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盐亭县去往潼川府,有上百多里远,他们非快马加鞭的赶行程,要到达潼川府,也要两天一夜的行程。
同行到一半,许黟乘坐的骡车,便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去阴平县的路上遥远,不比去潼川府。”邢岳森关心道,“你这一路,怕是要辛苦不少。”
许黟笑着摇摇头:“无碍,路上坐在车厢里,再辛苦还有骡子顶着。”
鑫盛沅道:“许黟,你到了,记得给我们写信。”
陶清皓道:“我家在阴平县有开分号,你要是写信,可去找分号的掌柜,有车马送信,会快一些。”
他说完,从袖袋里拿出刻有陶家章印的腰牌,递给许黟。
“这东西先暂放在你身上,分号的掌柜见到这腰牌,会好好接待你的。”
许黟甚是感激,不过没有收他的腰牌,这代表身份的东西,不拿为好,不过他还是说道:“我到阴平县后,会尽快给你们写书信的。”
旁侧听着他们说话的韩韬突然开口:“还有四天的行程,各位郎君不必担忧。”
邢岳森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皆是不语。
要不是这个人,许黟也不会突然就出远门。
他们没说话,韩韬自然看出来这几个年轻的少年郎对他有所不满。他侧开脸摸了摸鼻子,作为下人,这种被记恨的事,只能是他们担着了。
邢岳森想留下一个仆人给他,许黟拒绝了。
许黟不是什么公子哥,用不到这些伺候的仆人,再说,韩县令这次请他出诊属于隐秘,有仆人在,他与韩韬之间,不好说什么。
……
接下来的行程,车把式驱使着骡马赶往官道的分岔路口,他们往另外的方向继续前行。
韩韬向许黟拱手道:“多谢许大夫了。”
“你谢我做什么?”几日的相处,许黟对他感官好了一些,不再如初见那般客套。
韩韬道:“多谢许大夫没有在那些郎君们面前说郎君的不是。”那些年轻的郎君们,都是参加解试的学子,有朝一日,恐怕会和郎君同朝为官,朝堂之中,少树敌为好,虽不至于此,但谨慎为上。
他跟随郎君多年,这样的道理还是懂的。郎君在外做官,行事已然张扬,惹得部分县吏诸多不满。
他们就想揪着郎君的错处,郎君岂会让这些人得逞。
而他作为郎君的随从,也不能拖后腿啊。
“韩县令是官,我不过一介平民,自当不敢微词。”许黟眼睑垂下轻声说道。
韩韬道:“这里无外人,许大夫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许黟挑眉“哦”了一声,但却没有真的说什么。
他透过窗帘,看着外面,像是想到什么,出声说道:“沿途下去,是有一条河流吗?”
“嗯,在两里地外。”韩韬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
许黟感叹道:“想吃鱼了。”
他们连续两天用水配着干馍馍饱腹,许黟口里苦涩得很,早晨出发前,还给自己泡了一壶薄荷菊花茶。
韩韬没有喝过加薄荷的菊花茶,喝着倒觉得新鲜。
他听到许黟想要吃鱼,没有迟疑,撩开厚重的车厢帘子,向外面的车把式喊道:“去河边。”
“好嘞。”车把式吆喝着回应,手里抓着绳索,拍打着骡马的后方,驱赶着车厢,往小道过去。
一刻钟左右,车辆来到小河边。
有几名浆洗衣裳的妇人听到动静,慌张地抬头看过来。
见车厢里钻出来的是年轻的郎君,她们几个互看对方,继续浆洗手中的衣物,不受多少打扰。
许黟没想到这里还有村落里的妇人过来洗衣服,他左右看了看,对韩韬问道:“你会抓鱼?”
“不会。”韩韬如实回答。
许黟眼睛一瞪:“你不会抓鱼,怎么还让车夫停车。”
韩韬说道:“我虽不会抓鱼,但许大夫你想吃鱼,我就试试。”
许黟沉默了。
看一个不会抓鱼的人抓鱼,是什么样的体验呢?许黟表示,他不想继续看第二遍了。
韩韬卷着袖子和裤腿,直接就下去河道,没过多久,身上的衣裳就湿了大半。
连旁边浆洗衣物的妇人们都好奇的围观过来,她们看许黟面善,又是一个还没及冠的少年郎,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许黟:“……”他也想知道。
“这位郎君是在抓鱼?”终于,有一个妇人看出端倪来了。
“这是抓鱼?抓鱼是这样抓的吗?两位郎君要是实在想吃鱼了,可以来我们村里买。”
“我们村有一户卖鱼的人家,他抓的鱼最是肥美了。”
许黟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在等着韩韬能不能抓到鱼,还是去鱼户那里买鱼,许黟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他走到河边,朝着韩韬喊道:“韩贵介,水里冷,还是先起来吧。”
“我很快就能抓到鱼了。”
这位韩贵介很有信心,觉得他一定能抓到鱼。许黟鼓励两句,就跟他说去鱼户那边看看。
韩韬半边身子泡在河水中,愣着神,反应过来时,许黟已经跟着浆洗好衣服的妇人们离开。
他连忙从河里爬起来,想要跟着去,但见身上衣物湿透贴身,实在不雅观,便回到车厢里换衣服。
出来时,他已看不到许黟的身影。
……
许黟跟着妇人们来到村庄,看着周围一间间简陋的茅草屋,这里的村民,比盐亭县的还要穷一些。
半道里,有人好奇的打量着许黟,问那些妇人这是谁。
妇人们也不知道许黟的身份,但看需要身上穿着得体的宽袖素袍,戴着头巾,像是读书人的模样。
近些日子,有不少读书人从他们村落经过,妇人们也不觉得多稀奇了。
不过许黟还是拱手说道:“在下是一名游方郎中。”
“郎中?是大夫!”有个扎着小揪揪的孩童高呼。
其他等人也纷纷望了过来。
“你是大夫,能给我们村长看病吗?”有个妇人忧心愁愁的问道。
许黟有些意外,没想到半道能碰到病人。
“你们村长得病了?”
“我们这离县城远,县城里的大夫都不愿意过来,村长已经躺在屋里好几天,都下不来床了。”
“要是看病,我得先回去拿药箱。”
“不急不急,我先带大夫你去买鱼,等会儿再回去拿药箱。”
许黟点点头,确实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他跟着妇人来到鱼户家中,鱼户在院子里晾晒鱼干,周围飘着浓浓不散的鱼腥味。
鱼户一听许黟是要来买鱼的,就提着一个装着半桶水的木桶过来,放到许黟面前,问他要买几条。
许黟看着桶里的鱼,挑了一条肥美的鲤鱼,打称两斤八两,鱼户收了他五文钱。
提着鱼回来,许黟看到韩韬焦急的在车厢外等着他。
见到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不由松开一口气,赶紧快步走来:“许大夫,你怎么不等我就先离开了,要是有意外该如何是好。”
“不会有意外的。”许黟笃定道。
韩韬以为他是觉得这民风淳朴,小声叮嘱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许黟笑了笑,没多做解释,将拎着的鱼给他:“会做鱼吗?”
“……”韩韬愣住,而后不确定的说,“不太会。”
许黟愕住:“……”不会的话,他买什么鱼啊。
好在,许黟和韩韬他们不会做鱼,但跟着过来的妇人会做饭。
听到他们想要吃鱼,便自告奋勇要给许黟他们做鱼吃。
妇人笑着说道:“我给你们做鱼了,大夫你得给村长看病。”
“看病?”听得一头雾水的韩韬疑惑的看向许黟。
许黟就把刚才买鱼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韩韬道:“是该过去看病,许大夫,我们现在过去。”
村妇领着他们来到一间茅草屋,让他们先等片刻,她将鱼放到水里,再带着许黟他们去村长家。
村长家的屋子没有比其他屋子好多少,妇人带着人过来时,屋里还有其他人在。
“春娘子,你怎么带着人来了?”里面的老妪看到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
被叫做“春娘子”的妇人说道:“婶儿,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是路过的大夫,他是来给村长看病的。”
老妪急忙带路,进去昏暗的里屋,老妪抖着手,把屋中唯一的蜡烛点燃。
一簇光亮起,照出躺在床上的老伯枯槁的脸庞,两双眼睛深深凹陷着,干裂的嘴唇带着淡紫色,两瓣嘴巴在无意识的颤抖,人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许黟快步上前,打开药箱取出脉枕,连忙给老村长把脉。
很快,他就从脉象上得出,老村长这是中毒了。
“这几日是吃了什么?”他问旁边的老妪。
老妪抖着身子,摇头道:“什么都没吃。”
想到山里冬眠的毒蛇都醒来觅食了,许黟又问:“进山了?”
“几日前进山了,回来后人就不行了,一直躺着,怎么叫都叫不醒。”老妪回他。
许黟沉思,掀开村长盖着的被子,检查他的脚踝处和腿部。
接着,许黟在脱下老汉脚上的袜子时,发现了发紫发红,肿得变形的脚指头,上面模糊的鼓着两个血包,从血包大小上看,很像毒蛇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