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木栅门被敲响,门外多出几个周围附近的街坊。
很快,许黟从屋里里出来,看到是熟悉的面孔们,没让阿旭去开门,他亲自前去。
“各位阿叔们好。”许黟礼貌喊人。
其中一个街坊大叔笑呵呵的问:“许小郎,你这两日在弄些什么,怎么有如此香的味道呀?”
“是呀,我们闻到这味儿,嘴里就馋了,想小酌几杯嘞。”另一个人附和说道。
许黟闻言,便解释他在家里煮药酒,这药酒是打算煮好来卖的。
听到许黟想煮药酒来卖,其中有两个阿叔就顿时来了兴致。
他们赶紧问道:“能尝尝?”
“自是可以。”许黟笑着回声应他。
今日这药酒做出来,就是想让人品鉴的,若是哪里不好,他还能继续改良。
结果——
这几个街坊进来许家,眼睛就一直落在盛着药酒的陶罐上面,根本舍不得移开。
再一喝这酒,哪里顾得矜持,直道“妙极了。”
“好,好好!”
“就一盅,实在太少了。”其中,喝得正兴头上的街坊大叔,看到空了的酒盏,急忙问许黟,“许小郎,这样的好酒价钱几何?”
许黟淡淡笑说:“一角酒三钱银子。”
“嘶——”三钱银子,着实不便宜了。
方才上头的劲儿,顿时就冷静了不少,对于他们来说,三钱银子都要赶上半个月的月钱,用来买一角酒,确实太奢侈。
但好酒难得,却也贵价。
众人意味犹尽,有的舍不得花这个价买酒,只好放下酒盏,谢过许黟后离开。
渐渐的,这几个街坊陆续离开,只一人还留了下来。
许黟看向还没走的街坊大叔,眼睛示意旁边的阿旭,阿旭当即了然的把其余等酒盏收了下去。
接着,他就给这位大叔又倒了小半盏药酒。
许黟笑笑问道:“阿叔是有心事?”
这阿叔不是别人,正是上回一起抓拐卖孩童的李婆子那位。
街坊大叔叹气:“酒是好酒,我却囊中羞涩,舍不得花三钱银子买下。”他看向酒盏里的酒液,沉默半晌,接着就同许黟讲,可否只买一碗。
这里的一碗,就是酒肆里百姓们通常喝的那种土陶制的碗,装满一碗约莫是一角的三分之一的量。
街坊大叔平日里去酒肆打酒,便宜的下等酒一打就是两角,能喝几日。
但许黟这儿的酒是上等的好酒,他舍不得直接买一角,就想着拿出一钱银子买一碗。
许黟沉默:“……”
他知晓宋人爱喝酒,但他因在孝期,多次与好友们相聚,他们都不会在他面前饮酒。
此时,他才算是彻底感受到,宋人是如何爱喝酒的。
见许黟这么久没回应,街坊大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无法,这酒太馋人了。
许黟回过神,笑着同意了。
不过今日的酒剩得不多了,许黟没有卖给他,让他明日再来取。
正好他也要去买秤酒的工具。
市井里的酒肆卖酒,通常是以碗、角、斗来卖。
一碗酒按照现今的计量算法,大约是两百五十毫升;一角酒约是六百八十毫升;一斗为十升,约是十二点八斤。[注1]
这些物什,杂货店里都有卖,许黟在店里买完秤酒的工具,又多挑了几个陶瓷瓶。
杂货店里卖的这陶瓷瓶,能装两角余的酒,许黟把一角半的酒液倒进去,再加入药材蒸煮,正好够用。
这样蒸煮出来的药酒,差不多是一角的量,有主顾要买时,再直接倒在角器里装给主顾们就成。
素日里便不会反反复复的打开瓶盖,影响到药酒的滋味和药效。
第二日,许黟在天微微亮时就出了门。
这次他带上阿锦和小黄,把阿旭留在家里守着煮酒的炉子。
阿锦许久没有跟着许黟出门,背上自己缝的单肩包,装上十几个钱,就牵着小黄,跟在许黟后面上了刘伯的牛车。
等上了车,阿锦才晓得问道:“郎君,我们去哪里?”
许黟道:“去百里村。”
今儿出门是为了找张铁狗,给他带一份药酒,还有事要他帮忙。
过了半个多时辰,牛车从城外官道转向旁边的小道,周围两边人烟稀少,挑目望向远处,可见被雾气朦胧盖住的山顶多出一抹银霜。
县城外的几座山的山顶已被雪覆盖。
刘伯想起这几日的事,忧愁的说道:“这几日,进出城的人比往年的时候少了不少。”
“不是元日要来了吗?进城的人怎么少了?”许黟疑惑问。
刘伯叹了一口气:“上月时降了几场大雪,不少田里的作物都被冻坏了,今年过节不如往常热闹,好些人家都不进城买东西。”
地里的作物遭到雪害,这家里就便少了进账,可不就要勒紧裤腰带。
就比如刘伯的村里,要是放在以前,元日这天之前,家家户户都得买个两斤几斤的肉回来过节。
可……今年屠夫都只杀了两头猪。
还有些卖不出去,要不是天气冷,这些卖不出去的肉恐怕保不住。
拉着去县城卖货的也有,就是卖门神符和桃符的生意不好做。有几户人家在野外山里挖到一些冬日生长的菌子山货晒干来卖,倒是能换几个钱,但周围的山货不多,挖的人又多,这么一抢,就没那么多山货能挖了。
刘伯一家,靠着刘伯每个月拿到的赁租钱,以及两个儿子打散工,勉强把日子过得好起来。
但这半个月里,大儿媳妇林氏要吃药治病,把刘伯赁车拿到的月钱,一半都给抵成药费。
再加上天寒地冻,散工也不好找活干了,今年他们家,也是要紧巴巴的过节了。
刘伯不敢多说他家的情况,怕许黟误会,以为他在有意为之,适时的结束这个令人心情不太妙的话头。
很快,牛车来到百里村的村头。
路过张村长家门外,许黟撞见张村长在院子里砍柴,他听得车轮子的声响,抬头望来,与车上的许黟视线对上。
张村长欣喜的过来打招呼:“许大夫来村里找铁狗的?”
许黟下车,点头道:“正是要来找张兄。”
张村长听到他真的是来找张铁狗的,就道要同他一起。
“我昨晚拜托铁狗,叫他帮我去城里卖一些柴火,正好我这边忙完了,可以和许大夫一同前往。”
许黟目光越过他落到后方的院子,见着地上放着几捆柴火,心思微动。
他问:“张村长,你这柴火打算怎么卖?”
张村长:“我跟铁狗说好了,一捆卖二十文钱,比城里杂货店的便宜两文钱,这样好卖一些。”
许黟道:“张村长,不如把这些柴卖给我。”
张村长愣住。
许黟笑着说:“我近来用柴多,这几捆柴对我来说,只能解燃眉之急。”
“这……这……”
张村长犹豫不决,看许黟不像是说假话,才欣然答应卖给他。
这柴临时卖给许黟,他就不需要去找张铁狗拉车了,于是,这几捆柴火,就被张村长搬到牛车上。
许黟带着阿锦和小黄,慢悠悠的走在田间小道。
等他们来到张铁狗家门外,看到张铁狗在用棍子拍打着晒在木杆上的皮子。
他看到许黟来了,加快步伐地出来开门。
“许兄弟,你终于来了。”张铁狗说完,看向他手里提着的酒罐子,嘿嘿笑起来,“怎么还给我买酒了?”
他拎过酒罐子,一面叫着许黟他们进屋,一面继续说,“我还想着去酒馆里打一斗酒回来,到时候喊你来吃肉喝酒,没想到你先带了酒。”
等到屋里,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酒罐的盖子。
这时,隐在罐子里的药酒香味挣脱束缚,刹那间争先恐后地从罐口里涌出来,直接扑到他脸上。
张铁狗鼻子耸动,立即瞪大眼睛,惊喜地喊:“好香的酒!”
转而看向许黟,问他,“你哪里买的这好酒?这价钱不便宜吧。”
许黟看着他,淡笑:“这是我做失败的药酒,想着丢了可惜,就带来给你。”
张铁狗:“!!!”
“你做的?”
他神色复杂极了,认识许黟这么久,都不知许黟还会制酒的手艺。
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许黟会制酒,好似也没那么奇怪,张铁狗抬手一拍许黟的肩膀:“好兄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许黟认真的想了一下:“没多少。”
语音一落,张铁狗不说话了。
这酒的味道太香了,虽许黟说是做失败的药酒,他还是心动的倒了一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接着……
“咳咳……”
张铁狗被酒的浓度猝不及防地呛到,止不住的咳嗽好几声。
这酒不仅口感辛辣,还带着浓浓的药味。
他缓了缓,又细抿一口,发现这药酒是入口发涩,但后劲足,再喝几口,就有些上头。
“这酒有什么药效?”喝完,张铁狗有些回味的问许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