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话音落下,韩韬先一步的推开书房的门,接着才默默退下。
韩中莆看着许黟,沉稳道:“许大夫,事关妻儿安危,适才你在屋里所言,可有其他隐瞒之处?”
许黟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韩县令,并无隐瞒之处。”
韩中莆道:“在韩韬确定许大夫是你后,就通过邸店向我汇报过了,而庞世伯也写了一封信与我。”
许黟神色不解的看向他,等他下话。
“世伯信中言,许大夫医术非寻常大夫所能,为何对于正胎一事颇有顾虑?”韩中莆无奈道,“莫非因我是阴平县的县令。”
许黟摸了摸鼻子。虽然有那么一点原因是后者,但韩县令说出来,自己怎么就有点心虚了。
他没敢真的说实话,留着心眼道:“在下毕竟年龄尙小,诸多事并未见真章,只停留在书中所知,或许不如专治妇科的大夫。”
治妇科的大夫,多数为女医,但盐亭县和阴平县这样的小县,想要找一位医术不错的女医看病,实属不易。还不如将眼光放在其他大夫身上。
当然了,这年头也不是没有学妇科的男大夫,毕竟学医中,男多女少,若是都不学妇产科,岂不是糟糕透了。
在历史上,就有不少有名的妇科男大夫,其中,记载的第一个妇科男大夫,便是扁鹊了。
许黟不敢和扁鹊相提并论,但他自小跟着家人学医,样样都沾,不能说样样精通,但看过的医书成百上千,接触过的病案数不胜数,可以说是理论知识满分。
要说这正胎,说难也不难,他之所以没有向韩县令担保,还是因为时下是宋朝啊。
不是在现代,也不是在医院里。
韩中莆没有为难他,他在读完韩韬寄来的书信时,本是不想用这位许大夫的。觉得此子过于年轻,哪怕有巧思,但终究输在年龄上。
但他收到了庞博弈的书信,他在信中竟给一个大夫做担保。
……
是夜,许黟被韩韬安排在韩府的客房里歇息。
韩韬抱着用香炉熏好的被褥进来,看向还在看着书籍的许黟,笑着说道:“许大夫,夜露深重,仔细了眼睛。”
许黟抬起眸眼看他:“我再看一会儿就歇息。”
韩韬先放下被褥,回身去拿剪子,剪了灯芯,又拨了拨,屋里昏暗的光瞬间亮了起来。
“多谢。”许黟微笑着对他说。
韩韬不急着走,他这一路跟许黟相处得融洽,今夜他不用当差,就想跟许黟说说话。
许黟也有不少话想要问他,见他如此神情,就把手里的书放下。
他询问韩韬,阴平县都有哪些大夫,他们分别都叫什么。韩韬就把知晓的告诉给许黟。
接着,许黟又问他,可知道一个姓“苟”的夫子。
说起来,韩韬跟随着韩县令来到阴平县,也不过数月。
韩韬摇摇头,拿手撑着下巴,朝着他说道:“郎君吩咐我,说你这边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知无不言,但这苟大夫,我确实不知道是谁。。”
听到这话,许黟眉梢轻抬,故作问道:“我什么都可以问?”
韩韬毫无防备:“是的,你是郎君请来的贵客。”
许黟意有所指:“要是我想要银钱呢?”
“……”韩韬叹了口气,“这个我做不得主,管钱的是张管事,他说了才算。”
许黟没想到他会如此真诚,难免笑出声来。
下一刻,许黟敛起笑意,正经说道:“银钱的事暂且不论,我还真的有一事想要知道。”
韩韬问:“是何事?”
许黟说道:“我想知道,你家郎君想留我到什么时候。”
韩韬呼吸顿住:“!”这事,他作为下人,哪里知晓啊。
“早些时候,我只顾着说其他的,忘记向韩县令问起这事。”许黟淡淡笑说,“不如,韩贵介替我一问吧。”
韩韬摸了摸鼻子:“……好。”
他没敢在客房里继续待着,生怕许黟拉着他又说了一些他没法瞒着,但又不敢说给郎君听的话。
见他步履飞快的离开,许黟收回视线,重新拿着书籍,翻阅起来。
这书正是庞博弈送他的那本医书,许黟反反复复看过几遍,其中有一些病案,这位大夫用的药剂很是有趣。
他来回琢磨,手心有些痒了。
也不知,这阴平县缺不缺一个滞留此处的游方郎中。
第113章
东厢房, 主屋。
江娘子江白萱还在为腹中的孩儿缝制着贴身小衣。其他衣物可以交由府中的丫头准备,但贴身的衣物,江娘子还是想自己做两件。
她神色柔和, 满眼都是爱意的看着手里快要成形的小衣,这时,韩中莆从隔壁书房过来。
“萱娘,如此晚了, 还是早些歇息。”韩中莆一进来, 先是关心的说道。
江娘子没有放下手里的针线,问道:“夫君忙完了?”
“嗯, 忙完了。”韩中莆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 巧竹想要过来添茶, 被他制止了。
“你先下去。”
“是,郎君。”巧竹看了一眼江娘子,道了万福退下。
江娘子抬起眸眼看他, 问道:“你与许大夫, 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韩中莆指腹摸着腰间的鹅首玉带钩,神色自如道,“只问了两句关于如何正胎的事。”
江娘子听得他这么说,眼睛微微一转,轻声问:“夫君,其实有一事我不明白, 为何要让韩随从跑去那么远的盐亭县,去请许大夫过来。”
她当时在听到此事时, 略有些惶恐的惊吓到了。
当时那场景, 除了许大夫,也就她与胞弟, 以及杨婆子知晓。因着那个锦囊,江娘子心里多出一根刺,即使韩中莆把杨婆子给惩罚了,也有了其他的交代,她都回不到最初,轻易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本担忧,害怕韩中莆心狠手辣,想要……
但现在想来,是她把自己的枕边人想到坏处去了。
韩中莆无奈的叹口气:“本是不想,但庞世伯向我讨要了两支笔去。”
江娘子眼里露出狐疑,这事她听他说过,但不知跟这事有什么干系。
“那两支笔乃歙州吕道人亲手所做,要想做出这一支笔,得千毛选一毫,这样的精品,世伯就这般讨要去送给一位民间大夫。”
韩中莆岂会不吃惊,而且这位年轻的大夫似乎还不知道这两支笔的价值所在,还用它来写药方。
他之前还想着,韩韬是个藏不住话的,定会将这事说给许黟听。但对方根本就不明白,这事试探得,实在是一拳打在棉被上,轻飘飘的毫无用处。
今日一番接触,对方警惕心有,但不多,跟庞世伯说的聪慧过人,又有不同。
韩中莆沉言道:“能让世伯如此关照,这许大夫应当还有其他长处。”
“我见今日那笔眼熟,竟是没看出来。”听他说完缘由,江娘子轻叹。
韩中莆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的娘子:“……”这重点是不是偏颇了?
“萱娘,你当初隐瞒着,莫不是觉得我会做不好的事?”既已说开,无妨直接问。
话音刚落,便见江娘子本气血就不足的脸,脸色更差了。
韩中莆一面心疼的抓住她的手心,一面哭笑不得,说道:“我是怎样之人,萱娘如今还不明白?我若真的想做什么,定不会让你知晓。”
“你……”江娘子怔然。
韩中莆没有放开手,他能在这个年纪登科做官,心性怎会纯良,但也并非阴险狡诈,若真如此,对付一个小小的民间大夫,岂会费这么多心思。
再言,香囊一事,已让萱娘对他产生芥蒂之心,他若还在此时做什么恶事,岂不是让萱娘与他越来越远。
江娘子抿紧嘴唇,对于他的敞开心扉,心神颤颤,几番想要张嘴,却难以言语。
……
翌日破晓,许黟在生物钟下准时的睁开眼睛。
他起来,见着外面旭阳落到窗户,过去将窗户给支起来。
一束柔和的光线折射进屋,许黟微眯着眼睛看向屋外廊道摆放着的花盆,数朵月季春娇艳欲滴,旁支处还有花朵正欲含苞待放。
如此赏心悦目的花卉,是昨夜时丫头搬过来放在那里的。
不多时,有个戴着紫色绢花的丫头过来,道万福的说道:“许大夫,可要用水?”
“麻烦姑娘。”许黟点点头。
这丫头瞧着比阿锦大不了两岁,让许黟想到家里的两个小孩,这几日过得如何了。
他从未离开过他们俩,这次出门没有带上他们,是觉得此行不知是什么归路。这会人都到阴平县了,那自然是要给家里人写信的。
洗漱后,许黟从药箱里取出笔墨,想了想,问被派来伺候他的丫头:“屋里可有纸?”
他带来的纸张不多,得省着点用。
况且,堂堂县令的府邸,不会缺少这么几张纸的。
丫头很快就端着一沓上好的黄麻纸过来,这黄麻纸,与许黟用来包消食丸的黄麻纸有天然之别。
摸着纸面洁白,质地坚韧,许黟左右翻面看了看,虽背面也是粗粝的手感,可不见麻团和草棍。在书肆里,这样的上好黄麻纸,一刀就要两百多文。
许黟看着这一沓,就有半刀之多,这韩县令还挺大方的。
他拿过纸张,谢过丫头后,就让她去歇息,不用在屋里候着。
屋里没有其他人,许黟放松心神,研墨思索,把在路上遇到的人文景物,还有见到的有趣事,以及给那位老村长看病的事,都洒洒洋洋的写下来。
两刻钟后,足足写了五张黄麻纸,许黟才停下提着的笔。
写完给阿旭阿锦的书信,许黟接下来,就要给好友们回一封报平安的信了。
离别时,邢岳森他们已经将落脚的客栈地址给他,只要他去到邸店将信寄出去,他们就能收到。
对于这封信,许黟不用写得多长,很快就写完。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想到屋里没有信封,就推门出去,见着那个在院子扫地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