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很快,他便把比他脸还要大的一碗汤饼都吃完了。
二庆抬头,发现许黟他们都在斯文地吃着面条,不由脸红。
察觉到他的视线,许黟问他:“没吃饱?”
二庆急忙摇头。
不,那碗汤饼的份量很大,他已经吃饱了。
他等了一会儿,起身来走动,想着许黟他们还在吃面,就独自来到店家面前。
“那四碗汤饼要多少钱?”二庆捏着钱袋,小声地问。
店家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官人,这肉臊子汤饼一碗十文,给四十文便好。”
二庆愣住:“……”好贵。
他硬着头皮把钱袋打开,不舍得地算了四遍十文,给到店家后,钱袋几乎被掏空了。
身后,阿锦拿着钱袋要来付钱时,见着他将面钱给付了,惊讶不已。
“你请我们吃汤饼,可还有钱使?”阿锦关心问。
二庆不想阿锦瞧出他的窘迫,把空了的钱袋背到身后,点点头道:“我还有钱。”
阿锦闻言,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高高兴兴地回到许黟身边,喊道:“郎君,二庆把汤饼的钱付了,请我们吃嘞。”
许黟眼睛余光瞥到跟上来的二庆,挑了挑眉。
前往梓潼县跑商的行商人多,这里的物价,包括但不限于饮食起居,都要比盐亭县高一些。
这样份量的肉臊子汤饼在盐亭县的话,一碗只需要七文钱,到了这里就贵上三文。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秋季的缘故,柴火都涨价了,其他的自然要跟着涨。
他们不确定要在梓潼待多久,便没猴急地去牙行里找经纪租房子。
食过面条,就启程去到城中一家客栈,开了三间房。
街道上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
许黟命阿锦将车窗帘打起来,好叫他们能看清街道上的热闹。
回忆着唐大叔与他说的话,许黟再见这座古城,觉得处处熟悉和陌生。
习惯古代的建筑物后,他如今再看这样低矮的楼房,人头耸动,小贩走夫们吆喝买卖的集市,实在无比亲切。
不多时,许黟便让阿旭停车。
路过几个小集市,许黟见到唐大叔和张铁狗他们所说的买卖交易药材的集市了。
说是集市,其实也不然。就是由一二十余户药商组成,每家药商占着一块地,像是翻版的茶肆,在棚子外头挂上幡子和招牌,招揽着过往的行商们。
他们买卖的药材不像假、钱药商他们那样,一车一车的摞在一起,只每样药材都只装了小半袋,堆放在棚子里的木板矮架上面。
守着摊子的,除了掌柜,便有几个来回忙碌的药保。
他们见着许黟等人,都没有屁颠颠地询问。
许黟这样的散客,不在他们的揽客范畴内,那些千里迢迢来到梓潼县的跑商们,才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许黟也乐得自在,每家都停留片刻,看着他们都在卖什么药材。
身后跟着的三个跟屁虫,都是头次逛药集,他们不懂规矩,只老老实实地待在许黟旁边。
许黟去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要是遇到熟悉的药材,阿旭和阿锦两人就在小声咬耳朵。
“哥哥你看,那是鸡内金,好多啊。”
“妹妹,那是赤石脂,它旁边那袋是什么,我没见过。”
“我也没有……”阿锦瞪大眼睛仔细瞅了瞅,发现他们确实不识得这是什么药材。
许黟一愣,他转头看向他们说的那药材,说道:“那是阳起石,你们不认识的。”因为他就没跟这两人说起过这药材。
阳起石,光是听这名字,便能令人想到什么。
不过这两人在听到这名字时,都是一脸迷茫,露出期许地眼神等着许黟给他们解惑。
而站在他们旁边的二庆,则是困惑地看着他们。
许黟有种大人欺负小孩子的既视感,但都已经学医了,那不管如何,这些药材都是要去识得记得的。
他缓缓道:“阳起石暖子宫以壮阳,更疗阴瘘。”[注1]
此话刚落,阿旭和阿锦两人的脸,唰唰地红了起来。
他们晓得这药材是治疗什么病的了!
啊,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名字的药材,一联想到药材名和药效,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二庆看着他们,更迷茫了:“……”
许黟眼中带笑,没有故意拿话打趣他们,认真地说:“这阳起石用于肾气虚寒,味咸,微温,阴虚火旺者慎用。”
岂料,许黟说的这些话,都被这家药商的掌柜给哦听到了。
秦掌柜本无意偷听,他在后面登记着买卖的药材量,走过来时,便听到这位身姿挺拔的青年,在给随身仆从讲解药材,情不自禁地站在旁听着,便差头头是道地附和青年的说法。
等他再去打量着青年,便从青年身上带的熏香味里,闻到了诸多药材味道。
可见这青年是名大夫了。
秦掌柜面带笑容地走过来:“这位大夫,可是想买些什么?”
许黟转身,点头问他:“这位店家,你家可有不常见的药材?”
秦掌柜笑容不变:“你适才所说的阳起石,不就是非常见药材。”
许黟一愣,旋即而笑。
是啊,这阳起石确实不是常用药材。
它是硅酸盐类矿物,也可称为石棉类矿石,有的大夫会叫它白石、阳石等。但最让人记忆深刻的,自然是阳起石这个名称了。
矿石类的药物都很有意思,许黟虽然不主研男性疾病,但不妨碍他愿意买些阳起石。
秦掌柜上前来搭话,没想过对方还真的想买。
对于这样的意外之喜,他自是不会放过。
热情寒暄后,两人彼此互通了姓名,秦掌柜听到青年姓许名黟,稍稍一愣。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秦掌柜没想起来在哪里听到的这名字,便将这疑惑压回心里。
许黟买的量不多,掌柜便让药保直接在袋子里称出他要的数量。
买了阳起石,秦掌柜还推荐给许黟灵砂、地骨皮和升麻这些药材。
许黟见着品质都不错,每种药材都买了两市斤。
接着,许黟在打算离开时,就看到角落里挂着的一堆物什中,有一对羚羊角。
他停住脚步,目光落到羚羊角上面。
秦掌柜见状询问:“许大夫,这羚羊角有何不妥吗?”
许黟摇摇头:“这羚羊角的品相不错,是何价?”
“这羚羊角,是从羌族人手里收来的。”秦掌柜将这对羚羊角取下来,说到羌人时,他眼里多出一丝不喜,“那羌人不懂得羚羊角能入药,总是糟蹋了,当时他们想用它来做骨珠子,我用二十文钱买了下来。”
那两个羌人,在听到这对羚羊角还能卖钱,高兴不已,立时就把它们卖了。
后面还说,以后有羚羊角还要卖给他。
秦掌柜对许黟有好感,便道:“许大夫若是想买,我也不多抬价格,只翻倍,如何?”
翻倍就是四十文,比医馆里卖的还要便宜一倍有余。
这价格很难不心动。许黟心里想着,眼神示意阿旭递钱。
他们这一趟,就花了十几钱买了一堆药材回来。
二庆跟着他们,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回到客栈,他盯着放在桌上的木质弓箭,心里下定主意,明日他要出城打猎挣钱。
……
夜里,秦掌柜坐上牛车回家,天刚暗下来,墨色天幕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借着星光,他步履沉稳地回到家中,在堂屋等着他回家的老爹时不时地揉着两膝。
秦掌柜看到他爹,皱着眉问:“爹你腿痛又犯了?”
秦老爹叹口气:“这天一冷,这腿便难受,我揉揉就好。”
秦掌柜适才还算不错的心情,变得阴郁起来。
他爹以前给大户人家当随从,那户人家素来嚣张跋扈,对仆从都是随意打骂,喜爱找理由惩罚下人。
他爹的膝盖就是那时候给跪坏的。
严重时,膝骨都是肿的,连动弹都不行。
秦掌柜读过几年书,本来是想学医的,但他不是这方面的料子。
学了几年没学成,反而意外地当上卖药掌柜。因而他认识的大夫不少,这些大夫都被他请来家中给他爹看过腿病。
都说他爹这病伤及根本,极其难医,寻常药物无法根治。
这么多年来药罐子不离手,也只能勉强让他爹好受些。
但每年秋冬两季,他爹的膝盖依旧频频犯病,今儿还不算冷,他爹的屋子里,已经放上炭盆。
回到屋里,秦掌柜的娘子又在埋怨,说木炭的价钱又涨了。
“我今儿出门,带了三吊钱,结果就只买回来半筐木炭。”他娘子唉声叹气,见着他脸色不喜,还是咬着牙继续说,“公爹屋子里断不了炭盆,过些日子,每日都要多添几块才够使,相公你得想想办法,过了春,咱们的明哥儿可就要去上私塾了。”
这开销一日比一日多,却没有多挣钱的法子。
他娘子也不想克扣公爹的木炭啊,可不节省着用,每年秋冬就要多花好几吊钱。
秦掌柜面沉如水,说道:“明哥儿上私塾这事,赶明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