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 第301章

作者:叨鹿 标签: 强强 重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逢雪捏诀,大风吹得蛊雾东歪西倒, 待蛊虫再聚集,她仰头喝口酒, 酒液猛然挥洒, 黄符蹿起条火蛇。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焦臭味。

  蛊尸噼里啪啦如雨落。

  逢雪从树上跳下, 用剑挑起一只虫子,放在眼前端详。这似乎是南疆那边的蛊,以血肉为食,但离开南疆瘴雾, 便容易死亡。

  头顶忽然坠下条五步蛇蛇身。

  抬头看, 毒蛇、巨蝎、彩蛛就挂在树梢林端,大部分被斩作两端, 有少数仍活着, 匍匐在树干枯叶上。

  这都是剧毒之物, 咬一口就会送人归西,但都不该出现在此处。

  逢雪身上还带着叶蓬舟送她的避毒囊,便无惧毒虫, 走入树林深处。

  暮色渐深,林中昏暗无比, 时不时踩到一截干脆的断骨,或是蠕动的蛇段。耳畔响起风声,她悄无声息挪动脚步,抽出长剑。

  剑华如雪,与一条长杆撞在一起。

  对面人咬牙切齿瞪着她,大手一挥,几只黄鹤骤然出现在昏暗林中,振翅飞来,倏尔变作几枝羽箭,射向她的要害。

  逢雪往后下腰,避开羽箭,瞥见天空金翅羽雕盘旋不散,将长剑一抖,震开来人,后退数步,说:“我不是白花教的人。”

  长杆在空中微顿,对面人狐疑不定地望着她,“你是一个剑客。”

  逢雪颔首。

  “快走快走!”那人放下长杆,“没瞧见这儿都是毒虫嘛,此处不是善地,早早离去!”

  逢雪挽剑收回鞘中,缓步靠近,打量着他。

  这人打扮是个赶羊的羊倌。白毛巾抹头,身上穿着一身灰不灰黄不黄白不白的羊皮袄子,腰间挂着赶羊的鞭子,手里提一条竹竿。

  黝黑皮肤,满脸皱纹,看着忠厚老实,路边牧羊而过,不会叫人多看一眼。

  “这儿怎么了?”她指着地上的散落的白骨,低声问。

  “毒虫咬死人了。小姑娘,快走吧,被咬一口我可救不了你。”羊倌不再多说话,蹲在地上,在灌木丛中寻找什么。

  “我这有避毒物的药丸。”

  蹲在地上的人抬起脸,轻啊一声,“你不是个江湖剑客?”他神情恍惚,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剑客张口就撇清与白花教的关系,说明她不可能是个普通剑客,他眼神陡然锐利,“你是谁?”

  逢雪拱手,“师从青溟。”

  羊倌松了口气,“原是青溟山的小道人。”他卸下心中防备,伸手接过黝黑药丸,把药丸塞在羊皮袄子里,“我们指挥使也是青溟山的人咧。”

  “这儿发生了什么?”

  “中了白花教这伙贼子的道了。”羊倌自报家门,“我在镇厄司当差,别人喊我叫放羊倌王四,最近管队发现有白花教动作的踪迹,让我们跟着贼子,趁机一网打尽。我中间耽误一会,被几个小孩子缠住,来迟了一小会,来的时候,只看见这满地的尸体。”

  从地上捡起块令牌,他摊开手,数枚令牌被一根草绳挂住,“除了我,全折在这儿了。若是我早来一点,”他攥紧掌心,手背青筋迸出,半晌,才不甘地承认:“也许我也变成一堆骨头了。”

  逢雪问:“你接下来想作何打算?”

  王四道:“我要回据点,向薛百户汇报此事。”

  “镇厄司的据点就在附近?”

  “是啷。不过先得把弟兄们的尸骨收敛。”

  逢雪:“我来帮你吧。”

  王四看她一眼,“小心些毒虫。”

  他拿出张泛黄羊皮,捡起地上一根散落的腿骨,“这是队里的卖油郎赵大柱,他是个瘸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你瞧腿骨生得多粗壮。”

  一根根捡起凌乱的骨头。

  “这是柳娘子,原来女人的骨头这样轻巧纤细,她做的豆腐可是一绝。”

  他低着头,看手里握紧的手骨。手骨被人粗暴折断,折痕骨茬分明,上面交织虫噬蚁药的痕迹。

  俯身将手骨轻轻放在羊皮上,王四苦笑:“真可惜,以后再也尝不到柳娘子做的豆腐了。”

  老汉低着头,捡拾满林滚落的枯骨。

  这些镇厄司卫毙命不久,但血肉被毒虫啃咬一空,骨头咬得满是空洞,变得异常疏松脆软。

  逢雪动作小心地捡拾遗骨,偶尔听王四认出同僚身份,嘟囔几句,声音里含着低沉而模糊的哽咽。

  仿佛穿林的风声。

  把能找见的骨头堆在羊皮里,王四叠起羊皮四角,将它背在身后,道:“小姑娘,你人真不错。我要去据点了,要不你和我一道吧,白花教那帮人阴险歹毒,跟闻见血气的豺狼一样,要是发现你和我们混在一起,说不定会对你怎样。”

  逢雪点头,“我也有事想告诉镇厄司。不过,就这样带我去据点,你不怕我身份有假,实际是白花教伪装的?”

  王四借着月光打量她,不由摇头,“小姑娘,白花教哪有你这样的?”

  两人结伴同行,往镇厄司的秘密据点行去。

  王四使了个小法术,变出十几只白羊,依旧作他的赶羊老倌。这次他心绪凌乱,变得羊多有纰漏,有的羊长了五个蹄子,有的羊生着两条尾巴。

  但索性是荒郊野外,夜半更深,也吓不到旁人。

  “你赶羊也有模有样的。”

  王四听到,笑了笑,“我从小就跟着我爹放羊,我爹跟着我爷爷放羊。”

  “这还是门祖传的手艺?”逢雪忽然心生好奇,“你是如何加入镇厄司的?”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

  他们世代赶羊,但羊是属于地主的。一头羊,比人命更值钱。

  每每他早起,长杆挥动,驱赶羊群到绿草丰美的山坡上,小心伺候着他们,日晒风吹,不敢怠息。

  有一次,他把羊赶到山上,坐在石头上望着羊群发呆。

  日头渐上,和煦日光照在身上,稚童不知不觉就打起哈欠。每天将羊赶回羊圈后,他还要随父亲一起去主人家做工,扫地挑粪、锄土浇水,忙到半夜才得歇息。

  这对于七八岁的孩童,太过繁重,不知不觉,他就趴在石头上睡着了。

  一觉黑甜无梦,待到醒来,日影已经西移。

  吓得小童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把羊群赶到一起,数着羊的数量,“一、二、三……十、十一……”

  数来数去,都少了一头。

  想到被主人家发现丢羊的下场,他不禁浑身颤抖,牙齿咯噔作响,头顶悬着的红日不再温暖,变成一道索命符。

  金乌往下坠一点,他离阴曹地府便更近一些。

  小童惶惶无措时,忽然在地上窥见一个蹄印。他脑中闪过灵光,沿着蹄印往前,在山石碎叶间,找寻羊留下的一点点踪迹。

  一枚蹄印、一根羊毛、一点被啃去的嫩芽。

  终于,在溪涧旁,他找到了那头羊,免去一顿毒打,保住自己小命。

  “这是我第一次用索迹之法。”王四回忆过去,脸上露出微笑,“我爹告诉我,大家或多或少都无师自通,会这种办法。学不会的、弄丢羊的,也活不下去。不过我同他们不一样,后来我便迷上了这种办法。”

  “痕迹。羊经过会留下羊的痕迹,鸡留下会留下鸡的痕迹,天地万物,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我观察着地上的脚印、树叶堆里的粪球、灌木上的叶子,有时还能摸到林子里,抓几只山鸡,给家里添一点荤腥。”

  老人嘴角扬起,眼神悠远,笑容中有几分自得之意,“那阵子,我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羊倌,谁家丢了猪狗牛羊,只要叫我,我保准能寻到。方才我信你不是白花教的人,一是因为小姑娘你通身清气,二是,地上没有你留下的痕迹啊。”

  逢雪佩服道:“老丈厉害。”

  王四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有多厉害,不过是些没人注意到的细小痕迹,恰好被我发现而已。靠这手本领,我当年过得还不差,娶到了小翠花做老婆,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我那女儿,眼睛比我还利,秋毫之末都瞧得清楚,她缠着我,让她教她索迹之法。”

  “小女孩学索迹之法用来作甚咧?我又不会让她同我一样赶羊,可咱爷俩相依为命,她想要什么,我也就依着她。我家姑娘,眼睛淬了火,比我还厉害!”老人骄傲之色更浓,“她还能分辨不同香粉的味道,不同口脂的颜色,我这老头子,是万万学不来的。”

  话锋一转。

  “只是后来,我们那闹了妖怪。妖怪专劫颜色姣好的少女,杀害后,丢弃在河边,人们说这是河妖作祟。”

  “我的囡囡悄悄告诉我,她在一个人身上闻见了和死去孩子一样的香粉味。我让她离远一些,别管这件事,这事肯定是妖怪作祟,就算没有吃人的妖怪……那些人家大业大,岂是我们小小羊倌得罪得起?”

  “但是、但是。”

  “第二天晚上,我刚赶羊回来,家门口便聚满了人,钱麻子和我素来不对付,竟还主动和我打了声招呼。我心里感觉不妙,回到房里,竹躺椅上围着一圈妇人,她们哀哀的哭,我的囡囡就躺在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主人的管家竟来看望我,还给我牵了红线,牵了个小姑娘让我再娶。那小丫头,年纪只比我姑娘大几岁咧。我把家里攒的几两碎银送给她,本打算留着给姑娘做嫁妆的,如今也没什么用了。把姑娘埋在她娘旁边,我磨好了柴刀。”他咧嘴一笑,笑容憨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人的脖子还是挺硬的啷,竟把刀都砍出岔口了。”

  “我杀了几个人,一个是那垂涎美色的少爷,一个是帮他作恶的管家,一个是杀人的家丁。杀了人,自然就入了大狱,家主大骂我不忠不义,给县令塞钱,要治我一个千刀万剐的大刑。我关进监狱,受尽酷刑,本以为必死时,遇见了指挥使大人。”

  老头仰起脸,不知不觉,双目已经赤红,“我不知他的身份,以为他是狗官手下的人,还朝他吐了口血口水。指挥使却没有生气,捡起血唾里被打断的牙,还给了我,问我,还怕不怕这些恶人,怕不怕恶鬼妖怪。若都不怕,可愿意拿起柴刀劈断枷锁,转世再作一次人。”

  自那以后,老羊倌就做了镇厄司卫了。

第214章

  王四有一手索迹观毫的本领, 查案屡立奇功,后来又跟着人学了点术法。他术法本领不成,又无心上进, 便一直做着自己的老司卫,素日用羊倌身份掩人耳目, 倒也怡然自得。

  一路说着话, 明月作伴, 清风为友。

  老羊倌挥舞长杆,赶着变出的羊儿, 道:“以前是赶羊,找羊, 现在是赶羊, 找羊、找邪道人、找妖怪,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很早我就知道,法寺附近有个白花教的分坛,只是一直寻觅不到踪迹,找着找着, 他们忽然丢失了踪影。”

  逢雪道:“那个分坛在墙上。”

  老羊倌愕然张大双眼, “墙上?”

  “墙上,壁画里。”

  “……”他沉默良久, 沉沉叹口气, “有几次我都顺着踪迹找到墙根处, 墙上的图案,我只当是小孩涂鸦。原来墙上还能藏人咧?”

  老羊倌皱着眉,心中万分后悔, 心想,若他看得再仔细一些, 说不定柳娘子赵大柱他们也不必被白花教害死。

  他攥紧拳头,“多谢仙师告知,待我告诉百户大人,咱们做好准备,把这些白花教一窝端了!”

  “你们据点有多少人?”

  “还有十来号人。姑娘别小觑,虽然人不多,但百户大人是指挥使亲自调教的好手,年纪轻,本领强,可了不得!”

  “小姑娘,你瞧,那儿就是了。”

  是间立在十字路口的小酒棚,酒旗飘扬,白布黑字,写着三字“杏花村。”

  “此处是来参佛必经之路,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大家有各自伪装,羊倌、卖油郎、卖花人,每过旬日,来此地一聚。”

  他走到门口,拍了拍门板。

  小酒棚柴门紧闭,窗洞漆黑。逢雪离酒棚十来步,立在树下阴影中,凝视着酒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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