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庞敏才:“……”
好险啊,竟然是同辈。
远处,忙着烧水的妇人看到阿锦过来,赶紧起身,双手在腹围擦了擦,笑着道:“阿锦大夫,你上次给我开的消食丸真的好用,我今儿肚子就不涨了。”
因为人手不足,许黟雇用了周边村落没有病症的村民帮忙干杂活,譬如烧水做饭、泡生石灰水等不需要接触病患的杂活。
他给的工钱不错,每天有五十文钱,还能有两顿带荤腥的饭菜。
家里穷的人家,虽然知晓瘟疫的可怕,可都穷到吃野菜了,哪怕知道这工作风险很大,也有十几个村民报了名。
这十几个人里面有十个是妇人,许黟将这些人交给阿锦负责。
问话的这个妇人昨天突然肚子疼,吓得她以为自己得了瘟疫。
阿锦给她诊脉后发现,是她吃多了积食,吃几颗消食丸就能好。
妇人恐慌半日,服用消食丸不到半日,那腹痛就好了。
“不用担忧,郎君每天都让你们用生石灰浸泡衣裳和厨具,还时不时给你们喝些祛秽的药汤,不会轻易得病的。”
就算不幸中招,只要有郎君他们在,也能给治好。
阿锦安抚完妇人,就交代她们几个多烧些水,一并询问她们柴火还剩多少。
她将缺了柴火这事记录到册子上面,晚间统计时候,将情况言明给许黟。到时候,许黟就会喊二庆带着手力上山,砍伐柴火。
煎药要用柴,烧水做饭要用柴,煮生石灰水要用柴……
这柴是极大的消耗品,半月时间,这处山上的树木就被砍了不少。
许黟担忧砍多给周围的村庄造成影响,命二庆这次去更深的山里,村民们很少进深山,里面树木更加茂密,他们多砍些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
齐鸣和林秀惠两人来到安置坊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节奏。
两人早起洗漱完,就去到食堂里吃早食,今日的早食是素菜包子,数量不限。食过早,他们就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去安置房里给病患们做检查。
他们都是新来的大夫,对这流程还不够熟悉。
因此,许黟就唤了有空闲的阿锦和杨修谨,叫他们分别带人。
杨修谨家在杨家庄,不仅是本地人,还是这次瘟疫区的救治大夫。
齐鸣和林秀惠多多少少听到他的名声。
但是……阿锦他们就有些疑惑了,这个看着长得鲜眉亮眼的小娘子,年纪不过二十的模样,说话温温和和,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他们还以为是谁家的丫鬟。
难道还真的是个大夫?
“小娘子师承何处?”林秀惠尽量显得温和一些地问道。
阿锦磊落不羁地说道:“我叫阿锦,大名许锦,是郎君的徒弟。”
林秀惠:“……”
“你家郎君是谁?”
阿锦眨眨眼看他: “林大夫不晓得吗?就是许黟许大夫呀。”
听到是许黟的徒弟,齐鸣和林秀惠都哑然了一瞬。
两人都想看看许黟的徒弟有多厉害,但他们分两路查病房,不能一块儿。
于是,年长的齐鸣率先开口要了阿锦陪同。
查房路上,齐鸣有意无意地提了些问题考问阿锦,阿锦都一一地回答了。
“也就是说,这安置坊的病患里,只要是妇人和女郎都是你负责治疗的?”齐鸣倏地停住脚步看她。
阿锦不明所以地点头:“齐大夫,这有问题吗?”
“不!没有任何问题!”齐鸣神色怔了一瞬,极快地摇头。
他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娘子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医。
临进安置房时,他轻笑道:“你家郎君很有眼光。”
阿锦狐疑看他,听到他是在夸郎君,展露笑颜道:“嗯,郎君眼光可好了。”
*
这日,杨家庄又有几个村民出现症状,被安置坊的民壮用推车拉走了。
给妯娌孩子喂生水的妇人,在看到越来越多的村民病倒,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心里恐慌不已。
等到夜里,她偷偷地问丈夫:“大房那边有什么打算?”
没听到丈夫回话,妇人自言自语地继续说,“大嫂去了安置坊也没回来,大伯也没说要跟着去,我看公婆的意思,好像是要放弃大哥儿了。”
“你这什么话?”她丈夫被吵得翻了个身,不太乐意低声吼。
妇人撇撇嘴:“难道我说错了吗?咱又不是什么好人家,哪有闲钱治病呦,再说了,大哥儿那么小,就算是救回来了,怕、怕是人也……”
她丈夫翻身起来,也不点灯,屋里黑漆漆的瞧不见五指,他就坐在床榻边,两手捂着脸。
气馁好一阵,他低声道:“你又不是不晓得,那是大哥唯一的孩子,如今遭了病,娘和大哥都难受着。你就别在跟前添堵了,这些话以后谁都不许说。”
妇人扯着被子裹好,心里愉快,嘴里却不乐:“我也是好心,要是真出了事,如今还能努力再生几个,要是等拖个几年,就都晚了。”
听着她这话,男人也有点意动。
或许他可以劝劝他大哥,叫嫂子从安置坊回来。
真拖着……怕是不成事了。
第二天,鸡鸣声起。
杨家人在天明时陆陆续续地起来。这几日家中气氛古怪,没人嬉笑说话,妇人撸着袖子去到灶房。
她每日负责烧水,做早食,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人进来。
眼看着锅里的水冒着烟雾儿,她拿着手试了下温度,觉得有些烫手了,就将那一锅水端走。
再把装了豆子和粳米的土锅搬到灶膛上面。
她做完这些,刚要回到凳子上烧火,就看到婆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第240章
杨家当家婆母抬起手, 指向那锅水的手指头不住颤抖:“那水……那水……”
……那水没开!
她盼了十多年的大哥儿,原来是被这毒妇给害了!
杨家婆母气急攻心,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整个气血上涌,胸口猛地阵阵发疼,下一瞬眼前发黑地往后倒去。
大清早的,杨家闹得个鸡飞狗跳, 引得周围邻居都打开了门出来看热闹。
“他家又有人病了?”
“听这声好像是老崔家的, 她不会是被她大孙儿给传染瘟疫了吧。”
“不好说嘞,你还记得上回不?村西老葛那家, 他家就是一家子都病倒被拖走的。”
“……”
在邻居们的窥探议论中, 闻声赶来的民壮敲开老杨家的院门。
他家前几日出现了一个几个月大的病患, 本就是重点关注对象,从事发到民壮赶来,不过半个时辰。
带队的民壮大声喊道:“谁病了, 快带出来。”
“给差爷问好, 是我老伴突然晕倒了。”老杨家胆战心惊地出来回话。
这些身材魁梧,蒙着面的民壮每次出现不是大声吆喝,就是把人拖走。有的还在背后猜测,那些生病拖走的人会不会就地埋了,再也不会回来。
因而,他家老伴看到民壮, 打心底害怕。
带队的问:“怎么晕倒的?”
老杨家:“俺也不晓得呦,本来好好的, 突然就晕了。”
看民壮眼里出现不喜, 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说, “好像我小儿媳也在,俺去叫她来回话。”
小儿媳邱氏就是那个在水里做手脚的妇人。
她在崔氏晕倒后就六神无主了,这会被叫来问话,心虚地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带队的民壮眼尖,看出不对劲来,故意用狠话吓唬她:“你不老实交代,我就将你抓去坐牢。”
“我说!我说!”邱氏害怕,当即漏出马脚。
掩着脸就把她做了什么事,而被婆母发现,婆母气不过晕去的过程说了出来。
在场众人:“……”
纷纷惊讶不已。
便是他们老杨家剩下的人,都对这事一无所知,听到她说这些话,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你怎么做这种事!”老杨家颤着手,往下耷拉着的嘴角抽搐不止。
邱氏的丈夫踉跄两步,难以置信地看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邱氏低垂着脑袋,闻言猝然抬头,但见丈夫眼里神色,她惭愧地又低下头:“我……”
哪怕平日里有张三寸不烂之舌,此时却没有用武之地。
突然,晕倒的崔氏清醒过来,“哎呦哎呦”地疼着叫着。
引得其他人都侧目看去。
见到崔氏醒来了,民壮也就没再说什么,既然不是瘟疫,那这一家人的事就不关他们事了。
他们要走,崔氏却连忙叫住了他们。
“差爷且慢,老身有话要说。”崔氏的脸庞瞧着更加苍老了。
她哀叹道:“我家大媳妇和大哥儿都在安置坊里,我、我家里其他几个人,怕也是要得瘟疫的。”
“这话怎么讲?”民壮听得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