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抬眸:“你何时跟阿目这般亲近了?”
“上回去邢家送东西,阿目犯头疼来找我瞧病。”阿锦眨眨眼地说,“我看他疼得厉害,就给他拿了几颗治头疼的药丸。”
许黟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看小黄和虎霸王不再热得吐舌头了,便回到书房里,边摇着蒲扇边看书。
心静自然凉,燥热一点点从身体四肢褪去,不知不觉间,眼前视野变得暗淡,他再度抬头,外面已然是傍晚时分。
颜曲月和二庆是在街坊四邻屋顶飘起袅袅炊烟时回来的。
她一进屋,许黟便闻到了她身上带有鹿腥味。若是单纯去看幼鹿,不可能会沾染上这样重的味道。
他当即关心问:“娘子去庄子忙了什么?”
话音未落,跟着进屋的二庆先激动地喊道:“许大夫,颜娘子好生厉害,她竟然有救鹿的法子!”
许黟有些诧异:“哦?”
颜曲月撸了撸袖子,她今日穿的是碧青色长袖薄罗衫裙,戴上襟勃一捋,干活很方便。
但难免还是沾到一些血迹,那味儿才迟迟不散。
“哪有二庆说的那么厉害。”颜曲月道,“就是以前跟着哥哥走标,有回遇到同行的养畜户,他当时赶着好些山羊,结果有一头母山羊半路难产了,他救羊时没避着人,我就学着那法子试一试,没想到把幼鹿救回来了。”
许黟问:“庄子里不是有养鹿的下人,怎么会轮到你亲自动手了。”
颜曲月听了,皱着眉摆手:“别提了,那养鹿的几个人,以前遇到幼鹿难产,直接就死了,根本不会救。”
二庆在旁疯狂点头,他只会杀猎物,不会救猎物。
当时在场只能干着急。后来颜曲月一言不发撸起袖子,还把庄子里的管家下人们吓了一大跳。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彪的娘子。
何况上回颜曲月跟在许黟身边不怎么开口说话,这管家误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主。
见着她要亲自动手,想都不想地跟着几个婆子拦住了她。
“许大夫是没见到,那鲁管家还说‘哪有娘子做这等活的,这让我怎么跟郎君交代呦’,接着颜娘子直接一掌把他推开,鲁管家还摔在地上了!”二庆越说双眼越亮,眼里都是对颜曲月的崇拜。
颜曲月被他说得都不好意思起来。
星眸一抬,就见着许黟含笑的眸眼在看着自己。
“你不觉得我有辱斯文?”
“娘子就是娘子,何来有辱斯文。”
颜曲月嗔怪他一眼:“……”
她身上味道重,说罢这事,就想要去沐浴。
家里的婆子连忙去烧水,阿旭跑着去帮忙。
颜曲月则是去到屋里,坐到梳妆台打算拆解发簪发髻。
许黟走来,站在她身后为她脱簪,一面跟她说起霍玉清明日要上门来的事。
“他来作甚?”颜曲月扭过头,仰着脸看向许黟。
温柔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丝毫不影响她眉目英秀。
许黟目光所及皆是她,淡笑道:“他来应是有事,但我也不知何事。”
颜曲月不太喜欢霍家人,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初许黟想回家,霍家三爷将人压了。
他们霍家在京都是权贵之家,别说平民百姓得罪不得,一些京都小官见到霍家人都得低身下气,她不想许黟接近霍家,便是不想许黟受这等委屈。
然而,这不是他们不想接近,就能不接近的。
这霍玉清也太没眼色了。
“要是不为难咱们,咱们就见见,若是为难,咱们就离开京都。”颜曲月捏捏拳头,“他们总不能半道拦路,不让我们走。”
许黟笑了笑:“这里是天子脚下,霍家也要守规矩的。”
颜曲月还是不放心:“最好如此。”
在聊天时,许黟也没停下手中动作,将固定发髻的发夹拆下来,用梳子为颜曲月梳顺秀发。
颜曲月舒坦地享受完许黟的服务,满意地起身去隔壁厢房沐浴。
……
翌日清晨,阿旭天亮时起床穿衣,揣上铜钱出门去市井买菜。
六月的市井走几步就能闻见藕香,阿旭瞧着新鲜上市的莲蓬模样好,买了好几个放在篮子里。
再去到屠户那里割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再来三条猪肋排。
接着去到瓜果店,听着店保吆喝从泸州新鲜采摘而来的红荔枝。
时下水路交通发达,荔枝种植地也不仅限于琼州和两广一带,蜀中也有几个地区种植荔枝。
这些荔枝成熟之前会摘下来运往汴梁,反倒是出生在盐亭的几个人没吃到过新鲜荔枝。
想着郎君今日要会客,不准备一些鲜果说不过去,阿旭便问吆喝的店保,这荔枝怎么卖。
店保笑呵呵道:“按篮子卖,一篮子五贯钱。”
看到那篮子荔枝,阿旭沉默了:“……”
这也太贵了。
那篮子里的荔枝还带着鲜绿的枝叶,一颗颗红彤彤地在碧色中着实鲜艳好看。
可量不多,数一数不过二十来颗,这么点荔枝卖这个价,谁吃得起。
在阿旭犹豫时,已有几个官人提着钱来买荔枝了。
眼见店里的荔枝越来越少,阿旭咬咬牙掏钱买了。
回家时,他跟许黟和颜曲月吐槽荔枝昂贵,颜曲月就笑着让他多尝几个。
阿旭摇头:“太贵了,还是郎君娘子吃。”
他尝一个就好。
阿锦和二庆也没吃过荔枝,两人吃了一个,被这入口满嘴香甜,带着浓郁果香的荔枝惊艳到了。
可让他们继续拿着吃,都摆摆手说不吃了,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留着会客吧。
许黟无法,去取了交子拿给阿旭,语重心长道:“咱们是刚买了庄子,但也不至于连荔枝都舍不得吃几颗,你再去买两篮子来,别舍不得。”
阿旭捏着交子,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把交子揣在怀里,表示明日再去:“方才买过,就要再买,郎君实在不会顾家,要是真这般想吃就买,咱们在京都就要入不敷出了。”
许黟捏捏眉心:“如今你和二庆在相国寺卖消食丸和安神丸,每回都能卖个五六百丸,一回入账就有十几贯,不至于到那等地步。”
阿旭听了,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他们在京都有哪些开销,以及买了庄子后,要养着庄子里的人。那庄子不小,还种植养了那么多东西,光是雇的下人,就有十三个。
许黟:“……”
无法,许黟只好随他。
时间来到巳时,许黟刚尝了荔枝没多久,霍玉清带了两个仆从,还有一车物件来寻他。
这一车物件大大小小有几件,两个仆从手脚麻利地把物件搬到院子里。
其中有两筐从涪陵而来的荔枝,另有两箱十分救急的冰块。冰块都是经过严格打磨,不是碎冰,用干稻草和粗布包裹着放在箱匣里,丝毫不见化开的痕迹。
另有一个金贵的锦盒,霍玉清没有让仆从拿着,而是亲自带在身上。
霍玉清不紧不慢道:“天气炎热,许兄来京时间较晚,怕是买不着冰块,就从家中冰窑里带了一些过来。”
许黟看他:“霍家有三房,每房用冰皆是有数,你把冰给了我,你用什么?”
霍玉清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边跟着进屋边笑着说:“我在国子监有冰用,每个月也回家不了几趟,用度自然剩下不少,你不用担心我。”
许黟这才放心收下,问他要不要吃荔枝。
霍玉清一愣,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两筐荔枝上面。
“不是你带来的。”许黟淡定看他。
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吃剩下没几颗的荔枝拿出来待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早些时候他们还觉得阿旭在市井里买到的荔枝模样漂亮,吃着味道好极了。这会见到霍玉清送来的荔枝,突然觉得自己的荔枝不香了。
霍玉清没有嫌弃,自然而然地坐在许黟对面,剥着荔枝吃:“很甜。”
许黟笑了,又给他沏了一杯雪芽。
霍玉清心情很好地品过茶,知晓这茶是从临安府来的,但没拆穿。
反手将锦盒递到许黟面前,眉目皆是带笑道:“前几日我得了两支好笔,就想到许兄常要写方子,没有好笔不行,就趁着旬休送过来。”
许黟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叹息道:“你不用对我如此,我当时救你不过是出自本能。”
霍玉清:“我知道。”
他飒爽一笑,不见文人的柔柔弱弱:“我想与许兄成为好友,自要拿出我的诚意来,许兄接着就是了。”
许黟哑然。
但他看到锦盒里躺着的毫笔,微愣一瞬。
这笔……好生熟悉。
第265章
许黟惊了一瞬, 手指拂过笔身,在笔端处,摸到细腻刻痕, 上方用草书刻有“吕道人”三字。
他脸上惊异之色显露。
霍玉清便笑着介绍:“这笔乃是歙州吕道人所制,吕道人是歙州制笔大家,所制之笔不多,实在一笔难求。”
为了这两支笔, 霍玉清费了些心思, 历经数月才拿到手。
整个国子监有此笔的学子不过百之一二,他将其中一支送来给许黟, 便是想表明心意。
“许兄可喜欢?”霍玉清心旷神怡, 眼底晕出喜色, 好似饮了一杯美酒。
读书人追求好笔,他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