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休沐日,邢岳森也不得闲,还要把公务搬回家里处理,他这几日正在头疼上司交代给他的刑事案件。
这是起杀人案,其死者有四人,一家老小,还有个看门的小厮。
几个人都是在家中各处遇难,死状残忍,血液染红地砖,仵作验尸的时候,还有人受不了地吐了出来。
邢岳森也不好受,但他作为这次办案审理人,只能黑着脸承受着。
审讯时犯案人供认不讳,直言全部人都是他所杀,而且是为仇杀,这户人家两年前拖欠他十两银子不还,当时他儿子正病着,要钱不得,致他小儿子病故。因此就记恨上了,时常想寻机会报仇。
据他所说,那天他寻到机会,翻墙进去,先捅死了看门小厮,又摸进屋里,把小孩杀了,再将两夫妇给杀死。
但当时报官办案的衙差说,他们去时,其他人血都流干了,只小厮的伤口处还冒着血。此外仵作提供的尸检来看,这个小厮腹部伤口与其他人不同。
也就是说,行凶工具不一样。
这个犯案人撒谎了。
许黟来时,邢岳森正在琢磨此事。
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敛起神绪,起身笑着朝许黟走去:“怎有空来?”
许黟笑道:“上回你说安神丸用完了,便来送些。”
邢岳森打发阿目去沏茶:“茶会一事,你的诊堂又忙起来,我还想着要不要问你可忙得来,要不再寻个学徒。”
许黟挑眉问他:“你有推荐的?”
邢岳森道:“京都人多,要找个好学徒容易,你要是想,我这几日就能寻几个来。”
许黟:“!”他怎么没想到这处。
不过见邢岳森神态疲惫,他话锋一转,问起别的来,“是有烦忧事?”
邢岳森点点头。
这起案子不小,京都坊间中已有许多传闻。
许黟听过,但没想到这个案子是邢岳森主审,听到他苦恼犯案人撒谎,但撬不开嘴时。
他指尖轻点桌案,以旁观者的角度询问:“这犯案人家中可还有人?”
“有,家中双亲都在,他说的小儿子病逝,但还有两个哥儿三个姐儿。”邢岳森缓缓道。
家中人口不少,子嗣也不算单薄,可为了个病逝的小孩,残杀了四口人。
说出来,邢岳森不太信。
许黟又问:“大理寺办案,能恐吓人吗?”
邢岳森:“……”
“……咳咳,也不是不可。”
许黟道:“那你可以以此要挟,便说要杀人偿命,他杀了四口人,那就要他家四口人抵命。”
邢岳森愕然,你不是大夫吗?
第263章
邢岳森开口道:“这法子阴损了些。”
许黟看出他的迟疑, 平静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茶道:“若是犯人死都不说,大理寺严刑逼供也只能是让他皮开肉绽, 要是打死了正如他的意。”
审问时严刑拷打,是大理寺狱中常有事,但这事不能拿来明面说。
可说这话的是许黟,作为好友的邢岳森干笑着不好说什么。
“有些罪犯顽固不灵, 不动刑确实问不出什么好歹来, 不过这事主审在我,得给死者一个交代。”邢岳森缓缓解释, 脸上多出无奈, “可动刑非长久之计, 黟哥儿说的这个法子,也不无道理。”
听他这般说,许黟眉眼多出沉思。
他边思索边道:“他口口声声说是为小儿子报仇, 那就拿他家人做突破口, 要是他致家人性命于不顾,那便是撒谎了。”
“邢兄,或许还可以查他素来跟什么样的人交往。”
若人不是他杀,他为何要承认?
若人是他杀,为何杀人细节故意说错?
或者说,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凶手?
这些假设不少, 许黟和邢岳森边分析边震惊,觉得这里面还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话毕, 邢岳森很是高兴。
与许黟这番分析, 给他提供不少可行的法子。
破案之事迫于眉睫,他急忙起身来到桌案前, 伏案将可行法一一列出。
待他写完,邢岳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怠慢了许黟。
抬眼却瞥见许黟在他忙碌时,未生怨气,反倒在旁墙柜上拿了本《乐经》在看着。
许黟手里的《乐经》看了一半,听得窸窣声,眼角余光看到邢岳森忙完,将书籍合上,放回原位。
邢岳森舒朗笑问:“喜欢乐经?”
“只是恰巧看到便看了。”许黟轻笑地摇头,“忙完了?”
“嗯,多亏黟哥儿啊。”邢岳森心里感慨,这个阴招好,可行!
只要上司同意,他就能将其家人抓入牢中,假装逼供。
许黟打趣他:“这招阴损了些。”
邢岳森哈哈笑起来。
笑完,他便问道:“黟哥儿今日来,应该不只来送药丸。”
“是。”许黟坦然点头。
京都驿站里当值的小吏脾气大,许黟带着阿旭去驿站寄信和物去往蜀中盐亭,却遭了拒绝。那差爷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讨好处的意思,阿旭递了半角银子还嫌少。
许黟也是有脾气的人,对方既然不乐意,那就连半角银子都不给。
邢岳森听着,眉间掠过戾气,冷哼道:“这帮小吏心被养肥得很,素来拿捏百姓短处为虎作伥,迟早有天翻了跟头。”说罢,他安抚了许黟,“黟哥儿你要寄何物,拿给为兄来寄。”
京中官员俸禄虽然谈不上丰厚,但也有不少福利在,其中一则就是在驿站上,他们要是想寄信和物回老家,送达时日都要比普通百姓快不少。
何况那些在驿站当差的小吏们,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这些官员。
许黟便是想到这处,才来找邢岳森。
邢岳森道:“正好我也想去京郊给你看庄子。”
“有适宜的庄子了?”许黟微惊。
这才几日。
邢岳森笑说:“阿目办事仔细,晓得是为你找庄子,这几天跑了十几趟郊外。”
这些年里,阿目为邢岳森办了不少事,对这些都了如指掌,已不是普通随身仆从可比。
他挑选出来两个不需要如何修缮的老庄子出来,供郎君和许黟选择。
其一离着京都二十里地,占地八亩有余,里面设有蹴鞠场、茶会亭台楼阁、莲池垂钓以及月洞花木等等。是京中金贵哥儿姐儿玩乐的地方。
卖家离京做官,想将这庄子卖了换成银钱拿着做盘缠。
许黟咂舌,什么样的盘缠要用几万贯来凑数。
结果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样好的庄子几万贯哪里够,卖家开价八万贯银子。
许黟:“……”把他卖了凑数吧。
这样好的庄子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问,“另外一座庄子呢?”
另一座庄子离着京都就远了些,要三四十里地,据阿目说这庄子朴素了些,院中设有几处房屋,其余地儿翻耕成田地,种着些时令蔬果,还有个养殖场,养了些家畜,以及一些驯养的野鹿。
邢岳森解释:“这庄子的主家是个食饕,极爱吃这野鹿肉,这鹿肉不易得,黟哥儿要是喜爱,买下无妨。”
许黟侧目看他:“我没吃过鹿肉。”
邢岳森愣了一下。
他想起许黟在盐亭有个叫张铁狗的干兄长,是个打猎好手,但野鹿不好猎,盐亭又少有野鹿出没,没吃过鹿肉实属正常。
邢岳森当即道:“后日是旬休,我带你吃鹿肉。”
许黟听到此话笑着应下,随口说:“要是我买了这庄子,送头鹿给你。”
邢岳森:“……”
好在他们都没忘记问阿目这庄子卖价几何。
知晓这庄子的主家没抬价,价钱合适,便商议着一同去瞧瞧。
……
不一会儿,阿目将马车备好。
期间,许黟使唤邢家的门房去趟家里报个信,问颜曲月有没有兴致一同去看庄子。另外让阿旭把这些时日备好的物什拿来,他要将怀里记录的记事本同其他物什寄往盐亭。
自他们来到京都后,这信还没成功寄出去。
而盐亭那边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也不好将信寄来到京都。
许黟有时会担忧陈娘子和庞博弈的身体状况,怕他们有时候过于操劳,伤身伤神。
而陈娘子有张铁狗夫妇,以及安哥儿在膝下,许黟担心归担心,却也没那么担忧。但庞博弈却孤身在异乡,身边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总是让他安心不下来。
他想,要是庞叔年迈照顾不了庞博弈,该如何好。
“黟哥儿别担忧,你走前托付了他们几人,他们会照顾着庞先生。”
邢岳森瞧出他的思绪,又说道,“我也要寄信回去,可托家父时常去庞家走动,家父也经常念叨你,说你那极品沉香还剩一点,至今不舍得用。”
“嗯,多谢邢兄。”许黟感激一笑。
邢岳森摆摆手:“你我之间怎么还谈个谢字。”
两人说罢,并行着出来院子,坐上马车。另一边,颜曲月和阿锦他们也备好车辆,从巷口出发。
片刻,两辆马车在街道口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