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繁星春
话说的弯弯绕绕,但意思却很明确:牧场每天都要过节,节日传统就是随机从你们实习生中选一个带给场主,也就是“每逢佳节少一人”。在这个过程中,不管实习生对场主是什么想法, ta都是“自愿”的。当然,“被自愿”在这些饲养员眼里,也是“自愿”的一种。
至于这个被选中的“幸运儿”的结局是什么……参考餐盘里的包子馅。
但这样的话,要是运气不好被选中,岂不是直接就是无解死局?不,就算是高危副本,也得t遵守规则,娄寻更倾向于的推测是,那个被抓走的玩家不小心触犯了规则,导致污染物的束缚被解开,所以才会死亡。
饲养员们凑在一起,一边看众人,一边小声嘀嘀咕咕,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从它们嘴里发出,直接隔绝玩家偷听知道对话的可能。
几分钟后,其中一个伸手指向一个长发女人,嘴角扯起:“就你了,今天的幸运实习生。”
女人脸色微变,但还算镇定,问:“什么时候去见场主?”
指人的饲养员上前一步,嘴角的笑诡异极了:“就现在。”
娄寻皱眉看着这一幕,忽而起身:“走吧,去找地契。”
没有地契,玩家一方会一直被压制,这对她影响不大,但对于其他玩家就未必了。
比如长发女人,娄寻能看出她想抵抗,脸色白得像纸,汗如雨下,眼珠都充血了,但仍然没办法违抗去见场主的指令。
换做是她的队友,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苏明亮跟上,好奇道:“寻姐,你已经知道地契藏在哪儿了么?”
娄寻:“有猜测,但在这之前,我还要知道一些事。”
她看向诺兰,开门见山地问:“现在有空说了吗?”
诺兰点头:“我本来也打算现在和你说的。”
“主要有两个发现:一,我在生活管理区办公楼里找线索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工作人员在给门口那台机器浇东西。对,就是那台登记注册身份的记忆,工作人员拿着袋装血袋往上面浇,从颜色来看应该是血,但不清楚是什么血。那些血接触到机器表面后就凝固了,凝结成机器的外壳。所以那台机器才会那样红,因为那都是用血浇出来的。”
娄寻心说她终于知道辅助生产区的那些袋装血是用来干嘛的了。
怪不得机器的触感那样奇怪……一想到自己的手曾经摸过什么东西,娄寻就一阵恶寒。
那是自己同类的血浇灌出来的东西啊。
诺兰继续说:“第二个是这些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卷起来的一些报纸书册递给娄寻,道:“这是我在档案室找到的一些还算有用的资料。”
娄寻接过报纸书册,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
前面都是一些新闻,没什么特别的,主要介绍了牧场的一些情况,还有牧场的得奖情况。有趣的是,除了种植奖和优质奶源奖这些专业技术对口的奖项外,还有一些歌唱比赛的奖。有的是牧场主单人的,有的是牧场员工的合唱和单人奖。
看来这座牧场原本拥有热爱歌唱的工作氛围。难怪那些奶牛听见牧场传来的歌声会那样激动,是因为牧场主在用他们熟悉的方式呼唤他们吗?
翻着翻着,娄寻的手一顿。
她看见了某张纸上附着的牧场主照片。
是个笑容温和的青年男人,面容俊朗,拥有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蓝眼睛。
这双眼睛……
娄寻脑海中立刻划过某个场景,她下意识看向诺兰,对方微微颔首。
娄寻的手无意识把书页捏出褶皱。
薛梨拉了拉她的衣袖,灰蓝的瞳孔里是她的倒影:“怎么了?”
娄寻喃喃道:“那台机器……那台机器就是牧场主!”
机器正面那两颗深邃如大海的“照射灯”和这张照片上的牧场主眼珠一模一样。从这个思路推断,那台机器怪异的外形也有了解释。
上半部分后面紧贴一个十字架是为了固定身体,让身体不至于塌落,紧贴在两侧的两条麻薯一样的玩意儿是垂下的手臂,下半部分堆叠在一起、折了两三道的那两条东西则是被折成跪坐姿态的腿。之所以都是软绵绵的,是因为里面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没有骨头支撑,只剩皮肉,当然软趴趴的,用手用力一按就能陷进皮肉里面。
那根本不是什么“机器”,是被挖掉眼珠、砍掉头、抽走骨头、还要被摆成跪姿的原牧场主。所谓“登记注册”,是被牧场主“看”过,得到允许进入牧场罢了。
娄寻看着照片里笑得温和阳光的青年,很难把他和牧场门口那个被夺了土地与牧场、暴露在阳光下、被风吹日晒、每天都会被鲜血浇灌的丑陋畸形体联系在一起。
这本不该是他的人生。
第61章
娄寻收好报纸, 沉声道:“走,去牧场。”
她知道要怎么拿到地契了。
路上,娄寻走路的同时脑子仍然在转动。
她在思考给牧场主肢体泼血的用意。
理论上,牧场主被肢解后应该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为什么还要再往他的尸体上泼血?而且还是泼的原工作人员变成的动物的血。
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那大概就只有他们生前都是人类了。
所以,给牧场主泼同类的血,是为了污染牧场主的理智吗?因为从牧场主的歌声还在这件事来看,说明牧场主极有可能还有理智,没有被同化。甚至,他的灵魂还有可能在副本里,继续保护着牧场里的人类。也就是说,牧场主就是这个副本里最关键的鬼怪。
第二个问题,污染物为什么要污染牧场主的理智,企图同化他。
娄寻认为最有可能的解释是,污染物其实并没有拿到地契。只是因为占据牧场的时间长,所以凭着自身的能量磁场逐渐影响着牧场,夺取了牧场的部分控制权。但这是有范围的,比如牧场内,污染物一方就没办法完全控制,所以怪物们——比如那些“饲养员” ,就从来不进牧场,因为它们知道进去就是死路一条——牧场主可不会对这些残忍的刽子手手下留情。
目前可以确定牧场那里的晴天娃娃里包的应该是牧场主的头,但牧场主的骨骼埋在哪里,还需要验证。如果想与牧场主对话, 恐怕需要把他的身体拼好。找齐牧场主的骨骼,把他的头、身体、骨头拼好, 让他的身体恢复完整,应该可以复苏牧场主的意识,拿到地契的线索。
有了地契,不但可以解除污染物一方对玩家的压制,还能反过来对污染物一方造成压制,这对后面的战斗来说显然是非常有利的。
至于牧场主的骨头在哪儿……娄寻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是草场。
因为牧场主的歌声就是从草场方向传来的,进入草场后还能在里面听到牧场主唱的晴天娃娃歌谣,在外面听到歌声是因为牧场主的头在外面,在里面能听到歌声那显然是牧场主的一部分躯体在草场里面。排除头和血肉,剩下的只有骨骼了。
所以她们还得去牧场里找一找牧场主被抽走的骨头。
等拼好牧场主的身体,拿到隐藏的信息线索后就可以去找地契了。等找到地契,娄寻打算直接去杀污染物。
每多待一天,就会多死一个人,就会多一批鬼怪被肢解,连死后的血肉都要被利用去残害同类。这种事让娄寻感到极度恶心、反胃。
她不愿再等下去。
她可以受伤、流血,但她讨厌看到同类被残害,讨厌自己的同伴受伤、流血。
走着走着,娄寻忽然顿住脚步,看了眼四周——仍旧和出牛舍时一样,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她沉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天色不对。”
虽然是问句,但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苏明月点头:“天色和时间对不上,现在已经是清晨了,就算天色仍然是暗的,也会有点光亮。但现在的环境和深夜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苏明亮挠头:“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天亮得晚?”
娄寻不置可否:“也许。总之先等等看吧,如果一直是黑夜状态,计划就要做出部分改变了。大家保持通讯器畅通,随时联系。”
以这个副本频频作妖的尿性,这次长时间的黑夜大概率不是偶然,是新一轮的危机预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娄寻更加小心,戒备拉满,脚步放到最轻,行走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安静得如同鬼魅。
其他人受到提醒,也悄无声息地跟随她前进,一行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了牧场门口。
经过多次升级带来的提升后,在场众人的体质没有低于S级的,因此超群的夜视能力让她们可以清晰看到面前景象。
和之前一样,被挂起来的晴天娃娃安安静静地悬在空中,黑洞洞的眼眶朝着门口,注视着每一个进入牧场的人。
也就是在这时t ,娄寻等人倏然停住脚步,躲在不远处的建筑物后面隐去身形。
——牧场的外面竟然有一大批怪物。它们集体待在门口,但没有一个试图进去,每个都离门口有一段距离,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似的。
这变相验证了娄寻的一个猜测:对于怪物和污染物来说,牧场内是禁区。
这些怪物像模像样地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手里牵着一条条粗壮麻绳,绳索的尾端绕了个死结系在奶牛的身上,让它们无法逃脱。
一部分怪物牵着绳子束缚着奶牛,一部分怪物则手拿瓶子,强行掰开奶牛的嘴,往里灌着什么。
苏明月脸色沉下来:“这些都是生产车间的瓶装血。”
一模一样的外包装,她绝不会看错。
苏明亮小声问:“可是奶牛不是吃草的吗?给它们喂血干嘛?不怕奶牛拉肚子生病死掉吗?”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这些被喂了血的奶牛被怪物们强行驱赶进牧场,因为没有得到“晴天娃娃”的许可,奶牛们也没法唱歌,进入牧场后,它们的身躯就迅速衰老,然后皮肉如蜡烛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溶化,奶牛的血和它们腹部的猪血混在一起,和草场的土壤融在一起。
草场的土地颜色变深,草根出现一抹极浅的红,顺着草叶蔓延,像是人的血管一般枝杈纵横分布,随着吸收时间变长,“血管”颜色渐渐加深,在变成了诡异不详的深紫色后慢慢淡去消失不见。
奶牛的身体全部溶化,完整地被土壤吸收,全部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在草场出现过一样。
虽然怪物没办法进去,但A级的怪物已经有了不低的智商,懂得通过控制鬼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它们确实没法进去,但是它们通过别的手段把自己想带进去的东西送进去了。
苏明亮喃喃道:“我明白了……太狠了……好脏的手段,污染身体还不够,连剩下的部分都不放过。还要把他的骨骼也浸满同类的血。 ”
娄寻沉声道:“不止。牧场主的头和身体是分离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头以下的地方每天都会被浇灌,我不确定牧场主能不能感受到身体异变的痛苦,但不论能不能感受到,结果都是相似的。”
“感受得到,那他会在痛苦中被动受到影响,逐渐迷失自我;感受不到,看着自己的身躯一天天异化,精神承压太大,迟早崩溃,被影响到迷失自我。”
“最终的结局,都是被完全同化。”
薛梨的眼神有点放空,盯着前面的晴天娃娃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说明他的意志力非常顽强,污染物没办法强行摧毁他的意识,只能通过这种恶心的方法一点点瓦解他的意志。”
“能坚持这么久,他是个很坚强的人。”
诺兰没有参与讨论,表面上点头表示附和,实际上一直在饶有兴趣地观察众人的反应。
期间,他观察娄寻的时间最久。
苏明月看向娄寻:“现在杀进去吗?”
如果现在把那些怪物工作人员杀了,可以救下那些原工作人员,但这么做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让这些怪物给藏在背后的污染物通风报信,对计划不利。
这次诺兰说话了:“现在杀了这些怪物也没用。你们看那些奶牛的眼睛,都已经变成深红色了,这说明它们已经堕落了,即使杀了那些怪物,停止灌血,也救不了它们。”
说完这句话后,他目光注视着娄寻,似乎很好奇她的反应。
闻言,娄寻缓慢摇头:“不,作为怪物被同类吸收,和还保留有一丝意识被埋葬,是不同的。”
“它们还会挣扎反抗,就说明它们没有完全被同化。那就是值得救的。”
这些原工作人员,都是鬼怪啊。
所有的鬼怪,生前都是人类。
一群热爱唱歌、热爱生活、无辜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