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出来车厢活动四肢,顺便来看看阿旭做饭做得怎么样了。
煎好的鱼块,阿旭撒了盐巴和胡椒粉在上面,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个贴着“茱萸粉”的罐子,打开盖子抖了些到鱼块上面。
一番操作下来,飘向空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阿旭把鱼块夹出来,焖了一锅什锦汤。
这汤没别的特色,就是蔬菜、肉、菌类都有,用菘菜、熏肉干和陈娘子送的菌干焖煮的。
闻着香味咸中带着鲜,不难闻,反而闻着很有食欲。
许黟瞬间就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他们今早从邸店里出来前,就只吃了三个肉包子。
“汪汪汪!”
突然,小黄冲着林子里的方向一阵狂吠。
许黟猛地眯起眼看向林子里,高树交错,视野模糊看不清。
但小黄不会无缘无故地狂吠,这安静的林子里肯定藏了东西。
是人?
是野兽?
野兽不会大白天就出现,更何况他们还生了火,那么极有可能就是人了。
就在这时,小黄飞快地摇晃着尾巴,“汪汪”地朝着林子里冲进去。
许黟眉心一跳,急忙地喊住它:“小黄,回来!”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小黄不情愿地回头望向许黟,那眼睛仿佛在告诉他,不远处有动静。
许黟拧着眉,看它不愿意回来,只好迈着稳重的步伐过去。
他来到小黄面前,没蹲下来安抚它的脑袋,反而是将视线落到其中一棵单人抱不住的树木上。
“出来。”许黟压低嗓音喊。
不一会儿,树的另一边传来“噗噗”的声音。
确实有人躲在那里。
许黟手摸向腰侧,那里有柄一尺多长的匕首。
在许黟快要将匕首摸出来时,对面有动静了,从树木的后面走出来个比阿锦还要小的少年郎。
少年郎的脸脏兮兮的,还挂着几处脏污,两只眼睛却锐利,直直地盯向许黟。
“你们是谁?”少年开口,是不太标准的蜀地话。
许黟道:“我们往梓潼县去,赶上午饭的时辰,歇在这里。”
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后,许黟反问他,“你又是谁?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看我们?”
少年郎的脸上露出抹羞涩的红晕:“我、我闻到香味了。”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阿锦半个脑袋从许黟的身后冒出来,好奇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郎君,他是谁啊?”阿锦问着,眼睛往下移动,看着他手里拎着兔子耳朵,而那只兔子已经没有了挣扎,只腿部受了伤,流血了。
“你是猎户?那只兔子是你猎到的吗?”
少年郎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阿锦问他,脸颊和耳朵不自觉地红了红,张嘴结舌道:“呃、我……我……射中的。”
阿锦听完,惊讶地看向他:“你是个结巴?”
少年郎唰的脸更红起来:“……”
他手脚像是大脑程序出现问题,变得手忙脚乱。
见他如此,许黟没有任由阿锦继续逗小孩,淡笑道:“山里应该有不少凶猛的野兽,你拎着受伤的兔子最好不要在林里逗留太久,以免血腥味将这些野兽引过来。”
说完,他带着阿锦和小黄,原路折返回去。
少年郎站在树下怔愣好久,有些神情恍惚地提着灰兔离开。
他没走几步,后面有脚步声加快靠近。
少年郎警惕地拔刀转身,手里的刀还没挥出去便见到来的人是谁。
他霎时呆住。
那刀横在两人中间,卡在半空。
阿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冷:“你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想要叫住你,问你手里的兔子卖不卖。”
少年郎羞赧地收起刀,低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阿锦摆摆手,她也不是真的生气:“我适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卖不卖啊。”
“卖。”少年郎这回没发呆。
他往日里打到猎,多出来的都会找村里人换成别的。有的会给他两斤脱好稻壳的大米,这大米外面还有一层皮,吃起来硬硬的,有点刺嗓子。他还是更喜欢拿猎物去换鱼吃。
他换回来的鱼都是直接用木棍穿着,架在火炭上方,烤熟撒点盐就能吃。
今儿他闻到的香味,比村长家的还要香。
阿锦听到他要卖,高兴地问:“多少钱,我拿给你。”
少年郎抿着嘴:“不、不收钱。”
“啊?”这回,换成阿锦愣住,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比她还要小的男孩。
“不收钱?那你想要我拿什么东西换?”
少年郎窘迫地红着脸颊,吞咽着口里分泌得越来越多的口水。
他咬咬牙,道:“我想换你们做好的鱼。”
阿锦:“……”
“郎君,郎君,他想要换哥哥做的鱼!”
阿锦头也不回,提着裙摆踩着枯叶,快速地跑回来了。
少年郎的眼睛紧随着她的身形移动,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跟上来了。
……
许黟心血来潮,在见着那少年手里的兔子时,顿时生出想要考核阿旭和阿锦两人的想法。
他便叫阿锦去找少年,问可卖手里的兔子。
没想到阿锦却带回来这么个令人掉下巴的消息。
而那少年郎,眼巴巴地跟着过来了。
“你坐那儿,阿锦你去给他拿副碗筷。”许黟发话。
等阿锦把碗筷塞到少年郎的手中,许黟朝着他说道:“你说要拿鱼换,但这鱼是阿旭花了不少时间才抓到的,我们在旁等了许久,才等到它做好。”
“我、那我……”少年郎有点慌神。
“不急,我还没说完。”许黟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拿出一部分鱼块跟你换,还有别的吃食。”
他们出发时,林氏担心他们在半路饿到,给他们煮了二十个鸡子。
天气微冷,这鸡子放了两天也不会坏。
许黟想拿出煮好的鸡子,以及今日做的饭菜来跟他换。
果不其然,少年郎听到还能分到这么多东西,欣然同意。
他手里的兔子早奄奄一息,这会儿,少年郎松了手,这兔子也没跑。
奄奄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旭看着它:“郎君,它死了吗?”
许黟还没回答。
少年郎先磕磕巴巴地喊道:“没,它还活着的。”
阿锦戳了戳它,朝着他问道:“那为什么不动?是在等死吗。”
这下子,少年郎回答不上来了。
许黟忍俊不禁道:“它受伤了,而周围让它感知到危险,不得已的情况下,兔子便会出现假死状态,企图蒙混过关,打算见机逃跑。”
他这个解释和别人都不一样。
不仅阿旭阿锦都在认真听,少年郎也在好奇地听着。
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些人和以前他接触过的都不一样。
都是穿着干净好看的衣裳,身上的味道香香的,是他从没有用过的熏香香气。
他们乘坐的驴车也很大,比他的房间还要大。
许黟一直在观察着他,从身着打扮,以及常年偏食荤腥营养不均的情况下,发尾变成显眼的红色。
从他杂乱的发尾上可以看出来,少年郎自己偷偷的剪过头发。
但没剪干净,又长出来了。
不过,许黟没再多说什么,阿旭端着汤给少年郎时,少年郎迫不及待地低头猛吃。
“……”
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下,少年郎狼吞虎咽地把那碗汤吃完了,他拿脏兮兮的袖子去擦拭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向装着汤的陶罐。
许黟微笑问他:“还想吃?”
少年郎眼睛动了动,还能吃吗?他想都不想地点头:“想吃。”
许黟伸手拿过碗,给他盛满,说道:“既是交易,自是要让你吃饱。”
接着,他似乎随口地问道:“我叫许黟,是名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没有抬头,边吃着碗里的汤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没名字,他们都叫、叫我二庆。”
许黟若有所思,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又套出来部分消息。
这个叫二庆的少年郎,是附近小山村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