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叨鹿
武将补充:“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
“我敬诸位一杯。”
白花教的人却没有动作,没有接他的敬酒。
老者皱起眉,“你们——”
话音未落。那青衣美人忽然张开嘴,露出分叉信子,尖锐利齿,狠狠咬下武将的舌头。
武将捂住嘴巴,惨叫声中,不消片刻,面孔青紫肿胀,七窍流血而亡。
场上形势骤然变化。
摇晃迷离的灯影里,钻出一道又一道恶鬼,将嶙峋骨手插入监天司众人的头颅里。又有毒蛇蛊虫从白衣青年身上飞出,所过之处,白骨森然。
监天司猝不及防被摆了一道,有许多人还没拿出武器,就被迎面飞来的蛊虫鬼魅吞噬。
老者面色大变,欲拔出佩刀,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瘫坐在桌上。
“你们……下毒?你们想做什么!”
白花教的青年站了起来,“监天司想借我们除去季峋,没想到,你们也是白花教手里的刀吧。”
老者目眦欲裂,死死瞪着他。
“以为我们就像你一样,为了荣华富贵,给朝廷做狗。”他啐一口,“呸,庸俗。”
“那你们想要什么?”
青年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他以为是哪个监天司,笑道:“自然是白花娘娘降世。”
他忽觉不对,抬头望去。
迷离雨丝在长明灯照耀下如同丝丝飘渺光线,少女提剑,从漫天光雨里走来。
“降妖。”
剑光骤然劈断长夜。
————
地上覆上厚厚一层血浆,尸骨相枕,随处断臂残肢,欢笑融融的酒宴霎时变成人间炼狱。
逢雪剑指着那位白花教徒,看模样,他应是这些教众中地位最高者。
森然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他却仰起嘴角,大笑着说:“这就是青溟山的剑仙吗?”
逢雪:“白花娘娘如何会降世?”
青年笑道:“这不是简单得很吗?小剑仙,你瞧,人世艰辛,生民血泪流向苦海,见这人间惨状,万法寺的佛陀渡得了苦海?你们青溟山能镇得住魔窟?”
闪电划破天空,照得他面色惨白,他仰起脸,冰凉雨水落入大笑的口中,“哈哈,佛陀也渡不了苍生,祂自己也要沉下去喽!该是苦海淹没天地,白花娘娘降世的时候了。”
逢雪皱了皱眉,心中一沉。
苦海淹没天地?
“老实交代!不然把你剁了喂狗。”
青年笑容一凛,看着她,“我们教主,为迎接白花娘娘,准备了一份丰厚祭品。若是提前除去祭品,说不定能阻拦娘娘降世呢。”
“什么祭品?你们教主在哪。”
“不急不急,教主神出鬼没,身份众多,连我也不知他在哪里。”青年站了起来,伸手拉起旁边的青衣美人,美人环绕他的身体,变作条翠玉小蛇,游回他的袖子里,“但我知道祭品是什么,剑仙不妨仔细找一找。”
“那祭品分作四份。”
“一份罪孽滔天,十世皆为贼寇,杀性难消,不通教化。”
“一份痴愚蠢笨,十世皆为畜生,似猪贪婪,像狗谄媚。”
“一份恶毒阴私,十世皆为奸人,狡诈恶毒,害人无数。”
“还有一份。本是极贵重命格,却世世惨死,不得善终,身上怨气冲宵。”
青年弯起嘴角,“这四人生来便负罪天地,身上罪业难消,是邪神最美味的祭品。四个祭品入口,我怕白花娘娘会忍不住,从苦海魔窟里爬出来。”
“他们在哪儿?”
青年手一指,指向身后承载千年法寺的高山,“剑仙动作可要快一些。”
逢雪见他神态轻松,心中憎恶,刚想说话,他便张口道:“剑仙可知,为何我什么都告诉你吗?”
剑客没有说话。
青年为她的缄默无聊叹口气,“因为,来不及了。”他摸着袖中的小蛇,毒蛇嘶嘶吐信,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这蛇妖毒性极为凶猛,只一口,他的身体便轻轻摇晃,七窍流出暗黑的血,“以后的天地,”他调动越来越僵硬的喉舌,“是……妖魔……鬼怪……的天地……是我们的……”
尸体僵硬倒在了地上,溅起水花。他的面孔青紫,脸上长出白毛,尸身在发生某种变化,魂魄似一抹黑泥,霎时融入雨水里,消失不见。
老羊倌看傻了眼,“姑娘、不对,剑仙,你的剑法好生了得!这人竟然直接自尽了。”
逢雪摇头,“他是自愿变成恶鬼。”
一剑斩尸把正在僵变的尸体劈成两半。
白花教众竟一点也不怕死,宁愿先做了恶鬼,他对‘妖魔鬼怪的天地’就这么自信?
逢雪收剑,目光投向法寺,“我要去寺里走一遭,找到那位教主和什么祭品。”
她咬了下唇,心想,只能迟一些再找叶蓬舟了。
不知他现在怎样?有没有吃到口热乎的美酒,喷香的羊肉?
第217章
想到叶蓬舟, 逢雪弯了弯嘴角,心中倏尔软了一软。
漫天的风雨如刀,冷雨落在身上, 老羊倌打了个寒颤,环顾地上的鲜血尸首, 有些茫然。以为杀了白花教就能给兄弟报仇, 可濡湿鞋袜的温热血液让他丝毫没有报仇的快意, 反而陷入更深的夜里,“什么白花降世……这些邪魔外道, 怎么没有完咧。剑仙姑娘,你还要找那个人吗?”
少女立在雨里, 微微抬起脸, 廊下防风灯被吹得摇动, 她的影子也在地上轻轻摇摆,曳过地上的血腥尸骨。
她眨了眨眼,长睫染上几点晶莹的雨珠,轻声说:“快到桃花开的时候了。”
桃花开后, 云梦的荷花也连天, 之后桂香浓郁,可作桂花糕, 待到冬雪飘飞, 寒江夜钓, 雪中饮酒。
每个季节都是好时候,她想起时,心里会生出隐秘而难以抵挡的喜悦, 就像在开花。
老羊倌听她说的话,愁云密布的心里, 霎时像照进一束暖阳,“是啊,说不定一场大雨后,桃花就开了。”
逢雪嘴角不觉微微往上扬了扬,“走吧。”她看向主座,“来的时候,主座是空着的,白花教监天司的头领早走了,找他们去。”
老羊倌在地上寻觅一会,“没有印子。”他仰头望去,“难道是骑在鸟背上飞走了?”
“天上的痕迹,老丈可还寻得到?”
“这有何难!”
————
一个时辰前。
或许是千世佛庇佑,每每燃灯大会,天空总是清明无雨。
夜晚,朗月清辉,落得满地碎银。
花园里歌舞未歇,监天司与白花教同座一堂,觥筹交错,和乐融融。一位面孔严肃的老者坐在主座上,与他同座首席的,则是对模样年轻的男女。
琉璃拿着酒杯玩弄,笑说:“监正大人,一直在这儿喝酒好没意思,我们叫镇厄司那群人死无全尸,也算了却你们心头大患了吧,就只能得这杯酒?”
监正面无表情,“区区薄酒,聊表心意。圣女立下大功,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
琉璃歪头,头上的流苏晃动,“什么荣华富贵?”
“陛下有意认圣女作干女儿,圣女日后便是公主了,金枝玉叶,贵不可言,富贵泼天。”
琉璃瞪大眼睛,“公主?”少女天真娇美的容颜显出几分错愕,“我这样的人,也能当公主?”
她不禁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肩膀抖动,头上琉璃坠饰晃来晃去,折射五彩的光。
“哈哈哈,金枝玉叶,金枝玉叶!”
琉璃仰起脖子,一口饮尽金杯里的酒液,但笑得太开心,呛到一口酒液,又掩唇咳了起来。
边笑边咳,双腮通红,眼睛湿漉。
监正望着她,不知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我的父亲可是个地痞流氓,为了赌钱,把我卖给了杂耍班。他这样的人,也能当公主的爹?”
监正道:“被封作公主,你便是陛下的女儿,和那些凡夫俗子扯不上关系。”他顿了顿,又说:“若想回去认亲,或是报仇,把他的姓名籍贯告诉我。”
琉璃弯起嘴角,转动手里一支骨笛,“那倒不要,你听,”她抵着骨笛,笛声里夹杂隐隐低嚎,似乎有个男人在哭嚎呐喊,“他不就在这儿嘛。”
监正皱了下眉,略过此事,问:“你们教主没来此吗?”
行六道:“有什么要紧事,同我们说便行了。”
“那么,请圣女与护法随我去法寺一趟。”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夜宴。走出门外,老者手一抖,便飞来三只体型雄壮的苍鹰。
琉璃跳上一头苍鹰,“我想一只鹰。”
“这又何妨,待会圣女选一只便是。”
“镇厄司的鸟儿羽毛金灿,比你们的要好看一些,我要那个。”
“镇厄司的鸟儿叫金翅雕,也被人唤作金羽凤,是季峋从瀛洲带回,传说里失伴必死,双宿双飞的神鸟。它们性情忠贞,对伴侣,也对主人,”他瞥眼琉璃,“圣女若想要金翅雕,便要一起养两只,从雏鸟开始养。”
琉璃弯起嘴角,眼睛不自觉瞟向旁边的青年,“那不正好,我与六哥一起养,”她喝了很多酒,双颊如烧,眼波似水,“你把其他鸟都给杀了,给我们留两个蛋就成。我要养便要养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凤鸟。”
监正不置可否,晃动铜铃,鹰鸟拔地而起,直上云霄。
三人来到一座悬崖之上。峭壁笔直,穿透云霭,如镜的石壁上,石窟棋布星罗,坐满了坐化成佛的高僧。
“金身崖。”行六笑道:“监正怎么带我们邪魔外道来到这等圣地?”
大鹰收起翅膀,停在悬崖上一个石窟旁。
监正跳下了鹰背,手里提着盏黄金莲花灯,转身往石窟深处行去。
两个白花教的人也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