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珰
杨玉环抿唇看向白荇：他问可以吗诶，那……可以吗？
白荇也抿着嘴：我们毕竟是拿了钱来的, 不能扫金主爸爸兴, 那……可以？
接收到自家经纪人的意思，杨玉环轻轻点了点头, 她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上台。
从卫青身前出去时, 她依稀听到这位素来寡言温和的大将军似乎交代了什么。
他说：“尽量配合。”
尽量配合吗……杨玉环心中暗暗点头。好的，做一个合格的专业的观众, 她会努力的！
另一边，看节目组真的给叫上来了个观众，那位白发的老师眉毛皱起：“别麻烦人家了，录节目呢，继续下一位吧。”
她先前纯粹是看这小子跳得太离谱，好好的古典舞硬生生给搞成了沾着情色的擦边舞，老艺术家心中难免不平，但那是一回事，对于她而言，这是来工作的，又是另一回事。
秉承着对节目组和这小选手都好的原则，她并不想事情闹太大。
“别啊。叫都叫上来了，不就得让老师来展示一下，什么叫随便一个人都比我跳得像样吗？”那位被弹幕上粉丝们叫做小南的选手却不依。
看着这个被叶添华点名叫上来的女人——还是这么个看着花团锦簇、打扮得一团锦绣的女人，他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眼中的嫌弃之色一闪而过。
这么胖，估计又是那些沉迷网络，然后蹭汉服的流量、搞化妆改造，试图用“唐朝审美”来自我催眠是美女的low人。
这种人会跳什么舞？还古典舞……呵。
小南下巴扬起，扇子一挥，倨傲之色尽显：“老师年纪大了，动着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由我来展示动作。”
一直在做和事佬的短寸男青年脸色也不好了，他看向叶添华，目露不满。
这都什么时候了，主持人不制止这场闹剧也就算了，怎么还蹿火？
叶添华苦笑。
他也不能说，这是导演亲自点的人吧？
简直就像节目组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噢，等等，没准还真有可能。反正节目热度本来就不高，借现场事故还能再炒一波热度，不管这上来的小姐姐会不会，对节目来说都是好事。
她要是会，那对老师而言是好事，她要是不会，那小南和小南的粉丝会觉得好，都没什么问题，横竖不管哪个路子，最后收获热度的都是节目。
把出现在这节目中的一切看似不合理之处，都当成综艺的节目效果来理解，就可以理解这种矛盾感了。
至于这个小姐姐，估计是导演那边刚刚从监视屏看到了这么一个长得不错又刚好穿着汉服来现场的美女，既然要找路人上台，那就找个漂亮的上台。
如果她会，那当然没什么，如果不会，就是要被人当成某些人的踏脚石、以及一阵子的谈资了。
理清内幕，叶添华更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有点唏嘘，素人的命运啊……就是来看一场节目，又做错什么了，长得漂亮也会被天降的锅砸到，真可惜。
主持人装死，节目组不出现，选手还在坚持着要进行，导师组头疼不已。
“你怎么想？”嘻哈胖胖男冷不丁开口，却是看向杨玉环，“有系统的学过舞吗？什么舞种？不会跳的话也没关系，下去继续看节目吧，麻烦你跑一趟了。”
大家都没想到他这突然出声，一时间，四下寂静，视线全集中在了杨玉环这里。
这是赶人呢，也是给台阶。
小姐姐懂事点，接了就下去吧……省得到时候夹在两遍的争斗中，最后做了热度和话题的牺牲品。
杨玉环没立刻回答，她微微一顿，想到上台前卫青的叮嘱，而后点了点头，坦然面向了镜头：“没学过这里的舞。”她缓缓道，“但……可以试一试。”
导师面色复杂。
小南更是不客气地险些嗤笑出声。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学过也敢来碰瓷？想踩我们家小南，最后还是砸到自己啊大妈】
【有一说一……跳古典舞的一般都是很瘦的吧？这位小姐姐这样，跳起来真的不会很僵硬吗。】
【不会跳还是下台吧……不想看这么美的姐姐出糗qwq】
……
弹幕众说纷纭。
白荇摇摇头，心情复杂至极。
台上，小南已经不顾阻碍，自顾自做起了示范。
“那这位姐姐，请看好了。”
他跳的还是刚刚个人展示的舞蹈，只不过没有从头开始，而是选了被导师以“太不像样”而紧急叫停前后的几个动作。
扇柄被他咬在口中，长袖振开后微微晃动，脚下转了几个圈，长长的水袖搭缠在身上，还有袖摆落于脸上，随后，他胸膛挺动，而后腰肢及臀部随甩袖姿态摆动起来。期间，小南双眼微眯，表情迷离，似乎很沉浸于这般的舞蹈。
评委席上，白发老师已经闭上了眼，眼不看心不烦。造了什么孽这种东西要看两遍？
嘻哈女则很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仗着麦克风关掉，毫不客气地小声吐槽了一句：擦玻璃擦疯了的大母零吧。
胖胖男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最后也想不出怎么反驳和制止，反而被这个诡异的形容给说服了。
灯光下，小南收势站定，手腕抖抖，收起水袖，拿下咬在口中的扇子，翩翩打扇：“就这么几个动作，请。”
杨玉环若有所思走到中央，微微点头，又一顿：“我有一点没想明白。”
小南：“什么？”
杨玉环诚实：“那扇子有什么作用？”
要么是可以用在舞中增添互动性的道具，要么是别在身上的纯观赏性装饰，可是他这一直咬在嘴里，在舞中没有任何互动，也看不出其他作用，那这是干嘛的？纯粹为了咬着么……这有什么意义？
她近来一直有在留意和自学现代的一些舞蹈类型，但也没发现什么舞里是会有扇子从头咬到尾的啊？这到底有何妙用，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杨玉环话音落下，嘻哈女非常不客气地笑了出声。一笑之后，她用手遮住嘴，无声动了动。
胖胖男嘴角抽抽。你刚刚是说情口道口了吧？说了吧说了吧？
小南脸一僵：“扇子就是扇子，不懂行就别乱问，赶紧学你的。”
这是得不到答案了，杨玉环心中遗憾，收拢起情绪，脑中回忆着刚刚这男生的几个动作，而后，低下头去稍微整理了一下发丝，收颌垂首，周身气质骤收——
后台音响师操控着播放音乐。
乐声响起的一瞬，杨玉环噔然抬头。
她没有扇子，所以此时正衔着一缕发丝。乐声鼓点变动，美人藕白双臂舒展，搭于臂弯的披帛似于瞬息被赋予了生命，匹练般被甩扬而出，携风破空；与此同时，她脖颈微转，足尖轻点，层层叠起的裙摆倏然炸开，刹那间锦绣化作芳华、艳色万千。
甩袖、转圈，而后是……
杨玉环唇角微掀，粲然如星的眸光流转，敛水色波漪盈盈，柔弱无骨的腰肢微折后复轻摆，似衔缀雍容花朵随风摇曳的柔茎，轻纱披帛花间轻蝶般伴她动作灵巧起落，端得是体如云絮身似飞燕，帛化轻蝶裙若繁花。
直至最后乐声止歇、舞停曲落，杨玉环素手勾出发丝，淡然站定，全场依旧静静，似唯余那抹丹朱红唇鸦墨青丝——
她起舞时，所有的目光都合该落在她身上，即便她停下，那短暂一舞的惊鸿缩影也使人久久不能回神。
好、好一朵国色天香的芳华牡丹！
掌声轰鸣。
只一刹，欢呼便掀过会场的音响。
任何时候，人总是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抱有十足的好感的。
在杨玉环跳舞前，没有人认为她真的能够“胜过”小南，在杨玉环跳舞后，没有人认为这场的“胜负”还有什么需要商量之处。
【我靠我靠我靠，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姐姐是真大佬啊？深藏不露扮猪吃虎？！】
【妈呀这种身材这种舞蹈，天啊天啊我只能说多一分则盈少一分则亏，这才是恰恰好的啊！！终于不是白幼瘦了我爱死了】
【呜呜呜，想被姐姐的披帛甩脸】
【严查！严查！是不是杨贵妃穿越了！】
【[链接]这姐的主页我扒出来了，好美一女的】
……
弹幕一行叠一行飞快地闪过，白荇围观得爽翻了。
而此时此刻，最与世无争、不闻窗外事的就要数场中的舞台上了。
先前一直痛心疾首的白发老师双眼发亮，炯炯有神，看着杨玉环似乎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你，你跳的很好啊。”
和她的脸色完全相反的是小南，他拧眉：“你不是说没学过？”
整理着披帛的杨玉环一怔，她抬眼，冷静和对方对视：“我确实没有学过这里的舞。”
“故弄玄虚！”小南冷笑，“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耍人玩很好玩吗？”
杨玉环皱眉，正要说话，那白发老师抢在前边开了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跳多少年了？”
“玉奴。”杨玉环道，“没数过，很多年了。”
白发老师喜爱之色溢于言表：“对，对……肯定是很多年了，这力度这身段，一看功底就很好。”
喃喃完，她又看向小南，声音冷下来，“知道什么是古典舞吗？同样的动作，她跳出来什么样子，你又是什么样子？！”
小南：“她——”
“她很会跳。我相信她随便跳一支别的舞就能独占鳌头，但她完全是在模仿你的动作，没有一点欺负你的意思，这还不够吗？”
老师失望，“可是呢？我不知道你这舞是谁编的，但是风尘成这样子，就是在侮辱舞蹈！同样的动作，她做出来没有一丁点的风尘气，反而落落大方，大气外放，华夏风采，这才叫古典舞，知道了吗？”
小南还要说什么，收到导演组指示的叶添华已经上台，礼貌道：“好了，时间已经超出很多了，我们先下台等候吧，下一位选手该登场了——这位观众，也请回座位吧。”
小南无奈被撵下。
散场时，有人拦上了白荇一行人。
“您好，我是节目组的，请问玉奴小姐有没有时间，我们聊一聊？”
杨玉环蹙眉，看看那人，又看看没有插嘴意思全权交给她的白荇，而后果断摇头：“没时间。”
那人没想过会被拒绝，直接愣住。
“啊……”
杨玉环继续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吃饭。”
那人又道：“那明天……”
杨玉环：“没时间，要上工。”
“我们是节目组，想邀请您合作。”
“没时间。我们要去吃晚饭了……请您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