性?去找叶璃问:“叶璃,借你椅子一用。”
“你自己?搬就是,对了,我如今叫宓璃。”宓璃正在画画呢,头都没抬。
她得了《白泽图》,可是上?面神兽妖怪的插页图册已经东零西落,所以打算重新誊抄书籍时再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