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珰
白荇也跟着跑了好几天的组。
原本还担心小政不大能适应赵三祺团队这种氛围的剧组生活,或者会因为演技生涩台词较差等被导演们训斥、又或者被其他成年演员们欺负等,在跟了几天后,她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旁的不说,有他的戏份那全部是赵三祺这位总导演本人亲自上阵。
要知道,像这样大的组,在导演的配备上就不止一位。
赵三祺作为总导演,非大主演的镜头及重头戏,是不必时时亲自指导的、甚至不需要他到场,多数时候的镜头都是错开时间,由副导演或三导四导等执拍的。
谁知嬴政这位毫无背景、在圈里也毫无名气的小小演员,竟然就能劳得赵三祺每场不落地来……仅就这一点,就不会有任何还有脑子的演员会仗着资历欺负他这位小演员。
而大组的好处,各个方面都配有专业的随组指导老师,对镜头等不熟悉、台词欠缺技巧等,在嬴政的领悟力下,这都不算是大问题。
几天下来,原本对这位几乎算是“天降”的小演员毫不了解的大多数人也都在旁观或对手戏中逐渐发现,他确实是有点东西的。虽然方方面都还显得有些稚拙,可在“进入角色”上,他可谓天赋异禀、甚至可以算得上组中头一份。
对他而言,似乎只要站到镜头下,他就能一秒钟成为传说中那个传奇皇帝的少年体。
成为“嬴政”——
这个对于万樟来说或许都十分困难、每次开拍前都需要酝酿许久的事,在这位叫做秦正文的小演员面前,甚至不会带来片刻的麻烦,就好像他天生就能轻易做到。
而后,带领所有人和他一起,经历“嬴政”经历过的一切——
“卡——这条过了!”赵三祺满意,又对着嬴政比了个赞,“辛苦了小正,好样的——快去歇着吧,下两场不是你的,赶紧擦擦,多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赵三祺的喊声刚落,李斯就连忙捧着干净的毛巾一路小跑上前。
嬴政直起身,发丝还在往下淌水,很快就把上衣晕湿了一大片。由于刚刚在水中埋了许久,他呼吸有些不畅,咳嗽了好几声,见李斯过来,他也不勉强自己提力说话,便就那么由着李斯为他擦头发。
近来,李斯已经习惯了现代助理的“职责”,包括并不限于做一个简单的拎包小弟,为艺人擦拭身体、上妆喂水换衣等也都是很正常的分内之事,他做起来虽然仍有些“唐突龙体”的惶恐,但好在面前的陛下只是小陛下,不是原本的陛下,这份惶恐感也淡却不少。
只是现在看着嬴政为了拍戏愣是同意了这种把自己脑袋埋进水里的荒唐事,他还是有些心疼,欲言又止。
“您又何必……”
“咳、咳咳……”
休息区,嬴政又咳嗽了好几下,胸膛起伏,喝了几口李斯递来的温水才缓过劲。
他捧着水杯,望着场中已经在转场的些许工作人员,以及留下的、正在撤掉水缸等布景摆设的道具老师们,黝黑明亮的瞳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渐渐变得幽深。
他轻轻叹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这可比当时……温和多了。”
刚刚拍摄的是一场赵国人得知异人的消息后,又一次在国内展开了寻找他的行动,而他为了逃避追捕,误入了一处暂时荒废的院落,被盘踞此处的两个乞丐看做“入侵者”给狠狠惩治了一番的戏。
嬴政又抿了一口温水。
彼时,寻找他的人就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四处流连盘问,他若选择反抗、或激烈抵抗,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动静,把那些人引来。
父逃走,他与母亲虽被藏起,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
而藏,终究是藏……是见不得天光的。
于是,他便忍了。
一汪不知蓄了多久、缸中都铺了青苔的臭水,水液随动作一点点涌入七窍……即便屏着气、闭着嘴,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窒息感也依旧无比清晰。
——虽与事实有所不同,但大体总是雷同的。
如今,剧组用的是干干净净的清水、演员老师们也不会下黑手揪他的头发,只不过是拍了个水底特写,便很快把他松开了,既没有要他死、也不想要他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着他以这等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李斯一滞,望着嬴政的侧脸,只觉得喉头艰涩,却是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的陛下,大秦的陛下,终究……
跌跌撞撞,诸多艰难。
好在哪怕一路如此之艰难,龙也能翻身跃起……他们筚路蓝缕,最后也总算是守得云开。
李斯不由地有些恍惚。
他想到剧本中看到过的关于“李斯”和“韩非”之间的事情、又想到曾从各个地方得知并拼凑起来的“李斯”的结局。
他之所以那般对待这位“同门”,多少也是因为以陛下对韩非的看重,若韩非得了用,势必会威胁到他……可,若是他李斯在陛下正式掌权、崛起之前便成为陛下坚定的追随者,更甚至、陪在陛下身边经历过那些重重的磨难,那之后,即便韩非得了青眼,又如何能够撼动他在陛下心中一丝一毫的地位?
他再度看向嬴政,目光也从迷茫逐渐清澈。
若这位……小陛下的身边,有他李斯,别说一个原本在他面前非死不可的韩非,就算是什么蒙氏兄弟、什么王翦什么李信什么冯去疾乃至于什么狗屎的赵高,又有谁能越得过他?
而小陛下,是不是也能在这条王者之路上,少一些的阻碍,也、多上那么一两分的……慰藉?
想到这里,李斯喉头滚了滚。他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
“小陛下……我将李斯的所在告诉您,您下次回到秦国后,派人去把他抓了吧。”
没想到他又突然开始说这种奇怪的话,嬴政一顿,面色古怪地扫了一眼李斯。
却见李斯表情很是坚定:“抓到秦宫!陛下,请您务必相信我——他那么个渴求权势的,很好说动的,只要见到您,就肯定不会不懂事的!而且在得到您的认可后,也一定很好用,不信您看我!”
嬴政:……
你还真是不见外啊。什么话都说?
那是不是还该替另一个李斯谢谢你这么“懂事”啊?
白荇是不知道这君臣俩片场的小官司的。
今天,嬴政跟李斯在《帝秦颂》拍戏,卫青也去了《藏娇》工作,一边是已经熟练的君臣二人组,一边是也早早“独立”的大将军,她今儿个谁也没跟着,就在住处。
在这几天里,他们的住宿又有了些调整。
为了方便赶组工作,嬴政搬去了楼上跟李斯一起住;而虽然在现代白荇算是个未成年,但住客厅的卫青也不好再跟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单独居住在一处,他也跟着搬去了楼上,所以楼下这个小两室就成了白荇一个人的住处。
此时,她坐在沙发上,手边搁着的大包小包的,一边是样式各异的漂亮长裙,一边是拆封后洗了一次从未穿过的各式汉服,面前的桌子上,是个漂亮的四寸小蛋糕,还有两杯冰奶茶。
手机平放在膝盖上,白荇操作几下,而后双手合十,默默开始祈祷。
“好脾气的姐姐好脾气的姐姐……”
——是的,时隔这么久,她再一次开始了招募。
卫青的上个戏杀青,那个“带领艺人·卫青完成《我在80开农场》拍摄”的任务便完成,奖励也发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积分和招募令都到了。
大转盘时,卫青的好运没有继续持续,转了套八本成组的现代菜谱,不过鉴于在拍摄过程中得到了高桥马鞍以及马镫马蹄铁等的相关知识,他和汉武帝都已经非常满意,并不贪心。
而卫青参与《80》的完整片酬也到账,白荇把自己的和卫青的分成两份存好后,便开始着手为新艺人的到来做准备了,嬴政和卫青都在工作中,两人都已经习惯、不需要额外的操心,李斯暂时是助理,又没时间接其他的工作,白荇自然也就有了带一下新艺人的空挡。
新衣服新生活用品自然是要购置的,至于筛选条件,白荇也早早就想好,这次要招一个什么艺人了。
——现在的工作室,四个人里除了她全都是男性,作为一个经纪工作室,艺人当然是百花齐放才好,不能是同一个类型的、各自赛道不同工作也就不冲突,那让然也不能都是一个性别的啊,她又不是搞什么男团的。
所以,在年龄设置为成年的前提下,她这次毫不犹豫在筛选上把性别给设置为了[女]。
这么多小哥哥了,也该来个小姐姐了。
至于其他的,她别无所求,只求是个脾气好、好相处的,最好……别那么封建。像那种被封建思想洗脑彻底、来了现代也嚷嚷着男女大防三从四德的……
这当然不是对那些可怜人有偏见,而是为了双方都好、之后的日子里都顺心——就好比对男性艺人的要求是别脾气太爆,所以,在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来个好相处一点的。
如果再说点什么要求的话,那……会唱歌跳舞?
随着白荇思绪乱飞,招募的光芒逐渐落定。
房间里,一位穿着华丽、但形容狼狈,甚至连发丝都有些凌乱的雍容妇人突兀出现。
那张美丽的面庞上,似尤带泪痕。
白荇:……!
第44章 我考虑好了
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位刚到现代的美妇人看起来是如此的狼狈与伤心,但这并不影响白荇为她的样貌而又片刻的呆滞。
——她长得实在是很美丽。
无视年龄与穿着的美丽。
不是属于小姑娘的清丽俊秀,也不是所谓大美女型的明媚灿烂, 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这种美丽不同于春桃冬梅,亦不同于夏荷秋菊, 如果非要拿一种花来比拟的话, 那似乎只有牡丹的雍容与华贵能够将她的形象形容一二。
无论是谁, 在视线落到她身上时,都会为那张脸、那身气韵,以及这个人,而有那么停留的片刻。
用现代的网络用语来描述的话,大抵就是那种……一眼国泰民安的长相吧?
白荇片刻的失神过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匆匆撇开了视线——好漂亮的大姐姐, 就这么惊鸿一瞥都看得她自己有点害羞了。
而后,她第一时间便看向手机屏幕。
这位大姐姐,是谁?
【恭喜获得新艺人:杨玉环】
【星级评定:★★★☆☆】
虽然不明白这个和之前都不大一样的星级评定, 但这个艺人的名字她毫无意外是知道且熟悉的。
杨玉环,唐玄宗李隆基的宠妃,华夏古代四大美女之一。
意识到自己的新艺人是谁之后, 白荇整个人都顿住了。
头一次,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除了这个明面上的公司APP的金手指以外, 还有个什么隐线的金手指, 比如什么……欧皇buff之类?
每次的招募结果都几乎是她预想范围中最拔尖的存在啊喂!
杨玉环,这可不就是又会唱又会跳还会弹长得也超级无敌顶的天选艺人大美女吗?!
白荇按捺住激动到想要大叫的心情, 又一次看向了杨玉环。
只不过这次她是仔仔细细地看。
——很快就发现了不太好的地方。
杨玉环身上穿着的衣裙虽然华丽, 但钗环首饰一应全无,本该好好挽着的发髻也散乱得不同寻常, 裙摆处沾的灰土更是很容易被忽视。
而忽略掉一切外在因素,她泛着红的眼眶中双瞳含水,盈盈苦楚中惊恐尤未消失——而那莹白优美的脖颈上,竟似乎还带着红痕。
“杨……贵妃姐姐?还是玉环姐姐?我要怎么称呼你?”
越看,白荇越觉得心惊肉跳,联系那在现代几乎是但凡看过电视剧或上过小学就人人都知道的杨贵妃生平,一个隐隐的猜测在心中逐渐成型。
难道……是那个时期?
她一边不带冒犯地观察杨玉环,一边迟疑地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