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叨鹿
“为什么遇不见?”
“他已经死了。”
“死了?”小猫歪头,“就再也遇不见了吗?”
“嗯。”
“那小仙姑不要死,好不好?小猫想一直和小仙姑在一起。”
逢雪捏了捏它肉肉的小爪子。
周采青横刀脖颈,心中已然明了,低声说:“我懂了。”
四周传来的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身上,那些藏在水缸里,台阶后,树影中的人们害怕得不敢出来,但她明白,只要有第一个人出来,其他人便会接踵而至。
“你杀了我们,也未必不会死在别人手上。”她眼眶发红,扫过地上的烟花信号,恶狠狠地放话。
“我知道。”剑客抚摸怀中小猫,平静地说:“我在等他们。”
……
夜晚,暴雨如注。
若是往常,寨子里早就四处亮起明如昼的灯火,山贼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听掳来的女人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但是今夜,此时此刻,一切都荡然无存。
寨子死寂黑暗,暴雨冲刷走地面,雨水汇聚成束,流入一旁沟渠,染红了小溪。
偌大山寨,只有一间房是亮着的。
有人正坐在窗边,陪猫咪嬉戏。
木窗如画,画上猫儿活泼地跳来跳去。
寨子外,数十人冒雨前行,将房屋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身上披覆黑笠,行动悄无声息,如一群黑色的老鸹子,从雨帘里骤然钻出,凝视着雨夜散发温暖烛火的小窗。
为首之人无声抬手。
滂沱大雨遮掩了弩机运转之声,转瞬,万箭齐发,射向坐在窗边之人。
小猫毛炸开,蹿地一下溜到墙角。
那人身中数箭,被刺成筛子,猛地栽倒。
房间的烛火也被箭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你先进去?”
“不,你先进去。”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停在门口,却开始互相推诿,争着让对方立这个头功。原因无他,实在是刚来到寨子里时,满地堆成小山的尸体太过骇人。
“呲。”
一个青年嗤笑了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手打把白伞,伞面温润,面容温文和雅,与周围山贼匪寇格格不入。
他抬起手,直接推开了木门。
“嘎吱——”
木门悠悠打开,马上有火把高举,把屋内照亮。
众人愕然惊呼。
屋内到处是箭矢,扑倒在地上,被箭矢插成筛子的,不是旁人,正是寨子原来的主人,赤目鬼。
赤目鬼被削成人棍,看起来才颇为身形单薄。
“他跑了?”
“可恶。白跑这一趟了。”
小黑猫跳到桌子上,颇为凶狠地朝他们哈气。不过,谁也没将它放在眼里。
倒是那举着白伞的青年,饶有兴致想伸手逗一逗猫,却被狠狠挠了一爪子。
“嘶——倒是只脾气大的狸奴。”
他却像突然改了主意,指向了猫儿,“这只猫我瞧着喜欢,给我抓过来,抓到有赏。”
小猫哈气,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闻言贼匪们大喜,抓只小猫,可比抓个剑术出神入化,能荡平整个山寨的剑客要容易得多……
是吧?
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猫儿身手灵活,上蹿下跳,又不在乎什么“胯下之辱”,时而从他们□□钻过,让他们不得不俯身去捞。但快要抓住的时候,它又如离弦之箭,嗖地飞出,跳到他们脑袋上,几爪子挠下来,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小猫如同战神附体,把屋里的十来个壮汉,溜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偏偏它又是通体乌黑,无一丝杂色,往阴影里一钻,就算他们瞪大眼睛,也根本找不出来。
青年舔掉手掌上的血珠,眼睛越来越亮,笑道:“像是只有灵性的猫儿。”
此时。
屋外传来声清脆哨响。
小猫身影如电,冲了出去。几个汉子跟在它后面,刚跑到门口,忽而不约而同顿住。
原来还围在门外的人消失不见,地上层层尸体相枕,而在山寨门口,只有一人站着。
“轰隆——”
电闪雷鸣,闪电撕扯过黑夜,苍白电光中,少女身影单薄,执剑而立。
这些杀过无数人、刀口舔血的贼匪们,居然忍不住开始颤抖。
小猫跳过尸体,一跃至她的肩头,骄傲地仰起脑袋,“小仙姑,我厉害吧!”
逢雪甩了甩剑上血珠,嘴角微翘,夸道:“厉害,可有受伤?”
“没有!”小猫不屑道:“他们太慢啦。”
逢雪:“待会给你喂小鱼干。”
“喵!”
……
众匪挤在小屋里,畏葸不敢上前。
攻守易型,他们被堵在了这间插满箭矢的房间中,而对面的女子,只有一人、一剑、一猫。
逢雪趁着雨夜,匪徒们注意被木屋景象吸引,偷偷潜入他们之后,长剑悄无声息钻出,把他们如一茬岔韭菜般斩倒。
竟颇为顺畅,比之前和山贼打斗更加容易。
她转了转手腕,正欲提剑往前,却见那屋里走出一人。
青年打着白伞,笑容温和,“果然是你。”
逢雪蹙眉,“你知道我?”
他勾起嘴角,“你新近杀了我师弟,虽说,那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但死得毕竟太惨……”
逢雪想了想新近杀的人,但数量太多,实在不懂他说的是谁,便道:“那你师弟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小猫在旁边喵喵叫帮腔,“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想要抓小猫!”
青年微微一笑,并不畏惧她长剑锋芒,而是点了点她的脚下,“小仙师,不止你会用空城计。”
逢雪垂眸望了眼。
地上哪是什么黑笠贼寇的尸体,冰冷雨水中,一张张泡得白皱的纸人扯着嘴角,朝她冷笑。
第079章
而在寨子外面, 又摇动无数火把。
一干人从黑暗里走出,而这批人,除却悍勇的匪徒恶贼, 还有许多穿着奇装异服的邪修。
譬如那个懒懒躺在靠椅上的大肚和尚,左手一个大鸡腿, 右手一个大蹄髈, 体大如牛, 要八个人抬着轿子,才能将他抬起。
他吃得油光满面, 还在大口把荤菜往嘴里狂塞。
又或是满头珠钗,涂脂抹粉, 衣香鬓影的七尺大汉。
……
逢雪前世行走人间, 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邪魔外道的名字。
眼下看来, 群魔乱舞,似乎成为别人的瓮中之鳖。
她挽了个剑花,另一只手摸向符咒袋,面无表情地说:“白花教。”
能聚集起这么多邪魔外道, 她只能想到白花教。
然而得罪白花教是在廉州的事情。她是阴间借道才赶回沧州, 白花教的人总不至于这样快?
逢雪想起来了一人——张老全。
杀人代劫、尸解成仙,原来雁回城里的血案, 也与白花教相关。
一想到张老全择定的最后一个代劫人, 逢雪脸色冷了下来, 挽了个剑花。
前世今生,账一起算罢!
不再废话,也不问太多, 长剑如电,刺向最左边不男不女的修士。
他转动水袖, 娇嗔一声,朝逢雪抛个媚眼。
见道人毫不理会,长剑快戳到面门,大汉只能从自己彩裙下掏出两把大锤,瓮声瓮气地说:“好不解风情的道人。”
大锤破空,与宝剑相击,发出金石之声。
道人却没有再刺过来,而是借他之力,身子如鸟展翅飞起,刺向另一个骑在驴上的侏儒。
侏儒抬手,把旁边的教众扯过来当了挡箭牌。
长剑穿胸而过,溅起一捧血花,侏儒便低下头,在血洞上面尽情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