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陶清皓嗤地冷笑:“我娘这几日休息不好,你要是敢拿此事去打扰她,我定不会饶过你。”
陶生闻言,弯着的腰剧烈颤抖,整个人失魂地跌在地上。
苦苦经营二十多年,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去了庄子,还能有机会重返主宅?
他望着面带不喜的小郎君,很想站起来地质问他,为何就如此厌恶自己。难道他想要往上爬有错了吗?
陶生设想过,陶清皓会从哪方面对他下手,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把他赶出主宅,不让他靠近大娘子。
可他不能质问,也不敢质问,陶生掩住眼中情绪,缓缓站了起来,躬身道:“多谢小郎君。”
陶生离开后,随从小声地询问陶清皓:“郎君,就这么放过他吗?”
陶清皓闭着眼睛,叹出一口浊气。
他回头,已经见不到陶生的背影,目光看向放回桌上的账册,朝着随从道:“这事不是陶生做的,是采办的小厮,他偷偷吞了银钱,多报了账目。”
“那……”随从疑惑地摸了摸头,“郎君既然知道这事不是陶大管家做的,那为何还要把他打发去庄子?”
陶清皓的眼神冷了冷:“他留着,对陶家来说是个隐患。”
……
陶大娘子知晓这事,已是在三日后。
她什么都没说,只让婆子送了些银子去到庄子。
陶生在看到婆子拿出银子时,就知道他再也回不去陶家了。
他让婆子代他谢过陶大娘子,想让她带句话,希望求得大娘子的恩典,准他赎身出府。
婆子感叹:“在庄子里也不错,虽不如大管家的风光,可也安宁不少。”
陶生眼神生出恍惚,大娘子是不愿意放他离开吗?他来到庄子里,除了随身的银钱外,就只留着那条帕子。
那帕子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当时他以为自己会被发卖出府,是大娘子救了他,他才走到了大管家的位置。
可这开典出府一事并没有如他所愿,陶大娘子不肯放人。
陶清皓得知此事,想要答应陶生的,他不想以后还看到这个人,却被他娘拦下来了。
“我不问你为何厌恶他,但你把错处按在他头上,便要做事做绝。”陶大娘子看向儿子,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放他出府,便给了对方报复陶家的机会。”
陶清皓怔住,没想到他娘会更加狠心。
“娘,你不怪我?”他迟疑问道。
陶大娘子望向窗外:“你总有一天要接手陶家,培养自己的亲信。”
陶清皓垂放在桌底下的双手紧了紧。
他以为……
他以为他娘是舍不得陶大管家的。
毕竟当年,他亲眼看到他娘递了帕子给陶生。
那时候他才七岁,不想去私塾读书就躲在假山下面,当时的陶生只是大娘子屋里一个打杂的,冲撞了贵人,被罚跪在院子里的石子路上。
当时他离得有点远了,听不清两人都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娘把手里的帕子给了跪在地上的陶生。
他娘走后,他看到陶生把帕子放到怀里。
后来,他有次撞见陶生还留着那条帕子……
他已晓事,明白帕子哪能随意给出去。那段时间,他既恨他娘,也恨陶生。
可这事,他谁都不敢提,生怕给陶家带来任何的麻烦。但他娘对待陶生,一直是亲信的态度,且陶生是有能耐在身的,陶清皓打心里厌恶他,却找不到把柄,将他从大娘子屋里赶出去。
他如今拿着下人犯的错事为难陶生,陶生却不求饶,还要找他娘求情,更是让他坚信了想法。
……
过几日,就是张铁狗成亲的日子。
许黟提前送了贺礼,如今离着结亲还有几日时间,他便想着再准备份简单的。
想来想去,就把主意放在酒上。
八月初,桂花开。
盐亭县的桂花树,逐次绽放金灿灿的花蕊,花海飘香,只要有桂花树的街道,远远的,便能闻到浓郁花香。
许黟提着篮子,叫上阿旭和阿锦。
三人坐着刘伯的车子,来到西郊三里地外,这里有一片桂花树林,每年桂花绽放的季节,就有好些妇人过来采桂花。
许黟道:“等会我摇树,你们俩撑着麻布,把抖下来的桂花接住。”
阿旭点头:“明白的郎君。”
阿锦兴致勃勃地搓着双手:“郎君,我之前看别人采桂花,都是爬到树上的,或者是用竹竿去拍打树枝。”
许黟道:“那样太慢了。”
阿锦看向路上挎着竹篮的行人,偶尔有一阵桂花香味飘过,是采摘桂花回来的人。
她眼里露出期待:“郎君,我也想试试。”
“有机会,会给你试试的。”许黟说着。
刘伯在牛车上首,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许大夫,早知道你们是要去采桂花的,直接告诉我便是了,我家老伴和大媳妇最近几日都在采桂花拿去城里卖嘞。”
“哦,能卖几个钱?”许黟好奇问。
刘伯黑黑笑:“贱价得很,一篮子只卖十文钱。”
说罢,他又道,“许大夫若是要,不用给钱,我让她们采两竹篮送过来。”
桂花轻,装满篮子也要一斤多些。
许黟道:“确实贱价。”
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没采过桂花,两个小孩都在兴头上,这时候折返回去,怕是扫兴。
几人说着话,很快出城往西郊赶去,三里地,不多时就能到。
未到时,就已经能看到不少人挎着篮子,或是背着竹筐采桂花回来。
等他们从牛车里下来,走了一会儿小道来到桂花林,里面还有不少人在采摘桂花
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许黟闻着空中浓郁花香,挑着人少的地方走。
没一会儿,就找到一棵没被人采摘过的桂花树。
树上开满金黄色的花朵,一簇簇的绽放着,走得越近,花香更浓。
闻久了,人就头晕晕的。
许黟没耽误,从篮子里拿出折叠好的麻布,抖了抖交给阿旭他们。
阿旭和阿锦抓着麻布的两端,在桂花树下撑开。
许黟上前抱住树干,手腕发力,接着一晃。
很快,簌簌的声音响起。
树杈和树枝在半空中晃动,一朵朵金色的花朵宛若满天星辰,簌簌地掉落下来。
阿旭和阿锦两人眼睛猛地亮起,撑起双臂,把大部分的桂花都接住了。
见着有桂花掉落在地上,两人还惋惜地盯着看。
但很快,更多的桂花飘落下来,令他们目不暇接,已经来不及感叹掉落在地上的花朵了。
半刻多钟,他们就接满了麻布,把接住的桂花装到篮子里,不一会儿就将篮子装满。
这时,许黟有些后悔带篮子了。
若是带的竹筐,还能多采一些回去。
阿旭道:“郎君,要不然我回家去拿竹筐来。”
许黟摇头:“不用,明日再过来。”
他说完就带着两人回来。
刘伯见到他们这么快回来还有点意外,听到许黟说是带的篮子不够,立马就笑了。
“许大夫,我会编草篓子,不如等我两刻钟,我编个草篓子装桂花如何?”
许黟微微吃惊:“草篓子?”
他以前没听刘伯说过。
刘伯就跟他说,在还没攒钱买下牛时,他曾经是靠着编草篓子卖钱养家的。
不过他们村,每户人家都会编草篓子,草篓子比竹篓子好编,不需要处理竹条,编的人多了,就卖不出去。
刘伯很长时间没编草篓子了,但他编了几十年,有肌肉记忆,拽着几根细长的野草,编了一会儿,速度就快了起来。
阿旭和阿锦两人,主动在旁边找编篓子的野草,很快就拽了一小堆回来。
两人都会编草鞋,盯着刘伯编了会,便纷纷加入到编篓子的行列里。
只有许黟看不明白。
他尝试着编了一会儿,发现编不成型,都是两条野草,但对方能折成四条,一条编完能接上一条继续编。
刘伯看到许黟有兴致,问道:“许大夫是想学编篓子?”
许黟勉强笑道:“是想学,只是看着你们编时,不知原理。”
因为不知道按什么来编,看着简单,却无从下手。
刘伯听不懂什么是“原理”,但他听懂许黟想学的意思。
编篓子对他们乡下百姓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就是编得好不好,花样多不多的差别。
许黟想学,刘伯就热忱地教起来。
他重新扯两条新的野草,对折给许黟看,再用另外一条野草穿过,向后折,反过来再重复同个步骤。
“许大夫你看,这样来回编,就可以编出篓子底部了。”刘伯说罢,就教许黟如何锁边。
锁边要麻烦些,他们没带刀出来,多出来的部分暂时不管,看着像是绿色的圆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