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阿旭阿锦看到野山鸡的那刻,高兴的小声叫了出来,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盯着山鸡流口水。
要说之前他们可是他们村里人都晓得的可怜娃,来到许家后,要是村里那些孩子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肯定羡慕坏了。
“郎君,郎君,我来处理。”阿旭高兴地跑去灶房里烧水。
阿锦则去准备做山鸡的佐料。
姜、葱、蒜都不能少。
阿锦如今处理这些,愈发娴熟。拿着菜刀有模有样,“咚咚咚”地剁蒜泥,练拳三个月,她手臂力气变大很多,举着菜刀忙活,一点都不累。
她将佐料备齐,炉子上烧着的水正好沸腾起来,阿旭把水倒进盆中,将野山鸡泡进开水里面。
许黟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阿旭和阿锦蹲在盆边拔鸡毛。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转身去到竹筐前,开始处理从山上带下来的药材。
干姜需要制,制法有直接切片晒干,和盐腌制后再晒干等。其中直接切片晒干是最常用的方法,但要将药效起到最好的效果,就需要反复蒸晒。
也就是所说的,三制,九制。而九制干姜,是其中最麻烦繁琐的,需要九蒸九晒才能完成。
许黟对制药,从不害怕麻烦,尤其是想到九制后的干姜效果最好,他反而隐隐期待。
他将挖回来的野姜洗干净,用布擦拭干,装到木盆里。
带着木盆进到灶房,把上回打的切药刀拿出来,一手拿着野姜,一手握着刀把手,快速地将这些野姜切成片。
切好的姜片放到蒸锅里蒸熟,铺到簸箕上去晒。
待野姜处理好,他再去处理细辛。
细辛只要根部,不需要切碎,直接整根晒干便好。
茴香他只留小部分做新鲜的作料用,等会加进焖好的野山鸡里面调味。其余都是洗干净,挂到屋檐下方的麻绳,让它们自然风干。
时间过得很快。
没多久,许黟闻到鸡肉香味,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阿锦进到屋里,把油灯点上,顺带在灯盘里加了一勺油。
“野山鸡做好了?”许黟吸了吸鼻子,问进来点灯的阿锦。
阿锦甜甜笑着回答:“郎君,快好啦。”
说罢,就跑过来帮许黟晒药材。
她踮着脚尖将药材均匀地铺在簸箕,身高不够,就只铺药材,待许黟把簸箕放到架子。
两人一同合作,剩下的药材没多久便都处理好。
许黟扭着脖子活动手脚,说道:“今日我们去屋里吃,这把茴香给阿旭,让他加到罐里添味。”
阿锦应声接过茴香,小跑着去外面找阿旭。
此时,隔壁的陈家。
陈二旺闻着一阵阵肉香味,面色郁郁,喉间却不自觉地滚了滚。他吞咽着口水,回头看到陈娘子在做杂粥糊糊,嫌弃地哼了一声。
陈娘子当做没听见,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这时,陈二旺又坐不住,在屋里来来回回地渡步。
他等不到陈娘子主动跟他说话,忍不住地先开口:“你素日里不是和那许小子好,怎么不见他把做衣服的活给你,却给了何家的?”
陈娘子头都没抬,许黟今日让阿旭阿锦带着布料木棉去何家的事,是她去找何娘子叙话,看到她在忙裁衣服,问后知晓的。
但不知道陈二旺是从哪知道的。
“我做衣服的手艺比不上何娘子,黟哥儿是心善不是蠢,知晓这样的活给谁做。”陈娘子冷静道,抬眼看向他,“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最好给我老实地咽回去,别把我也给害了。”
陈二旺有些心虚地反驳:“我哪敢,他上回不给我看病,我可是吃了不少苦。”
陈娘子瞪着看他:“你还说没有?几日前你去找婶娘,偷偷地在聊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到婶娘家的姐儿了?”
陈二旺心惊地鼓起眼睛:“!!!”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娘子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婶娘这人往日里抠搜得很,只吃别人的,谁能从她手里扣出东西来。昨日怎么就带了东西来做客,明里暗里打听黟哥儿的消息,我想了想,除了她家那个姐儿,就想不到别处能让她起心思。”
陈二旺的婶娘不住在城里,而是在城外的小村,许黟这样的才俊,没有人跟她提起,她怎么会知道?
尤其是,这婶娘眼光高得很,总是想着让她家姐儿高嫁,好攀个好亲。许黟家在南街,但是县城人,还有本事,外人眼里,他家还有女使小厮,听着就不一般。
不管陈二旺跟她说什么,有这样的条件在,定是入她眼了。
让陈娘子忧心忡忡的,是婶娘她没有眼力见,只看得见自个要的,却不懂得害臊,保不准就带着媒婆过来问亲了!
陈娘子冷声道:“不行,你得跟婶娘说,姐儿想要挑佳婿没错,但这主意不能打到黟哥儿身上,要不然,咱们就和离。”
“什么?”陈二旺闻言,惊得整个人怔住,缓了好几秒才回神,“你这妇人,竟然敢跟我和离?”
“对,这世道,难道就只能男的休妻,不能女的和离了吗?”陈娘子咬着下嘴唇,说出这话时,她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
她天天夜夜看着这个人,心里厌恶一日比一日更甚,要是如愿,她不怕被唾弃,也要跟他和离了,那又如何呢。
陈二旺怒骂道:“你就是一个无知的村妇,要不是嫁给我,你能来县城里住?过着娘子一般的好日子?怎么,如今是看我没了账房的活,就嫌弃我了?
我告诉你,没门!你……你……泼妇,不可理喻,竟敢说和离,实在无知,蠢不可及……”
陈二旺气得话语颠倒,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骂得不过瘾了,抬脚就把陈娘子旁边的凳子给踢翻。
“哐”的一声闷响。
昏暗的屋里,气氛变得焦灼,岌岌可危。
陈二旺看向不屈看着他的陈娘子,胸口生出一团怒火,抬起手就要去打她。
陈娘子哪里会站着被他白白的打,看他抬手,就转身把做饭的菜刀举向他。
“你敢!”
“陈二旺你要是敢打我,明日我就去衙门里报官,就说你欺我。你欺我,我不怕,左不过人活得那般累,还不如早早丢命。”
陈二旺看着她举刀,吓得身上气势一怂,没敢真的打她。
“你把刀放下!那刀不长眼睛,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陈娘子无言看他,如此畏畏缩缩,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跟这样的人赌气,陈娘子觉得自个也是蠢的,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这样的德行。
她把举着的菜刀放下,冷声说:“明日你去见婶娘,告诉她不许去打扰黟哥儿,要不然,我还会跟你拼命。”
陈二旺冷汗冒出来,连忙说:“好好好,我听你的,你快把刀放下。”
……
隔壁的许家,许黟他们听到一阵动静,阿锦皱着眉,问这是怎么了。
阿旭摇摇头,嚼着嘴里的鸡肉,一边说:“好似陈娘子和陈叔又吵架了吧。”
阿锦眨眨眼:“陈娘子为什么总是和陈叔吵架?是陈叔做了对不起陈娘子的事吗?”
许黟:“……”
“咳咳咳。”
他立马佯装咳嗽,提醒他们说:“这是陈娘子的家事,你们要是见到陈娘子了,她没说你们可不许问。”
阿旭说:“郎君,我晓得的,”
阿锦也说:“非礼勿言,我不会乱说的。”
听着他们的回答,许黟赞同地点头,让他们好好吃饭。
他耳力好,隔壁的争吵声没有刻意压着声,许黟还是听到了一些。
虽不全部真切,但好似……陈娘子想与陈二旺和离?
时下对女性苛刻,女性在婚姻里面一直是属于下位,男子纳妾、收养娘和陪房都是合理的,作为正妻不可嫉不可妒,要不然就会被骂是妒妇。想要和离也难,只要男的不同意,那么和离就几乎没什么机会了,不过却能抓着一处错处休妻。
许黟沉默,而后叹了一口气。
被休妻,或者是和离的妇人,日子往往过得不好。当然,这其中也有把日子过得更好的,只是太难而已。
……
第二天天刚亮,许黟就要出门。隔壁的陈家,陈二旺也出门了,见着许黟,他面色讪讪,没敢多说话地干笑着离开石井巷。
许黟想着他的神情,疑惑对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就看到陈娘子也出来了。
陈娘子昨夜失眠睡得不好,这会见到许黟,有些恍惚地顿住身形。
“陈娘子?”许黟唤她。
陈娘子这才回过神,带着歉意地行了个礼,轻声说:“黟哥儿,昨晚应是有听到争吵声吧。”
许黟无辜眨眨眼:“……”
陈娘子继续说:“这事本来是家丑,说不得给他人听,可涉及到你,我想还是让你知晓一下才好。”
这陈二旺就是个又孬又怂的,难免说不过婶娘这嘴巴利索的。
要是没把婶娘劝住,后面难免还会起心思,不如就告诉许黟,让他心里有个底。
许黟道:“陈娘子但说无妨。”
陈娘子面露难为情,却还是低声地把陈二旺与婶娘的事,说给他听。
许黟:“?”
他好像瞬间理解,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陈娘子为何还想跟陈二旺和离。
这陈二旺还能再蠢一些吗?
于是这天,许黟还没有去屠夫那里买猪油回来,先在家门口听了一肚子的八卦。
还是和他有关的八卦,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在南街很受欢迎。
家里有姐儿的,都想着能不能找到许黟这样的女婿。要不是知道许黟还在孝期,指不定这会许家的院门,就要被各种媒婆踩烂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多谢陈娘子提醒。”
陈娘子摆摆手,有些感慨的说:“你与我差着辈分,我本以为跟你这样读过书的少年郎是没有话头可聊的,谁知你时而反过来劝慰我等,晓得我们这些妇人的苦楚。”
许黟含蓄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办法,学中医也是要学心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