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张铁狗点头:“是不急,你们这次回来都没如何休息,还要忙着那么多事,够辛苦了。”
许黟笑着摇了摇头。
比起来,那些挥着锄头干体力活的粗汉们更加辛苦。初秋日烈,这么会功夫,那些在太阳底下干活的工人们,身上都流着热汗。
今日过来的几个工匠被分为两组,一组拿着测量工具比划标注位置,一组把要挖的地基给画出来,再让工人们开始动手。
阿旭和二庆分开两边指挥,如此一来,他们盖房子的进度就能翻倍加快。
挖地基是辛苦活,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雇来的工人有二十来人,许黟留在这里没有用,他交代张铁狗几句,带着颜曲月和安哥儿先回去。
两大一小坐上驴车,许黟看着乖巧跪坐在蒲团上面的安哥儿,拿出红枣糕给他吃,边问他:“书读到哪里了?”
安哥儿拿着红枣糕没吃,如实地回答:“学到《孝经》了。只是夫子说,我年纪小,目前只让我背读下来,还未教我注解。”
私塾里,以年岁分班学制度,安哥儿在乙班,这个时候读《孝经》还是夫子看他聪慧,破格让他读的。但夫子也担心拔苗助长,便只让他读,暂不学注解。甲班的学生,小的十四五岁以上,大的二十多岁都有,他们目前在读四书经、注,另有本经传等,安哥儿虽也羡慕,却明白这些不是他这个时候该去想的。
他要把书读好,就不能好高鹜远。
安哥儿想了想问许黟:“干爹,想听我背《孝经》吗?”
话是这么问,可他两眼亮晶晶的。从干爹回到盐亭,他就没能好好地单独跟干爹相处,虽车厢里还有个干娘,但没有讨人烦的阿爹在,安哥儿很珍惜这个相处的机会,心底不自觉地就想表现一番。
许黟微诧:“能背?”
安哥儿点头,说他会背。
“仲尼居,曾子持。子曰……”
他语速不急不缓,背诵时,脑袋轻轻摇晃,稚嫩小脸神色严肃,看得出来很是认真。
听着安哥儿清脆的少年音,许黟和颜曲月相视一笑,两人心里都暖暖的。
朗朗读书声中,时间眨眼过去。
很快,车辆来到东郊庄子,陈六在外面候着,见着他们回来,立马上前,抱着从车厢里出来的安哥儿。
安哥儿脸色红扑扑的,小声地道谢。
“郎君,娘子。”陈六兴奋地说,“要播种的药材种子都备齐了,随时都能种下。”
“分好了?”许黟问。
陈六说都分好了,又问:“郎君,这分出来的种子,是要种到别处?”
许黟“嗯”了一声,说道,“医学那边,后面留着几亩地没动,我想把药材种子种到那边,到时候你跟小豆子一块来,在庄子里挑几个好手,跟着过去就成。”
“可是那边不是说土壤不行吗?也能种药材?”陈六挠挠头。
许黟颔首:“能种,只是收成会差。”
但收成不是他的目的,虽是种药材,可他打算直接按照野外生长环境来播种种植,种植的生态环境完全野生化,这样种出来的药材,药效才不会出现偏差。
这方面,鑫盛沅早好几年就已经在研究种植。
许黟有打算找鑫盛沅合作,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在医学后面的空地试着种植一波。
一行人进入庄子,许黟把安哥儿交给颜曲月,他跟着陈六去到后院仓库。仓库里堆放着今年夏时收到的药材,许黟每样都挑了些,打算拿回去做药效研究。
接着,又去看陈六挑选出来的种子。
陈六种出经验来了,他挑的种子都很不错,每颗瞧着都充满生命力,许黟惊喜地检查完,忍不住地夸他好几次。
把陈六夸得老脸通红,堂堂七尺男儿露出娇羞的神态。
他们在东郊庄子待到傍晚时分才走。走时,小豆子将许黟乘坐的车辆后面空位塞满庄子里种的农作物和蔬果,在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外,翘首以盼地看着车辆渐行渐远。
“小豆子,别发呆了,趁着天还没黑,把板蓝根和黄精先种到后院去。”陈六大声地喊他。
小豆子连忙“诶诶”几声,拔腿快跑进入院子。
……
初九那天,颜景明带着几个人来到盐亭。
他先跟着许黟来到东郊,前头工人们都在忙着挖地基,后面空地,堆满高高的木材,旁边整齐地晒着刚做好的石砖。另有十几名石砖师傅在和着泥巴,和好的泥巴嵌入到石砖模具里,再搬到一旁,把模具打开,完整的石砖就露了出来。
每道工序都在有条不絮地进行着,这里很快,就会拔地而起一座震撼人心的民间医学。
“看来入股不亏。”颜景明笑道。
他难得来一趟盐亭,并不急着走,颜曲月许久没跟哥哥好好说话,这次见着他亲自过来,就说她要自己接待。让许黟去忙他的事。
许黟没敢真的撒手不管,这可是大舅哥,大舅哥好不容易来一趟盐亭,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表示,岂不是没道理。
因此,许黟拿出几日时间,陪着娘子和大舅哥四处走。
哪想去到哪里,都能遇到认识他的人,见着他就高高兴兴地来打招呼,一问才知,都是以前给许黟看过病的病患。
“许大夫忘记老夫了吗?我这腿伤就是你给治好的啊。”
“许大夫,别来无恙啊,可还记得我,当时我娘腿上浓疮就是你给治好的。”杨某人拱手,心情复杂而感激地说,“这些年,我都想来谢谢许大夫,结果你这一游历就是数年,我都没找到机会。”
许黟神色怅然,模糊的记忆渐渐涌现,变得越来越清晰。
旁边的颜曲月握了握他的手,轻笑道:“你看,他们都还记得你。”
闻言,许黟万千情绪都化成一个“嗯”字。
颜景明打趣:“你要是在盐亭开间医馆,我想梓州内会有不少人千里求医。”
许黟眉梢动了动,是吗?他也有些期待。
数日后,颜景明回昭化,带过来的几个人留下来帮忙。
许黟一点都没客气,立时把这几个人交给张铁狗和阿旭,让两人去安排任务给他们。
他自己则是把诊堂开起来。
消息一出,便有不少医患慕名而来。
这日许黟就接到一个从梓州府乘车过来的病患,这位病患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出自农耕之家,早几年他不知从何处染到湿毒疮,迟迟治愈不了,当年就听过不少许黟的名声,可惜他晚来一步,还没找到许黟,许黟就从梓州离开。
这次他听闻许黟重新回到盐亭开诊堂,迫不及待地就备车赶来。
他的湿毒疮长在双手处,发作时,双手瘙痒难耐,别说是持笔写字,便是安静入睡都不成。
这病治不好,他就没法参加科考。
坐到许黟面前,他将手伸出来,喉结滚动,神色紧张地问:“许大夫,可能治这湿毒疮?”
许黟观察着他双手毒疮糜烂程度,点了点头,反问他:“你常去乡下?”
“嗯,家父常言道耕种静人心,我读书困惑时,就会下乡跟着佃户们下田干活。”虽累得两股战战,但一日下来,心中烦忧舒缓不少。
他疑惑:“这病与我下地种田有关?”
“有。”许黟颔首,“你这湿毒疮是染了草毒所致,治不好便是因为你常下田耕种。”
只有杜绝感染源,才能治好。
青年神色微怔,下一刻喜然回神:“多谢许大夫。”
他的手有救了!
第282章 正文完结
许黟给他开了甘草水冷敷, 这甘草水不止有甘草,还加入枇杷叶、黄连、黄苓和黄柏,煎煮好过滤药渣, 再加入石膏粉搅成膏状就可以敷在湿毒疮处。
青年是读书人,没煎煮过药,这活交给林氏去办。这一道上,林氏做的活儿仔细, 来看病的病患要是不会煎煮药的, 她都能办好。
这湿毒疮需要内服外用,许黟另给他开一个化斑解毒汤的药方。这药汤, 自也是交给林氏来。
青年付了银钱, 就在许家附近临时租赁了一间合租房, 每日早时和晚时过来敷药服药。
三日后,青年手上湿毒疮好转。
五日后,青年不用再敷甘草水, 只再服用药汤。
十日后, 青年来告谢许黟,他身上的湿毒疮已解,该回梓州府了。
……
时间转眼来到年节前夕,这是许黟和颜曲月他们回来过的头个年,两人商议着要热热闹闹地好好办。
离着年节还有十日,许黟就叫停东郊医学那边的工程, 给工匠们和工人们放假,要过年了, 他也不吝啬, 给每个人包了一串铜钱,再去到百里村, 找张村长买下一头肥壮的猪,请着屠户来杀猪分肉。
工人们听到今年收到的年礼这么丰盛,都感恩地叩谢,两眼盼望地跑着排队领猪肉了。
对盐亭的平民百姓来说,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肉的,也就过年过大节时,家里才会舍得割点肥肉回来。那肥肉也不是敞开肚子吃到饱,每餐切一小块下锅煎,煎出油脂捞出来,再用来炒菜,煮汤,尽量让每道菜都沾上油腥,等把这小块肉利用到极致,才切成薄薄的几片,给每年辛苦干活的顶梁柱吃,接着再分给小孩儿,老人。
今日,他们每个人都领到三斤肉。每块肉肥瘦相间,白白花花的,看着就诱惑极了。
这头猪有百来斤重,几十个工匠工人分完,还剩下好些猪下水和四截猪蹄。这两个部位都要用大料做才好吃,那些工人们舍不得拿价贵的香料来腌卤这些猪下水和猪蹄,舍不得地望了望,便提着钱和猪肉去到张铁狗那边按手印回家去。
人都走完了,张铁狗抄起登记册拐在腋窝下,走过来瞧了一眼:“呦,这些可是好东西。”
许黟道:“是不差,可以带回去,今晚处理好便能吃上。”
张铁狗看向在收拾刀具的屠户,又看看旁边帮忙搭手的阿旭,笑说:“阿旭做的猪蹄汤可香了,要不这几截猪蹄,做成猪蹄汤多好。”
阿旭听后点点头,很是乐意道:“那我先带着回去,晚些时候,铁狗哥和梦嫂嫂过来吃便成。”
许黟在旁补充:“把干娘和澜姐儿都叫上。”
要年节了,私塾里这几日的学业比平时忙,安哥儿要在私塾里夜读,快要到戌时才能回家。
“行,我把干娘他们都叫上。”
阿旭先提着猪下水、猪蹄,带着屠户离开。
许黟和张铁狗趁着天黑前,巡视完一遍周围环境,在过年前后,这段时间他们都不会特意过来。几个月的时间,医学楼盖得差不多了,四周砌着两米高的围墙,锁着道大铁锁,巡逻到后方,会遇到一间竹子搭建的棚子。这棚子占地很大,里面囤放着好些木材和石砖。
张铁狗摸摸那些木材,把门锁上,对着许黟道:“没想到呐,咱们也能干成这么大的事儿。”
这可是民间医学啊。
听着就不一样。
许黟听得轻笑:“到时你也来当老师。”
“我?当老师???”张铁狗瞪大牛眼。
不是,他哪里懂医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