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鹈鹕吻江
凉丝丝的雨像是银色的针,自满是乌云的空中落下,而后又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转变为倾盆暴雨。
豆大的雨滴染湿了船只,噼里啪啦地落在翻腾的海中。
修士们顶着暴雨操控着船只,在众人?的努力?下,险些?倾覆的船只终于缓缓恢复了平衡,脱离了千丝岛附近那个漩涡。
狠狠忙活了一场,修士们的灵力?都有些?透支。而暴雨还是不解人?情地下着,将一行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此时?此刻,谁也没灵力?捏个避雨诀了。
船只正常航行,总算脱离了危险。很多人?直接坐到地上,又是惊疑,又是后怕。
白拂英站在栏杆前,远远望着千丝岛。
在阴沉的天空下,那座岛屿吐出最?后一口常人?难以?察觉的浊气,而后在暴雨中分裂成无数块,震颤地沉入海中。
连带着海一宗的建筑也倾颓陷落,一同跟着沉入深海,被彻底地从世界上抹去。
“好?险。”
见状,众人?心?头松了些。要不是船走得快,他们现在还在海浪袭击的范围,恐怕要和海一宗一起沉进海里了。
祝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欲说话,忽听另一边一名修士惊讶地呼喊了一声。
“你们看那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暴雨之?中,竟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鱼排成长队,争先恐后地朝着千丝岛原本所在的方向游去。
它们速度都极快,像是要争抢什么一样。若遇到碍事的同类或者浮木,它们就会各自出招。
要么用粗重?的尾巴把?障碍物拍碎,要么用尖牙将对?方咬得血肉模糊。
鱼群就这么来?到了千丝岛沉没的地方,而后扎入海水里,开始争抢死岛留下来?的“好?东西”。
船上修士们见到这一幕,都沉默了。
良久,才有人?开口道:“幸好我们的船离得远些,要不然又
要被咬碎了。”
“船还没修好?,可经不住它们这么咬。”
“它们在干什么?好?像是在……吸食海面上那种黑色的液体。”
“白道友不是说,那种黑色的东西有可能是毒吗?”
此言一出,船上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白拂英身上。白拂英淡然道:“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以?免再被这些?鱼缠上。”
祝漫也很赞同她的话。
她数了下幸存者的人?数,随即微微皱起了眉。
出航时?算上白拂英、沈明?月,以?及东方家的三名修士,这艘船上共有二十二人?。
一路波折,相继有人?身殒或离开。现在仔细一算,剩下的居然只有十一人?了,赫然已经折了一半。
然而,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到达那片最?危险的海域。
祝漫叹了口气。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向前走,还是就这样回去,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定。
想了想,她指挥祝家修士继续做事,自己又操控着船,小心?翼翼地避开几股鱼群,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远方驶去。
其余人?各司其职,像白拂英这样不会开船修船的人?就无事可做了。
她在栏杆附近看了会儿海,见暂时?没有海兽想攻击,就先行回了船舱。
船舱里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修士们都在控制船,毕竟等?一下还要穿过一片千丝林。
原本是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结果刚进到舱内,就被沈明?月叫住了。
白拂英转过头:“进去说吧。”
她声音轻柔,但又带着几分阴冷和朦胧,听着总让人?心?生畏惧,想要与她保持距离。
沈明?月倒不是很怕。他沉吟几息,便道:“好?。”
两?人?来?到了沈明?月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是整洁,称得上一尘不染,好?像从没有人?住过一样。
白拂英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坐在茶桌前,盯着面前的茶杯。
氤氲的热气从茶杯里飘出来?,将周围的东西晕染得朦胧。
两?人?相对?而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沈明?月才道:“道友,你来?这里,和那股黑色的液体有关?吧?”
他特地放缓了语气,以?免白拂英感到不快。
白拂英用指腹挪了一下茶杯,白色的热气也跟着挪了一挪。
她垂着眼,看着杯中的水。
沈明?月能猜到这些?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他本来?就不笨。不仅不笨,反而还很聪明?,很善于捕捉人?的情绪。
即使是最?微小的情绪,也总是瞒不过他。
况且白拂英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从她对?浊气的熟悉程度上来?看,很容易就能看出点什么。
“对?。”
白拂英没有否认。
否认也没用。
“果然是这样。”沈明?月道,“那东西……很可能对?中洲产生什么危害,是吗?”
白拂英顿了顿。
“那东西叫浊气。”
她抬眼看了眼沈明?月,却发现他也在看她。白拂英指尖动了动,收回了目光。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她语气轻淡,“浊气能侵蚀所有东西。无论是岩石还是动植物,即使原本无害,被浊气侵蚀后,也会变得狂暴无比。”
“那些?鱼?”
“没错,那些?鱼之?所以?变得那么凶暴,全部都是因为浊气。”白拂英侧过头,目光望向远处,“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浊气的源头。”
沈明?月道:“道友为了中洲,甘愿冒险吗?”
“为了中洲?”
白拂英重?复了一句,随后轻笑一声。
“沈明?月,我不是为了中洲,是为了我自己。”
她站起身,垂下眼帘,用冷漠的神情看着他:“别把?人?想太好?了。中洲的存亡,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从她被赶出玄云仙宗那一日开始,她就不是中洲人?了。
中洲死活,与她何干?如果魔神山和谢眠玉、和前世的她没关?系,她未必愿意花时?间去和他们作对?。
沈明?月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微微怔了一下,才微笑道:“无论是为了什么,道友如果能阻止浊气肆虐,对?中洲都是一件好?事。”
白拂英侧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祝道友愿不愿意继续向前了。”
人?死了一半,船也破了,换做其他人?,早就打道回府了。
“她会的。”
白拂英平静地说道。
祝漫是个固执的人?。
“而且,就算她想回去,恐怕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沈明?月蹙了蹙眉,正欲仔细问一问,就听一道脚步声如暴雨般急切地涌过来?。
下一刻,门口就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沈道友在不在?”
是祝沅。
她声音也很急,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白拂英和沈明?月对?视了一眼。她放下手臂,抬脚走到门口,“唰”地一下拉开了门。
门一打开,祝沅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一个“沈”字直接脱口而出。
“沈——啊?额,白道友?”
然而看到开门的是白拂英,她嘴里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
白拂英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像是坚硬的铁器一样。
这时?,沈明?月从她身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也缓声问道:“祝道友,慢慢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两?人?询问,祝漫也收敛了眼中的疑惑:“白道友也在,那正好?省事了。是漫姐叫两?位过去。”
祝漫?
白拂英用指尖点了点剑柄。祝漫找她和沈明?月,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推脱,转身跟在祝沅身后。
沈明?月见状,也跟了上去。
三人?顺着走廊走到了甲板上,不过令白拂英有些?意外的是,不仅是她和沈明?月,祝家其他人?也都在。
祝漫看着心?事重?重?的。
几日之?前出海时?,她还是意气风发,但此时?眉眼中已经带了几分疲惫。
见两?人?过来?,祝漫揉了揉眉心?,轻声道:“两?位道友来?了。”
沈明?月道:“道友特意叫上我们,是船出什么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