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你说这是谁的?”
顾生下意识道:“除了你的,还能有谁?”
梁娘子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你再瞧仔细了。”
顾生仔细一看,这两条帕子……并非梁娘子的,但他也忘了从哪里来的。指不定是哪个妖精趁他不注意塞在他怀里,被梁娘子看了去。
“这不是你的?”顾生诧异道,“你帕子不少,我都没记住有哪些,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咱屋里头,就只有两个伺候的妈妈,我为了你连大丫头都遣散了。”
“娘子,我为了你做这么多,你怎还怀疑我?”
“……”梁娘子看着他如此,冷冷地笑了。
“你为我好,你知道我今日去瞧病,那大夫说了什么?”梁娘子胸脯起伏不定,抑制住的情绪彻底爆发。
她举起藏起来的剪刀,对上顾生的脸。
顾生怪叫了一下,就被抵在喉咙处的锋利剪刀吓得两股战战。
“娘子,你这是何意?”顾生慌张地左右瞧着,见屋里什么趁手的物事都没,更慌了。
梁娘子道:“我说了,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呀。”顾生喊着,后悔适才进屋时,让婆子不要跟着了。
顾生劝道:“娘子你先把这玩意放下,这东西伤人,要是不小心割破了脖子就坏事了。”越说,他腿越抖。
梁娘子突然去扯他的裤子,见着那处软趴趴的,又是那等模样,她苦涩地笑了起来。
果真……果真是他。
便是眼前的人害得她这么苦。
“你娘骂我没法生养,我本以为因在我,再苦的药汤都忍着喝,我从未怀疑过你。”
梁娘子笑得灿烂,眼泪缓缓落下来,继续说道:“我今日才知,你与老夫人屋里的银翘,娟儿都有染,怎么如此看着我?并非她们偷告诉我的,是这两条帕子,便是她们的。”
她拿了剪刀,本想着一死百了,哪想清点自己的物事,却发现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匣子。
那匣子装了好多带有胭脂水粉的帕子,整整四十六条。
里面便有两条,她在银翘和娟儿身上见过,如此她才明白,顾生不止在外做事儿,在她的眼皮底下也如此放荡形骸。
“你都知道了?”顾生彻底恐慌了。
梁娘子是里长女儿,当初他见长得美貌,又家世相当,便想借着人家里长的身份,好谋取更多钱财。
他娘也赞同,觉得娶这样人家的姐儿有面子。结果这梁娘子好生死板,在房事上玩得一点都不尽兴。后来,梁娘子三年不怀,他娘见着更加厌恶,顾生不想休妻,心里就想着在外养几个,若是生了就带回来给她养。
后来他发现自己养的几房外室,一个个都没法生养,还得了病……
顾生咬死不承认:“那不是我的,我怎知这两个奴婢的帕子会在你手里?娘子你这样质问我,莫非心里有鬼在外面偷了腥,不小心得了什么脏病,就来污蔑于我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梁娘子的面色。看到她突然脸变得煞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我说对了,我早就该知道,那日来家里做活的木匠,跟着你眉来眼去的,原来你们早就有一腿了。”
梁娘子神情恍惚,看他越来越不像人,更是心如灰死。
她凄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你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病,却带给了我。”
顾生变本加厉地倒打一耙,冷嘲地推开她战栗举着剪刀的手臂,讽刺道:“简直胡言乱语,我这好端端的哪来的病。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如今得了病,便是一条狗都不如了。”
他推开面前的梁娘子,梁娘子不查被他推倒在地。
顾生冷冷笑着:“罢了,我也不羞辱你,你要是还有羞耻心,便该把这事吞回肚子里,免得嚷出来,坏了我们顾家的名声。”
说罢,他迈开步伐,洋洋自得地就要离开。
梁娘子脑子嗡嗡作响,看他嘴脸变得更加面目可憎。
下一刻,梁娘子突然扑身过来,势要与他同归于尽。
“啊——”
顾生被刺中胳膊,疼得面目狰狞,他捂着受伤的手臂,狠狠地往梁娘子的腹部踢去。
“唔——”梁娘子咬着唇,腹痛得手臂都在抖,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再度扑过来。
她此生无望,便是死,也要拉着顾生一起。
顾生见状终于害怕了,一面狠狠踢着梁娘子,一面惊慌地大喊:“快来人,杀人了,快来人……啊……”
突然,他下身传来剧痛,他惊恐地往下看,就看到自己身下渗出大量鲜血。
梁娘子举着剪刀的手一颤,她被踢得眼前发黑,哪哪都看不清,只本能地往前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梁娘子松开剪刀,躺在地上癫狂大笑。
外面的人猛地撞开门,见到这场面,都震惊地尖叫起来。
……
第二天,许黟见梁娘子没来清洗股沟处的疳疮,就有些心情微妙。
他似有所感,叫来阿锦。
“你去二条街的顾家,打听下情况。”许黟道,“若是见到梁娘子,便请她来一趟,她这病乃初期,好好治疗的话是能痊愈的。”
“嗯。”阿锦点头。
她去了没多久,就匆匆地去而又返。
阿锦脸色苍白地喊道:“郎君,梁娘子出事了。”
许黟心里一紧,问:“何事?”
“梁娘子昨日离开后,夜里就割腕自尽了。”阿锦想到梁娘子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她只是难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
许黟眼睑睫毛轻抖,他闭了闭眼,问道:“除了这事?那顾家呢?”
阿锦摇头,顾家那边昨夜请了大夫,后面就不了了之了,听闻今日那梁娘子就草草地下葬,连正儿八经的葬礼都没办完。
许黟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想了想,就让阿旭过来,让他去打听。
“顾家的?”阿旭皱着眉琢磨,突然想到什么,“昨夜顾家请的大夫,是妙手馆的吴大夫。”
许黟闻言,坐在椅上若有所思,这事关乎病患隐私,以吴关山的医德品质,自不会随意将病人的隐私道出。
“罢了。”许黟手掌撑着额头,轻叹一声,“这事就这样吧。”
阿旭和阿锦互看一眼,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许黟起身来到主屋这边,颜曲月在屋里学着做女红,看到他来,就把做了一半的女红给他看。
“你瞧出什么了吗?”颜曲月笑盈盈问着,“我绣了好些天了,还没给别人瞧过嘞。”
许黟兴致不高,但在看到颜曲月时露出笑,拿过绣棚仔细看着,而后猜道:“是虎霸王?”
颜曲月道:“猜错了,是小黄。”
许黟失笑地勾了勾唇,想说什么,颜曲月忽然拉住他的手,轻声问:“你怎么了?”
“无事。”许黟抬了抬眼眸。
颜曲月道:“你这眉头都皱成那样了,还说没事。”
许黟知道瞒不过她,却也不想拿这种事烦她,说道:“是医患上的事,不提也罢。”
颜曲月揉揉他的眉心,笑道:“那便不想了。你快来给我指导下,我这真的不像小黄?”
“不像。”许黟笑着摇头。
颜曲月拿着左右瞧着,不相信自己的水平就这样差,说道:“我都学了两个月的女红了!”
许黟想了想,道:“我来试试。”
“你会?”颜曲月震惊了。
许黟道:“不会,但我可以学。”
颜曲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我没见过男子也学女红的,你真要学,不怕别人笑话?”
许黟道:“女红虽带了一女字,却不一定只女子能学,便如学医者,男女皆有之。”
他说要学,还真的学了起来。
第二天,就开始让颜曲月教他如何分线,穿线,要用哪种绣法。
颜曲月不是个合格的刺绣师傅,她教了两遍就没了耐心,不想教许黟了,想学抓鱼。
“你不是爱吃鱼,我学会了抓鱼,来年春出游在外,就能自个抓鱼吃。”颜曲月憧憬着开春的到来。
许黟笑起来:“那要阿旭教你,阿旭会抓鱼。”
他不拘着颜曲月,她在这边无亲无故,只跟着他们几个好,见她对钓鱼感兴趣,便去找季师傅,让他给颜曲月做几套适合她的渔具。
接着,他又让林氏去安排裁衣服的师傅,让她做几身便利的窄袖裙,好让颜曲月去河边钓鱼时方便些。
颜曲月师傅有了,钓鱼的装备也有了,欢欢喜喜地跟着阿旭出了门。
至于许黟学的女红,还没绣好虎霸王的两只耳朵,诊堂里就忙得脚不沾地。
不到几日,连教颜曲月钓鱼的阿旭,都跑回来诊堂帮忙。
天气渐寒,一日比一日冷,来许家瞧病的病人,受寒者变得更多。
他们瞧不上病,拖得严重了才开始来找大夫。
这些病人,多是听到许黟看病收钱少,慕名而来的。
颜曲月来到诊堂看了几日,心里生出不忍,来问许黟:“我们不若,在院子外搭个棚子,给那些穷苦的百姓,发一些御寒的衣物。”
许黟听了,摇头道:“这想法是好,可咱们家里御寒的衣物不多,这时候再去收集,怕是来不及。”
颜曲月看着他,问道:“你是有别的主意?”
许黟颔首道:“以往我都会下乡义诊,不过这回,我想你这法子不错,我们在院子外搭个棚子,送驱寒药丸,还有姜汤吧。”
有这两物,底层百姓便有更大的可能熬过冬日的寒冷。
这事只他们来办不行,过于显眼了,而且他们的银钱也有限。
许黟很了解盐亭县的人口,除了大户人家,能饱腹之人不足七成,最少也有三成的百姓艰难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