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珰
听完李斯的话，很多人都沉默了。
多数自小生活在交通方便生活便利的大城市的人并不太能理解这种概念——
五六个钟头的路程，就能困住一代人的一生？
但，从小县城小城市小地方走出来的人，对这个概念却是再能熟悉不过。
回家时，从市区坐城乡公交都要两个钟才能回到在县城的家里，返程时为了赶车不耽误，往往下午的车一大早就要起床……次数多了，遇上不大的节日，便也懒得颠簸这么一趟，久而久之，确实不怎么回家了。
即便家里有父母，有童年。
村子另外的地方，在看直播的其他艺人们，心中所想的却是：在朝廷大肆征发徭役、兵丁时，遍布天下的留守的村落中，是否也是这样一幅景象？
十室九空，唯余老弱病残。
不，不大一样。
如果在古代，那大多数时候家中年纪大的人，反而会主动去顶替徭役的名额，这样就可以用自己这一条命，给家里换一个延续的希望。
……太残酷了。
嬴政把手机塞回兜里，脑中回响的，是昨晚白荇的话：“千万要记住啊！不要再像大政那——”
后边的话没成功说出来，被李斯捂住了嘴巴。
但嬴政都明白。
他敛下眼，然后重新抬眸，走出房间，时间卡得正好，和白荇一行撞上。
“我准备去山上看看树……”
开场白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飞来。
“中午好小陛下！想去哪里请让我陪您！”
李斯：肃容且狗腿
第112章 一二三上链接！
【？？谁能告诉我李斯是怎么能同时做到一本正经和狗腿的】
【他怎么真一口一个小陛下啊是在卖政斯吗天啊小政大斯直戳我萌点了】
【受不了了你们看到刚刚小光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哈一副“你还有这一面”的不可置信哈哈哈没见过你李四叔叔这样吧】
【正宝！妈妈的正宝！妈妈爱你！！】
【终于等到我正正了, 刚刚李斯说你在做作业是真的吗？这时候还不忘写作业，真是妈妈的好宝宝！】
【这是什么？正，亲一口！这是什么？正, 再亲一口！】
……
【李斯，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李斯完全瞧见了弹幕, 但他选择不予理会。
小步快速溜达到嬴政身边, 他微微低下头, 贼拉熟练地把自己放到了恭敬顺从的“秘书”位置，要不是手里还端着自拍杆，所有人都要怀疑，他估计恨不得上手帮秦正文拎（书）包了。
“小陛下，您说去哪来着，山上？刚好, 小光才从山上下来，让他给我们做向导！——小光，快过来, 给你个任务。”
在弹幕满屏“你也知道他刚下来啊”“虐待童工！”的乐子吐槽声中，李斯浑然不觉哪里不对，给了小光一块糖当酬劳, 就催促着小向导上山了。
所谓的“山上”，其实就是沿着村里的主干道, 一直往高往深处走, 等差不多没有什么居住的房屋了，就差不多是到山上了。
这里的山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纯自然性, 但林子外围, 很明显能看到一些已经死去的树墩子，小光称它们为“不会走的朋友”。
“它们长得都不一样！我还给它们都起了自己的名字, 嘿嘿。”
“你可以介绍一下它们的名字。”
隐约搭上变声期边的男孩声音响起，并不熟悉——小光一愣，随后朝说话的人看去。
嬴政背着双肩书包，长发束成低低马尾垂在背后，脸蛋白净，身上衣服脚下小白鞋也都干净得一尘不染，整一个被讲究家庭极其精细养着的孩子、乖乖学生的模样跟这泥啊土啊的环境是那么格格不入。
但也正是这么格格不入的男孩，此时正半弯着身子，一一打量着那些颇有年份了的树墩子，见小光望过来，他语气不变，依旧是那么安安静静的：“我想认识一下它们。”
仿佛确认了他的善意和温度，小光眼睛一亮，无比自然地就接上了话，开始拉着嬴政和李斯，一个树桩子一个树桩子地找过去，一一仔细介绍。
白荇和直播间的观众一样，觉得有意思之余，又忍不住心酸。
得和它们相处多久，才能像这样、连哪里的纹路不一样他都可以信口拈来？留在这里的孩子的日常，或许就只是每日每日重复，每日每日地无所事事。
她昨天跟村长了解过这里。
据说早些年的时候村里也有尝试过改变状况，当时有对夫妻在外头赚了点钱，想着回来做点生意陪陪爸妈，就带动着村里的一些年轻人一起回来，做点贩卖木材的生意，除了原本的成品木材被砍了卖出去，更是买了很多树苗回来自己种，村子里的水泥路也都是那几年跟着回来做生意的他们集资自己找人修的。
但……毕竟能力有限，路再怎么铺，以数家之力也铺不到县里去，生意再怎么做，囿于环境和人脉，也做不到能盘活这整个村子的地步，最后，那夫妻把家底差不多都赔进去了，生意告吹，就又出去打工了，这一走，就再没回来过。
想到这儿，白荇不由地唏嘘。
她拿出自己手机，在群里联络旁的艺人，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小光真的好可怜啊这么大了连个朋友都没有】
【以他的性格本来应该有很多朋友的但是接触不到外界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幕我好欣慰啊】
【呜呜呜我们小政宝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巴啦啦能量，时空交叠魔法！四舍五入小时候的嬴政跟同样孤独的现代小孩认识了！】
【唉，秦始皇小时候，跟小光，这都是不容易的孩子啊。】
【正宝这是在努力陪小光玩吧？】
【宝宝好乖好懂事好温柔好贴心好棒！！】
…………
【等等，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个好帅的小哥哥溜过去了……导播呢？李斯！导播！！把画面移过去我确认一下！！】
【我也看见了，好像还是穿的那种古代的干活的衣服……我敲，好帅一农夫！能让我再看一眼吗】
【什么农夫？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李斯你想不想干了导播怎么当的不想干了那晚饭加苦瓜！】
正在直播间观众们越来越多开始讨论所谓“帅哥农夫”的时候，嬴政和小光也完成了“新朋友”的结识仪式。
李斯忙上前，把从白荇那里拿到的一包湿纸巾递过去：“小陛下！”
嬴政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土，接过湿巾，微微颔首，然后抽出一张递给小光，让他擦擦汗，然后自己才又抽出一张擦手。
“小陛下，我刚看到有人往那边林子去了，”李斯很有眼色地赶紧接过纸巾包，笑容满面地建议，“早上卫青不是说有点事要去那边办吗，我们也过去看看？”
【不是我说……李斯你是不是太熟练了？】
【万幸我不是李斯唯粉，不然得心碎当场，这倒贴的样子，唯粉地狱】
【……李斯有唯粉吗？他不是谐星吗，这很贴人设啊】
【卫卿卫卿卫卿卫卿！快去看卫卿！！】
……
这是计划之中的台词和流程，辛弃疾他们晚上加班加点，依照白荇的意思，一起讨论出流程，然后制定的所谓的“台本”。
虽然是台本，但李斯说起来完全没有棒读生硬背台词的味道，有这么一派发自肺腑大献殷勤的样子在前做衬托，不管说什么，都实在是太自然了。
嬴政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话很少，但好在也没有什么人说他拿架子，毕竟大多数人眼里，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文静内敛，有这个前提，这种“政斯cos”似的相处模式即便出现在镜头前，也不用改变多少。
卫青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也就再走上一段。
几分钟后，山坡上许多个身影就横空闯入了镜头。
【我靠我靠我靠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他！！边上那个小哥哥，那个帅农夫！】
【好多帅哥我昏了男色迷人】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卫哥哥QAQ等你等的好苦啊】
【这是什么情况搞这么多帅哥出来福利大会吗？】
【说吧下一步是打算卖货还是什么这个钩我咬定了】
【李斯李斯，呼叫李斯，这都是村民吗还是你同事我怎么之前没见过啊？！】
【肯定不是村民，这个年纪的男的放在张集村是要拉出去打工的】
……
“来了？”
略现清凉又自带一股说不出魅力的女声录入直播，随后，李斯把手机交给白荇，镜头一转，一位美艳逼人的女性站在李斯两步开外，弹幕陡然一滞，旋即翻起了更大的浪花。
无数夹杂着“姐姐好美我可以！”与询问“这位姐姐是谁”的消息中，也有一些是认出武则天的，在这一波接一波的弹幕中高呼起了“女王陛下”，李斯跟武则天寒暄了几句，然后回应起了弹幕。
“嘿嘿，这位是我们的明空大美女啊——对对对，可以叫她武姐姐~”他一边应着，又笑眯眯故意无视了那些询问其他几位男艺人的弹幕，开始跟武则天有来有往地交谈。
“这是干嘛呢？”他问。
武则天打完招呼，就重新在原本就放置着的木藤椅上坐下了：“挑树。”她虽然在镜头前也是走冷美人御姐路线的，但不是内向性格，随口解释了几句，“这里有不少还没长成的树，我来挑一棵自己的，以后（给女儿）做嫁妆。他们说也打算要，就也去挑了。”
李斯“啊”了一声：“这不是村里的树吗？长成了也不是你们的啊，怎么要？”
武则天端起自带的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在井水里冰好的水：“跟村长协商过了，他说可以买下——你不觉得这很有纪念意义吗？”
“什么纪念意义，白白浪费……”李斯嘀咕，“有那时间等树长成，还不如买成品家具呢？”
武则天淡淡一笑：“不懂浪漫的石头。”
然后，就不愿意再理会他了。
满屏的“哈哈哈”中，李斯也颇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走向了卫青他们那边，临走之前，还给嬴政搬来了把折叠起来的小马扎，让他在武则天旁边坐下好好休息一下。
卫青正和一直还没出镜的三国三人组在一起，四人零散地分布在这片树林里。
“你也要找一棵树做嫁妆？”李斯揣着手走近。
卫青看了他以及当着“跟拍摄影师”的白荇一眼，对后者露出了个笑容，才不紧不慢答道：“不做嫁妆，但也打算买一棵。说不定二十年后还可以来这里看看，找到我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