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十八
这等欺负女人之?事,顾洽如何看得下去,他挺身而出?,怒吼一声:“放开她!”
第115章 工作
打人的是王婆婆儿子庞建军, 被打的姑娘是王婆婆小女儿庞建萍。
庞建萍已经嫁人,但两?年?都没有怀孕,婆家说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鸡, 丈夫更是拳脚相加, 庞建萍好几次满身是伤跑回娘家,不敢回去。
可庞建军也?不想收留她, 嫌她在家占地?方,看她横竖不顺眼?,喝多了就动手打人。
王婆婆心疼女儿, 又拦不住儿子,可怜庞建萍在婆家被丈夫打,躲回娘家还要?被哥哥打。
胡巧月实?在看不下去, 会叫庞建萍到自己家避一避, 等庞建军酒醒了再回去。
现在天色都还亮着?, 庞建军就已经喝多了。
听见有人喊住手, 庞建军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 死死盯住顾洽:“别?管闲事, 滚开。”
他哪知道, 眼?前这位年?轻人,在前线经历过枪林弹雨,执行过最凶险的任务, 内心早已无?坚不摧。即便受伤只能坐轮椅, 都能徒手制服持刀歹徒。就庞建军这么个虚胖的酒鬼,哪会入顾洽的眼?。
“放开她。”顾洽沉着?脸,握拳大步上前。
“哪来的小赤佬……”庞建军一脚踢开庞建萍, 拎起拳头冲向顾洽。
可下一秒,就听见一声?闷响, 庞建军轰然?倒地?,摔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一边叫唤一边还不服,爬起来又向顾洽冲过来。
这回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顾洽一把将他拳头格开,右腿顺势一扫,庞建军又一次摔倒在地?。
这次,顾洽可不再给?机会,直接将他摁在地?上,扭住双手反绑于身后?,膝盖将他抵死死抵住,抵得动弹不得。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顾洽生平最讨厌这种人,用力扭着?他的手,“有本事来打我啊。”
庞建军吃痛,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哇哇乱叫:“你是谁,这是我家家务事,不要?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顾洽手起掌落,狠狠拍在他肥大的脑袋上。庞建军顿时被劈了个嘴啃泥。
他闻到了血腥味。也?看到一滴鲜血滴落在眼?前的泥土上。
“出人命啦——”他一声?惨叫,竟一骨碌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顾洽抛开他,不屑地?拍打着?身上的泥尘,“我还以为多横,一掌都吃不住,呵。”
那边王婆婆已经扑向庞建军:“建军你怎么样啊,伤没伤着?啊。”
庞建军一口气缓过来,委屈地?喊:“妈,他们要?杀人啦——”
“没有没有,有妈在,妈护着?你,只要?你不喊打喊杀的,他们不会动的啊。”王婆婆紧张安慰。
林思危无?奈地?摇头叹息,王婆婆的确心疼女儿,但真要?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瞬间就能抛掉女儿。
所以庞建萍如此命运,真正不奇怪。
她扶起庞建萍:“建萍姐,你伤着?没?”
庞建萍已经泣不成声?,明明想伸手拭泪,却在脸上拭出一道血痕,一时不知是嘴角流的血,还是手指被踩伤。
瞧着?王婆婆给?儿子检查伤势的紧张劲,她是顾不上女儿了。林思危想让庞建萍上楼缓缓,恰好胡巧月在二楼探出身:“思危,带建萍上来。”
顾洽已经绽开明媚笑容:“奶奶,我也?上来?”
“一起来。”
“好嘞!”顾洽大声?回应,转身又对庞建军变了脸,恶狠狠道,“告诉你,我是思危的朋友,你再胆敢再欺负任何一个女人,我可就不是扭手脖子……”
他打量着?庞建军,顿了一顿,道:“我直接扭断你脖子。”
庞建军刚刚连摔两?个嘴啃泥,早已经把酒摔醒,听到顾洽这么威胁,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位“思危的朋友”长得又高又壮,出手狠辣,手劲无?比大。满嘴的血腥味提醒他这个男人的可怕,他只敢含糊又不甘地?嘟囔:“家务事都管,这是家务事。”
“别?顶嘴了!”王婆婆怕儿子又吃亏,死拽他回屋。
拽到半道,庞建军转头盯住庞建萍,恨恨道:“别?以为有人撑腰,胡家也?不是好人,资本家马上把房收走,我也?要?睡大街!”
“别?说了,别?说了!”王婆婆慌乱地?打着?岔,一直到进屋关门都没敢看一眼?林思危。
看来阳川路又有新传言了啊。林思危冷笑一声?,扶着?庞建萍上楼。
庞建萍伤痕累累,额头上撞出个乌青大包,嘴角摔出血,手指被踩得皮肉都扁了,还好没伤到骨头,胡巧月给?她清创时,庞建萍眼?泪扑籁籁地?流。
是身体上的痛,更是心上的痛。
顾洽在部队里?学过护理知识,熟练地?给?胡巧月打下手,很?快将庞建萍伤口处理好。
此时隔壁王婆婆家完全没有了动静,没人过来问庞建萍的消息,也?听不到庞建军的咒骂。
今天应该不会再起冲突,顾洽很?识趣,知道三个女人必定还有私密话要说,便告辞回家。
林思危送他下楼,也?未多讲,只相互捏了捏手指,目送他离去。
等她转身上楼,已经听到庞建萍呜呜地哭:“胡奶奶,你说天下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我。”
胡巧月没说话,拉着?庞建萍缠满纱布的手,怔怔地?看着?。
几曾何时,她也?被打成这样。那些人用皮鞋蹬她的手指,只因她是教英语的,只因她的手曾在黑板上写过漂亮的英语板书。
她的手指也?是这样,鲜血淋漓,几不成形。
那时候没有人挺身而出,她被扔在学校礼堂冰凉的石板上,一直到深夜,黑暗的礼堂只有她一个人,她才敢借着?屋顶漏下的一点点月色,将绑在手上的绳子咬开,默默地?回家。
还好,她还有一间可容身的二楼小屋。
她比庞建萍强。
她在小屋里?养伤。有时候伤好了,再被拉出去继续折磨;有时候伤还没好,就被拉出去羞辱。
胡巧月摊开右手:“建萍,瞧见我这根小指吗?也?是被踩断的,没有及时治疗,后?来就一直这样弯着?了。”
“胡奶奶……”庞建萍止住抽泣,怔怔地?望着?那截弯曲的小指。
“我们女人,是很?难的。”胡巧月缓缓道,“我们被欺负习惯了,哪怕暗室里?有一道月色,都不敢相信那是老天在让我们逃跑。”
“逃跑……”庞建萍喃喃地?,“可是我能跑到哪里?去?”
她踉跄着?起身,用包缠住的手艰难地?撩起上衣,又褪下裤子:“你看那畜牲的下手,我实?在是不敢回去。”
胡巧月和林思危被眼?前这一幕震惊。
庞建萍的双ru、大腿内侧,布满了骇人疤痕,鲜红的、疙疙瘩瘩的,像丑陋的蜈蚣爬满了本该最美丽的地?方。
“这是……烫的?”
庞建萍点点头,又落下泪来:“他说我当初就是用这些东西?诱惑了他,才让他娶了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不下蛋的母鸡。
“他说母鸡吃得还少,我不上班,不挣钱,还得吃他家的饭。
“他说这些东西?本该是生养用的,生在我身上,除了诱惑男人没有半点用处。所以他每回一生气,不是把我往死里?打,就是用烧红的锯条烫我这些地?方……
“胡奶奶,我躲都躲不了啊——”
说到最痛处,庞建萍一声?哀嚎,号啕大哭起来。
“要?死了,这是犯罪!”林思危气得双拳握紧,“警察不管么?报警啊,把他抓进去!”
胡巧月深深地?望她一眼?。
林思危突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林总的时代。即便是林总的时代,家暴案都时常以“清官难断家务事”被糊弄过去,何况这个年?代。
“你这些伤,你妈知道吗?”胡巧月问。
庞建萍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知道。何况,她知道了也?没用。我生不出孩子,她腰杆也?不硬。我哥说阳川路街坊都在背后?指着?我们庞家脊梁骨说闲话,说我老是跑回娘家,连累他也?被人看不起。”
“胡说!”胡巧月生气,“阳川路的人没有这么无?聊。反正我从没听说有谁在背后?闲话你。”
林思危心想,奶奶啊,你以前天天把自己锁家里?,你能听见什么哦。
她相信,闲话肯定有人说,但人活一世,怕什么闲话呢。更何况阳川路大多数街坊还是善良的。
再者,庞建军自己都常常把老婆打回娘家,他还怕妹妹回娘家被人看不起?
都是借口罢了。
林思危想起刚刚庞建军说的那句话——“别?以为有人撑腰,胡家也?不是好人,资本家马上把房收走,我也?要?睡大街!”
她心中一动,觉得庞建萍碍于情面,应该保留了一些话。
“建萍姐,你哥非要?赶你走,不仅仅是因为丢面子吧。”林思危道,“他还有别?的原因,建萍姐你不用不好意思说。”
庞建萍本来哭得脸色惨白,被林思危这么一问,竟然?有一丝飞红。
她期期艾艾:“他说……他说以前这里?半条街全是胡家的产业,政府要?发还给?胡家,我们都得搬走……”
林思危迅速和胡巧月对望一眼?,真是没影的事都传得飞快。
“他说就算不还给?胡家,阳川路也?早晚要?拆迁,说我回来就是为了占房子。他叫我死了这条心,搬走政府也?要?分房子,拆迁政府也?要?分房子,那都是分给?他的,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就该回到婆家去。
“可是……可是他不知道我都这样的,我怎么敢回去啊……呜呜呜……”她又哭起来。
又是因为房子。
胡巧月挑挑眉冷笑,只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林思危知道触动了奶奶的伤心事,走过去,替庞建萍轻轻地?拉好衣服,道:“建萍姐,我来得晚,以前不清楚你的处境,但奶奶说过,你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曾经是漂亮快乐的小姑娘家。没有哪个女人该当吃这样的苦,天下之大,不是只有婆家和娘家。”
庞建萍怔怔望着?她:“我连工作?都没有,我能去哪里?。”
她是最后?一批下乡的知青,去了农场,没一两?年?就回城当上待业青年?。认识那男人后?,听信男人说会给?她安排个好工作?,不仅轻易地?在一起,还拒绝了政府安排的工作?。
如今的困境,固然?是她遇人不淑,其实?也?有天真轻信的原因在。
“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林思危本想劝她离婚,但转念又想,她不敢离婚必定也?是怕离婚后?没有生活来源,那她就该先有生活来源,再提离婚。
胡巧月也?道:“思危说得对,你能养活自己最重要?。有了钱就不用看别?人脸色。”
庞建萍点点头。但眼?神里?还是迷惘。
跟一个城里?姑娘说“养活自己”,的确她除了找政府安排工作?之外?,想不出其他办法。
不如农村姑娘啊。
林思危暗叹,我妈一个人就能把我拉扯大,我小姨养鸡种菜都能让供销社收购换钱,没有“工作?”这个概念的人,反而无?时无?刻不在“工作?”。
晚饭后?,王婆婆来叫庞建萍回家。
说你哥哥酒醒了,嫂子侄子也?从娘家回来了,今晚肯定不打你。
林思危听了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