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繁星春
从刚开始经过计算后的攻击, 到现在凭借本能攻击,她的体力和精神力已经消耗太多。
大脑里的信息太多、太杂,让她已经无暇去顾及别的,只知道攻击、攻击、攻击。
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战斗多久。
薛梨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召唤物们——十只雪狼只剩最后两只了。
难怪身体那么疼,疼到她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脚,也无法再控制身体了。
在她对面的污染物形似一只巨大的蜘蛛,虽然长着一张与人类相似的面孔,但金属质感的八条足肢清楚地展现了祂非人的身份。
“你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污染物谨慎地观察一阵, 说道,“你确定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吗?”
薛梨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不太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听力也因反噬而受损,污染物的话一会儿在耳边响起,一会儿又好像在遥远的天边响起,让她时而能听见,时而听不见。
就算听见了,也像捂着耳朵听一样,朦朦胧胧的。
时间越长,这些症状就越严重。
薛梨半跪在地上,掌心压在地面上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抬头看向前方,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一大团阴影。
两只雪狼一左一右护卫在她身边,亲昵而担忧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薛梨感受颈间温暖的温度, 流失的力气似乎稍微回来了些许。
她低声说:“……没事,我还能坚持。”
污染物居高临下地说:“可你还能坚持多久呢?就算你真的坚持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你改变不了结局。”
祂望向远处,眼神与语气透出狂热:“在这个星球上,大人就是最强的,结局只会由大人撰写!”
薛梨却轻声笑了。
污染物不解:“你笑什么?”
薛梨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还需要一遍又一遍说出来给自己洗脑吗?”
污染物的脸色微变。
薛梨站起身,抚摸着左边雪狼有力的前肢,声音细不可闻:“去吧,替我拖住祂。”
雪狼“嗷呜”一声,狼吻点了点她的发心,而后眼神从亲昵不舍变成凶狠,前掌一蹬便如闪电般冲出!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触感,薛梨怔了一秒,才转身抱住右边那只雪狼。
在她的身侧,一大七小共八个身影围在她身侧。
薛梨和阿绛对视,神色紧绷:“如果你现在和我解除契约,还能活下来。”
阿绛却笑着摇头:“孤独地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和孩子们在副本里活了太久,早就厌恶了这种环境。如果以后世界变成一个大型的副本,我不如现在就死了。”
“我愿意帮你们,不仅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们,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薛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你愿意吗?”她转头看向雪狼。
雪狼低低“嗷呜”了一声,四肢折叠趴跪在地上,与薛梨额头抵额头。
它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谢谢。”薛梨说着,抱住了它的脖颈。
下一秒,暖洋洋的白金色光芒从她身上散发而出,慢慢笼罩出雪狼。
白金色的光芒织成一个巨大的茧,把一人一狼八个鬼怪包裹在内。
逐渐攀高的气息吸引了污染物的注意,祂刚想过去破坏那只正在成型的茧,就被一只高大的雪狼拉住去路。
雪狼目光凶狠,鼻间喘出阵阵粗气,冲祂扬起了利爪!
……
明明像是泡在温水里,但四肢却如同被用力撕扯一样,骨骼与皮肉都在疼。
太疼了,尤其在基因病存在的情况下,连死亡都比这要轻松得多。
薛梨闭着眼睛,急需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实在无法承受这比剜肉剔骨还要难捱的痛。
可是事实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只能凭借记忆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勾勒出那个人的剪影。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深刻到,只要想起她,就能顺带着想起她和自己说话的模样。
经常是带着笑的,逗小孩一样的语气。
“多吃点,你太瘦了。”
“胖?我不觉得。而且不要因为外人的眼光和评价束缚自己。就算是我,也一样。”
“来吃些水果,我已经削好皮了。不能不吃,你还在长身体。”
“作业写完了?拿来我检查一下。有没有不会的?”
“睡前喝一杯牛奶,我已经泡好了,喏。”
“嗯?怎么盘不起来?你让我再看一遍教程,我明明记得是这样编的啊……算了,先给你扎起来吧,然后我再去研究怎么编发。”
“新买的衣服,来试试合不合身。”
“困了就去睡觉。这是什么表情?那我陪你一起睡吧。”
……
四肢被拉开变长,五指弯曲,指甲变得锋锐,上面覆盖上一层浅淡的银白毛发;
单薄的身躯逐渐膨胀,裙子被白金长毛取代;
属于人类的灰蓝色眼瞳变成血红的竖瞳,柔软的浅金色长发变成粗硬的白金长毛;
……
茧中的小女孩和雪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只全身覆盖着白金毛发的狼人。
狼人睁开眼的那一刻,茧剧烈震颤起来。
她随意一挥手,锋利的爪子便把茧划开一个大洞。
狼人顺着洞口走了出去,在看见前方急速下坠的血狼时,瞳孔一颤。
雪狼原本的银白毛发被血染成了鲜红色,毛发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有的地方已经干涸,结成了血块。
雪狼变成血狼,重重坠地,身下晕开更多的血。
反噬的痛被高度燃血带来的力量暂时压下去,让薛梨不至于再一次因为疼痛失去行动能力。
污染物谨慎地观察她,没有贸然接近。
“你的实力忽然强了很多。”祂说。
薛梨没有回答祂,只是看了t眼自己怀里的雪梨玩偶。
在最痛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开它,导致它现在被揉得有点变形——她痛极了的时候,没有注意自己用了多大力道。
她想摸一摸雪梨,但伸出手后,看到自己弯曲变形的指甲,她愣了下。
一秒后,她收回手,改而用狼吻亲了亲雪梨的正中央。
谁也不知道,这只雪梨玩偶里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薛梨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做完这个,就小心翼翼地把玩偶放在了地上。
污染物问:“你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值得吗?那个人类值得你这样付出吗?”
说话间,狼人已经逼到祂身前,粗长的爪子挡住了袭来的蜘蛛腿。
听到祂的问题,面前的狼人似乎恍惚一瞬,但眼神立刻坚定起来。
“当然。”
她是很怕疼的。
因为基因病,她的疼痛阈值非常低,对常人来说没什么感觉的一点碰撞对她来说就像被狠狠敲了一铁棍。
可是哪怕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有人关心她。
她血缘上的亲人围着那个好不容易出生的弟弟嘘寒问暖,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丫头。
她在家里,就像一个幽灵,透明、毫无存在感。
在这个家里,她是不能上桌的。闻到饭香的时候,只能按着肚子小声告诉自己不饿。
但哪有活人能一直不吃不喝。
饿到胃痉挛的时候,她就悄悄出来找吃的。
没有热水喝就去喝自来水,没有东西吃就去冰箱找剩饭剩菜。但即便是这样,也要偷偷摸摸,因为如果被发现,就会被指着额头大骂。
额头被戳红了还不够,还要扇她几巴掌,指着她破口大骂,把她赶走。
被发现几次后,厨房门就上了锁,她连剩饭剩菜也吃不到了。
薛梨只好尝试在外面找工作,但这很难,没有店铺愿意要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
好一点的会好声好气把她请出去,差一些的就会直接拿扫帚把她打出去。
饿昏在街头的时候,薛梨终于明白,她血缘上的亲人早就不想要她了。
一个天生有基因病的小丫头,哪里比得上健康活泼的男孩子呢?
所以弟弟有昂贵的奶粉和精致的辅食,而她只有三天一顿的一小碗剩饭——没有菜,只有饭。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哪里能吃得饱。
薛家给她的,最多算是生命体征维持餐。
最落魄的时候,薛梨会低着头走进那些面馆或者饭馆,在老板还没有把没吃完的剩饭剩菜端走的时候抓紧时间吃几口,或者喝几口面汤,缓一缓难捱的胃痛。
薛梨对亲情是期待过的。
虽然父母重男轻女,爷爷奶奶尤其重男轻女,但在弟弟没出生之前,她过的还行,父母对她还可以,所以她对父母是抱有一丝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