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哪怕柳明瑶目光躲闪,赶紧摇头,但是看到她母亲在听到自己的问题,那难掩心虚的反应,杨宛如只觉心凉了半截。
“外祖母这辈子最疼爱娘,娘怎么……怎么能这么糊涂啊!”
只要有她外祖母在,哪怕是碍于孝道,宫中那位也不能下这么道圣旨,将她外祖母最疼爱的一双儿女与他们的全家都给发配到海外。
因为她母亲和江宁侯,就是她外祖母的命根子,她*外祖母若是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指责宫中那位忤逆不孝,势必会给宫中那位的声望带来巨大打击,所以宫中那位也会有所忌惮。
可是如今,她的母亲,可能亲自参与了害死自家护身符的谋划,从名单上不难看出,她那位完全是靠着宫中那位,才能被封侯的五舅父,也有参与其中。
至于这些人为的是什么,已在仕途历练六年有余的杨宛如,当然可以推测得出来,毕竟外人不知道她外祖母的死有猫腻,可她是知道的。
柳明瑶捂着嘴哭道,“娘没想到,娘也不想的,娘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导致你外祖母竟然就这么病逝了。”
接到宫中令中他们随安王出海的圣旨后,柳明瑶当然也有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大错。
不过她只是听从丈夫的安排,利用柳老夫人的宠爱与信任,劝说母亲接受并配合这么个计划而已,实在没料到,她五弟他们这竟然这么狠心,直接假戏真做,让她母亲真的就此病逝了。
却让宫中即时察觉到了这场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中不说,还赔上了她母亲的一条性命,每每想起这些,柳明瑶就觉懊恼万分。
杨宛如看着至今还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的母亲,只觉满心的无力和痛苦。
“看来家里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是真不冤,女儿拿出所有钱财,尽量为你们准备了一些行礼,你们好好保重吧,女儿能力有限,别的实在帮不上忙。”
自打朝廷成立医药部后,近几年来,大安的医药行业发展迅速,有水平的大夫越来越多,某些曾经能致死的大病变成小病,常见的小病,随便花点小钱就能治好。
宫中与医药部聚集着大安水平最高的一批大夫,还都对大力提拔医药行业的宫中那位与先帝,都感恩戴德,十分的尊崇与忠心耿耿。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算计宫中那位,若不假戏真做,怎么可能会有谋划成功的机会?
事实表明,即便他们牺牲掉她外祖母的生命,也没能达成所愿,反而让宫中那位趁机彰显自己的孝心,收获无数臣民的赞誉。
见杨宛如放下这句’帮不了‘的话后,就转身打算离开,杨弘深喝止住她。
“你若敢就这么走了,我就去尚书省告你不孝!”
杨宛如头也不回的冷声道,“父亲尽管去告,大不了到时女儿来个鱼死网破,让大家知道您先是涉几年前的那场重阳刺杀案,这回又计划着要刺杀陛下,为此不惜谋害自己岳母。”
此话一出,杨弘深顿时冷汗直流,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女儿竟然如此精明,通过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了他们这些人被发配海外的真相。
这样的真相一旦公开,不仅他们一家没机会靠出海保留一线生机,还有可能被灭族。
【作者有话说】
229
第229章
亲近
因柳老夫人的去逝,与最新接到的圣旨,满府都笼罩着着凝重氛围的江宁侯府,江宁侯夫妻也在恳求他们的大嫂。
“大嫂,你与三妹素来交好,你帮忙跟三妹求求情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柳大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叔子夫妻,心情非常复杂。
“五弟,圣旨已下,就不会再更改,若是母亲在世,尚能以孝道相要挟,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可惜这些人看不清局面,亲手将自己最大的靠山给害死了,让柳大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更该同情谁。
可能她那位一辈子养尊处优,身体健康状态一直很好,结果却因轻信自己最疼爱的一双儿女,结果却枉送了性命的婆婆,才是死得最憋屈的吧。
柳五夫人哭着道,“大嫂,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有些对不住你,可是亭哥儿他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侄子啊,年纪还这么小,只要能将他们留下来就好。”
柳大夫人叹了口气道,“五弟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们,过去的那些年,你们都做得还不错,为什么这次被人挑唆了几句,就做下如此糊涂的事情了呢?”
柳大夫人虽然这么问,但是对于原因,她心里早已有数。
说到底,还是因随着他们柳家的那位姑奶奶在朝廷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所掌握的权柄越来越大,让这些人的野心也跟着膨胀。
可是那位不仅不重用自家这些兄弟,也没有提携家中年轻一辈,还对他们要求严格的态度,让这些人积攒了太多的不甘与怨愤。
所以当废太子许以重诺蛊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为对付给他们带来这一切尊荣的至亲,不惜牺牲掉老夫人的一条命,疯狂到没了人性。
感觉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的江宁侯,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竟能做出为谋害自己的亲姐姐,不惜害了自己母亲性命的恶行。
“大嫂,我真的不想的,母亲的病情恶化,真的只是意外,我没有动任何手脚,我觉得我前段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一般,我现在清醒过来了,何况就算论罪,亭哥儿他们也是无辜的啊。”
说起这些,江宁侯一个男人就心慌不已,他在礼部任职多年,当然知道何为’孝‘,他不敢想,也不愿承认自己能做出害母亲性命的行为。
柳五夫人不惜抛出自家最大底牌,“大嫂,只要你能帮忙在三妹面前美言几句,将亭哥儿他们留下来,侯爷可以上奏表,将侯爵之位交给大房。”
听到自家这个妯娌的话,柳大夫人忍不住失笑。
开国之初,皇上给柳家拟的这个爵位,本是给长房的侯爵。
只是这个消息被当时的皇后娘娘,提前告诉她与婆婆后,婆婆坚持认为长子已早逝,柳家是五房当家,爵位应当给五房。
见皇后娘娘不肯听她的吩咐,劝先帝将爵位给五房,她婆婆便以孝道,强压着她进宫求皇后、求皇上,将本属长房的爵位给了五房。
先帝显然对这件事很不满,也很看不上柳敏杰这个小舅子,更对柳老夫人十分不喜,便将原定的侯爵降为伯爵。
五房不知这里面的内幕,心安理得的收下爵位,还为从此能压大房一头而沾沾自喜,处处秀优越感。
却没料到,十余年后,五房竟然试图拿这个爵位当筹码,求他们大房的这一幕,想想就让人感到可笑。
“就凭你们做下的那些事,陛下没有直接要你们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虽然很同情五房侄子侄女们的遭遇,但是我们长房能够不受牵连,没上那个名单,已经是陛下大度,又有何脸面去为你们求情?”
江宁侯看着自家大嫂道,“大哥在世时,最重视家中兄弟姐妹的团结,如今我们五房遭此难,大嫂就这么袖手旁观,就不担心大哥的在天之灵,会对你感到失望吗?”
柳大夫人冷着脸回视对方道,“父亲与你大哥若真有在天之灵,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何况,你们做下那等恶行前,可曾想过自己死后有何颜面再见他们?”
柳敏杰闻言,不禁沮丧不已,眼看柳大夫人坚决不松口,他也只能与抹着眼泪的妻子无奈离开。
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背影,柳大夫人的心情很平静,没有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欣慰与喜悦,也没有什么后悔与自责。
身为稽查司的大统领,对于在自家府上发生的一切,她当然能够做到了如指掌,不可能真的等事到临头,才发现这些人的谋划。
她是在实时关注着对方的实施进度的情况下,才赶在江宁侯进宫请那位来看望自家婆婆时,掐着点的让人将在消息及时送到。
不管是眼睁睁的看着婆婆被其最疼爱的儿女糊弄,答应拖延病情,还是看着他们给婆婆喂下会加重病情的药物,都让柳大夫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可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她还知道,宫中那位对此肯定也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只是有些事能做,却不能宣之于口,甚至不能说开,这是她与宫中那位之间的默契。
少了她婆婆这座在孝道上占据大义的存在,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宫中那位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
趁此机会,将那些杀又杀不得,不杀又总不消停的碍眼之人,都给远远的送走,十分符合宫中那位的利益需要。
只是柳大夫人并没料到,宫中那位比她原以为的更加果决一些,竟然选择直接将人都发配到海外。
不过柳大夫人不仅不会同情这些人,还认为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毕竟就凭这些人所做下的事,直接杀了他们都不冤。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答应替这些人求情?
五房的那些小辈确实没有参与这次的事,可是这些年来,他们仗着自家从了柳氏的嫡系主枝,又是宫中那位的嫡亲侄子侄女,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骄傲得不行。
将他们留在京中,他们迟早也会惹出大祸,毕竟宫中那位虽是以徐家媳的身份继位,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她身为柳家女的出身。
如此一来,那些怀着各种心思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接近与利用那些人的机会。
任由那些人再怎么不甘心,不愿意离京,他们还是在柳明月亲自派出的一支御林卫的’护送‘下,按时起程前往集庆。
柳明月没有见那一双便宜儿女,却给出了一份圣旨,在一行人将要上船之前,当众宣读,表达她对自家儿女与亲戚的期望。
希望这些人能在那座归安岛上发扬并传承炎黄文化,将海岛经营好,能让归安岛上百姓皆能安居乐业的厚望,
安王一脸阴沉的接过圣旨,心中充满屈辱,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在敷衍的说了几句不负圣望在场面话后,径直转身登船。
懒得搭理那些知道消息后,前来为他送行的当地官员。
周围的这些名为护送,实则是奉旨押送他们的御林卫将士,丝毫不顾从前的旧交情,虎视耽耽的盯着他们,没给他留下半点可挣扎的余地。
让安王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在这艘船上,看到了一个早从他记忆中消失了的故人。
在他刚进入提前为他安排的船舱不久,就接到海军指挥使前来拜见的通报。
“海军指挥使左子兴,奉令率海军第三舰队护送安王殿下前往归安岛,拜见安王殿下。”
左子兴前几次进京,这位都处在禁足中,先帝驾崩这次,他因状态太过憔悴,没怎么打理自己,有胡须有遮面,即便两人曾有过短时间的会面,安王却没怎么注意过他。
毕竟在安王心中,海军的最大作用,就是给商队护航,根本不值得他的重视。
这次再见,安王首先注意到眼前这位是平国公长子徐清平,随后才发现对方竟然作二品武将打扮。
“徐清平?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成了左子兴?”
左子兴态度恭敬的回道,“回禀殿下,臣当年遭遇追杀,只能隐姓埋名流亡海外,侥幸活了下来,偶然遇到并加入大安的海上作战队后,才有幸得以重回大安。”
安王看着他道,“父皇知道……父皇肯定早就知道了,难怪你能年纪轻轻,就能执掌海军,父皇对你,倒是比对我们这些儿子信任多了。”
说完,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后,看向对方,语气骤然变得亲近了许多。
“都是一家人,堂兄不必客气,不过凭父皇对你的重视,怎么没有公开堂兄的身份?也没给堂兄一个宗室爵位?甚至没将堂兄调进京中任职,莫非是母后不同意?”
听到这番有些酸,还透着挑拨之意的话,左子兴总算是明白,这位为何会从堂堂一国太子,沦落到被发配到海外的凄惨下场。
“殿下多虑了,是臣已经习惯了左子兴的身份,也喜欢上了海上的生活,这才选择拒绝先帝与陛下的好意,不想回京,也不愿承爵,只想打理好海军,不辜负先帝和陛下的期望。”
安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如今世人都知道海上生活艰苦,还要面对诸多风险,堂兄是真心愿意留在海上,不愿享受京中繁华吗?”
既然对方一口一个堂兄叫得亲热,左子兴也就抛开君臣身份,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道。
“当然是真心的,伯父生前对臣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唯愿能为大安镇守海域,守护一方安宁。”
安王皱眉看着这个堂兄,实在不相信对方真的宁愿留在海上过苦日子,而不愿回京。
“父皇已经驾崩,堂兄不用在孤面前说这些表忠心的话,而且堂兄身为徐家人,如何甘心看着皇位落入母后一介妇道人家之手?”
听到这话,左子兴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算是明白了,他这位堂弟之所以会被发配到海外,势必是因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原来这不是他那位伯母为巩固自己的皇位,排除潜在威胁而做出的决定,而是他那位伯母已经认为这位的秉性,不得已而为之。
“伯父一生英明睿智,既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肯定是因为伯母是大安最合适的人选,他既然信任伯母,我这个当侄儿的,当然只会支持。”
安王闻言,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怒意,若非他现在处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境地,他才没有耐心跟对方套近乎。
可是想到这位是手握十万将士的海军指挥使,哪怕这十万人是海军,陆地上的作战能力有限,也是一支令人不敢小觑的势力,他还是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火气。
“堂兄可不要忘了,这天下是徐家人的天下,现在却落入外姓人手中,堂兄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左子兴语气不变的淡淡回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外姓人,正是生养殿下之人,天下人都有资格有想法,唯有殿下没这个资格,可是如今天下人都支持陛下,殿下却如此反对,是不是有些太过滑天下之大稽了?”
眼看左子兴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说是不接招,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船脱身的安王,有些恼羞成怒的盯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