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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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42章
理解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上与原主成亲前,别人送的女人生的孩子,那时候他自己过得朝不保夕,想的是好歹留个根,死后也有人祭祀香火,也就什么都不在乎。
两个皇子生母身份都有些不堪,皇上当年连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那么确定,也不那么在意,更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两个孩子,当然也就谈不上有多上心。
原主嫁给皇上后,不说对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但是绝对有够关照,所以他们才能平安长大成人,而不是像三皇子那样夭折。
只是这两个皇子既不知感念嫡母对他们的养育之恩,也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之处,在他们的父亲当皇上后,那野心也跟着膨胀,对太子这个中宫嫡子的身份地位,抱以羡慕嫉妒恨的态度。
他们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因太过忙碌,没空与他们相处,他们的生母又不受宠爱,才导致父子感情淡漠疏离,却不知道皇上对他们的出身其实一直心存芥蒂。
也就原主心善大度,觉得稚子无辜,愿意庇护他们,才让他们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中,没有察觉到父亲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要不然,在皇上作为开国之君,尤缺忠心可靠的得力帮手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至于弃用两个成年皇子。
两位皇子与外人,可能还都认为皇上是因担心他们入朝掌权,会给太子的地位造成威胁,才不愿意重用他们。
却不知道皇上看到他们,就会懊恼自己当年太过草率,从而给自己留下这么两个难以安置的儿子。
他拿命拼,一路受了无数次死里逃生,吃了无数的苦,才成为这天下之主,他连老家的那些与他关系不和的至亲手足,都不想荫庇,不愿让他们坐享其成,跟着沾光。
若是让外人的血脉混淆了他的血脉,当上皇子,被封为亲王,甚至是染指他的皇位,世代尽享他辛苦得来的荣耀,让他如何甘心?
大公主也是类似身份,不过她是个女儿,即便不是他亲生的,他就当是收个养女,能用来联姻,他倒是没什么好芥蒂的。
儿子就有些麻烦了,尤其还是这么两个不懂事、不知道感恩的玩意儿。
不过外人显然都不知道他的这些心事,此时听到他们求见,皇上再怎么不悦,也得去应付一下。
毕竟他要面子,不能让人知道他这个皇上曾有过的那些不光彩经历。
“父皇,您怎么能让母后临朝理政呢?再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这样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皇上目光锐利得看着眼前的长子,“你口的女流之辈,正是辛苦将你们养育成人的嫡母,你确定,你有资格这么说她?”
满脸急切之色的大皇子闻言,不禁有些语塞,有心虚的低下头,二皇上赶紧接过话道。
“父皇,大哥也是因为太过担心,才会一时失言,我们也是因为担心您的这个决定,会将母后推到风口浪尖上,惹来朝野上下的非议,才想劝您收回成命。”
不得不说,这个二皇子还真没辜负他为自己打造的文学青年人设,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讲出来,委婉多了。
皇上不动声色的问道,“说到底,就是连你们都不愿看到你们母后代朕理政,怎么,你们觉得自己更适合这个位置?”
二皇子低下头,大皇子有些紧张,还是鼓起勇气道。
“父皇担心四弟年纪小,担不起这个重任,才选择母后,可母后毕竟是妇道人家,难以服众,儿臣虽然不才,但是愿意一试。”
皇上将目光转向二皇子,“老二,依你所见,谁更合适?”
听到皇上的语气还算温和,没有因老大的话动怒的样子,二皇子的心中踏实了不少。
“儿臣觉得,大哥说得在理,不过他一向在府内深居简出,对朝中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恐怕也难以担此重任。”
大皇子闻言,迅速对其怒目而视,虽然对方没有直接点出他腿有残疾,但其句句都在暗指这点,毕竟谁都知道,他正是因为腿有残疾,才深居简出。
看着这么两个毫无自知之明,却因皇子身份而狂妄自大的儿子,皇上对他们更觉厌烦。
要不是看这两个蠢东西的长相,分别与他印象不深的那对父母的长相,似乎存在那么两三分的相似,让他觉得,他们有大概率是亲生的,他早就忍不下了。
“所以,你想告诉朕,你对朝中的人与事,一直很关注、很了解?”
听出皇上话中的冷意,二皇子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为自己辩解。
“请父皇恕罪,是儿臣一时失言,说错了话,儿臣是因朋友较多,偶尔会听他们提及几句,才自认比大哥知道的多些,儿臣绝对不敢私自窥探宫中的一切。”
皇上冷哼了一声道,“不敢就好,你们都给朕收好各自的那点小心思,莫要在人前显露出来,以免让人贻大笑大方。”
听到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大皇子深感委屈的抬头。
“父皇,儿臣是因想为您、为朝廷分忧,才来见您,绝无私心,求父皇明鉴!”
二皇子也赶紧伏身道,“求父皇明鉴!”
“朕不需要,朝廷也不需要你们帮忙分忧,朕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老大,你好好在家休养身体,老二,你给朕老老实实的留在府里读书,莫要出去呼朋引伴,都不要去惦记那些与你们无关的人与事,若有违背,等朕回来,定不轻饶!”
听到这番相当于是将他们禁足的圣谕,两位皇子可谓是心如死灰,浑身都失去力气,还要强打起精神领旨谢恩。
来时有多激动和兴奋的两人,离开时就有多么失落和狼狈,这一前后变化,当然都有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何晋英是从外地被召入京中,空降右丞相之位的。
虽有京中的故交和学生,及时为他介绍朝野上下的各种信息,也包括一些皇上的家事,如皇上的子女与后妃的信息。
但他进京的时间毕竟太短,又因是匆匆接手右丞相留下的烂摊子,甚至还要参与到那一波遭清洗的官员案子中,能用来亲自确认和了解相关信息的时间不多。
作为一位儒学大家,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不可能像崔丞相那个老狐狸般,直接对皇后将要临朝理政一事不置一辞。
可是当他接收到各方传来的反馈,发现事情的发展,远不像他所预期的那样时,才意识到一个事实,就是他对皇上一大家子的情况不够了解,差点因此而坏事。
“早在江城时,老夫就曾听闻皇后的贤名,如今看来,皇后可能比老夫所知道的,还要更加贤能,不知许贤弟可了解?”
许学士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瞒何公,下官对皇后的印象不太深,虽然她曾做过几件引得一时热议的事,但在其它时间,各方面传出的信息,都是皇后做事贤良大度,待人宽和仁慈。”
想了下,他又补充了几句。
“下官有个侄女,是后宫的昭仪娘娘,据她偶尔跟家里人提及几句,所透露出的信息看,皇后娘娘真的是位德才兼备,很重礼规,处事大公无私的贤良人,深受皇上信重。”
从他们许家的亲自经历来看,皇后绝对大公无私,查出后宫妃嫔的把柄,没有留着钳制他人,而是如实禀报给皇上,让他们许家和赵家都大出血。
说句大敬的,别说皇上,若是他有这么一位‘无私’的夫人,他也会很信任对方,比对任何人都信任。
何晋英想的则是,能让后宫妃嫔都能如此认可皇后的品性,看来那位的品德确实很出众,就是目前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有什么样的才能。
“大公无私好啊,眼看皇上心意已定,吾等就算对此略有微词,也难以让皇上改变主意,知道皇后娘娘具有如此优秀的品格,老夫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至于许学士提到的那几件曾引起热议的事,何晋英早听人说过,就没再多问。
而他毕竟是后来者,还没有人跟他提起皇上、皇后早在近两年前,就开始为组建船队出海的计划做准备,以及中宫在去年中秋后,撒出上百万银两在集庆造船的事。
当一些不死心的人,还在试图挣扎时,皇上与皇后在随后的朝议上,直接双双临朝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彻底接受事实。
柳明月是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日,哪怕她是坐在龙椅旁的加座上,也能感受到类似‘高高在上’‘一览众山小’的上位者心理。
不过她可没有因此而感到志得意满,表面上端着八风不动,十分淡定的架势,心中却有些战战兢兢,很担心自己会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露怯。
当她在下朝后,将自己的这些心些体会讲出来时,皇上直接朗声大笑起来,笑完才安抚道。
“皇后不必太过拘谨,毕竟是初次面对这种场合,会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多去几次,适应了就好。”
柳明月故作好奇得问道,“臣妾好奇的是,不知皇上初次上朝时,有何体会?”
面对这个问题,皇上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他之所以觉得好笑,正因皇后说得那些,与他当年初次上朝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另一个人,也深刻体会到了他当时的紧张、拘谨和自我怀疑时,感到很好笑,不止是笑现在的皇后,也是在笑那时的自己。
当然,这个真相,他就不想让皇后知道了。
“朕当年当然不会像皇后这般,毕竟朕可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朝堂上的这点人算什么?”
事实上当皇帝和当将军,完全是两码事,当将军需要的是令出则行,他手下的将士会毫不犹豫的英勇执行他下达的军令。
当皇帝却需和一群人斗智,其中大半都是这天下最聪明、最有学问的那一小撮人,而他却是个没进过书院门的大老粗,这其中的压力之大,旁人很难理解。
不过皇后现在显然已经体会到了,才会感受到与当年的他一样的压力,进而生出一样的心理反应。
柳明月却已大概猜到皇上在高兴什么,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不容易了,依臣妾看,那些个大人,简直是人均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说个话都拐弯抹角的,让人看着都累。”
皇上对此深以为然,“皇后说得甚是,朕这些年,硬是被这些人给磨得脾气都好了许多,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想到自己即将暂时摆脱朝堂上的那些极其考验耐心的人与事,皇上突然对西北之行格外期待起来,类似那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的心态。
【作者有话说】
43
第43章
承诺
太子这两天的情绪一直有些失落,柳明月有看在眼里,但她一直没有主动问,直到对方实在忍不下去后,主动开口。
“母后,儿臣当然不反对父皇的决定,也不认为您身为女子,不该代理朝政,儿臣有些在意的是,是不是父皇认为儿臣不堪重用,才会选择您?”
这话绝对不是两三年前的太子会说的话,毕竟他在当年深受儒学思想影响,认为女子该遵守三纳五常,认可男尊女卑的当下社会观念。
柳明月来后,一直利用时人重‘孝悌’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对其施加影响,试图改变他曾经的一些观念。
如今看来,她的改造效果是有的,要是搁她初来的那一年,遇上这件事,太子绝对会跳得比谁都高,都用不着别人在他耳边窜掇。
而太子会问出这种话,对此事感到难以释怀,则表明,她的改造效果虽有效却不彻底,在他的心中,依旧还存在根深蒂固的男本位思想。
“境文,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父皇的原配正妻,与你父皇结发二十载,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从微末之时,走到现在尊荣加身,我对你父皇的心意始终如一,哪怕他有过很多其他女人,可是对他而言,那些女人都无法与我这个妻子相提并论,因为只有我们夫妻,才是彼此能以后背相托付的人。”
虽然柳明月自己都不相信的这番话,她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好坏,往往取决于双方的利益方向,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
毕竟除了最后面的那句话,以原主的所作所为,绝对说得起前面的那些话,太子显然还有没反应过来,没能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
在这个除了会被大肆宣扬的孝悌之情外,其他情绪表达往往都很含蓄的时代,他肯定没听说过夫妻之情比父子、母子之情更加深厚的观念。
“可是……儿臣记得之前……”
太子说得有些磕吧,显然是因顾忌到会触及她的痛点,柳明月直接接过话道。
“之前是母后自己没想明白,才会活得患得患失,一边跟自己较劲,一边想跟你父皇较劲,试图证明自己是最守礼规、最贤良的妻子与皇后,你父皇娶我是对的,后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态转变了,不再执着于那些,只专注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事实已经充分证明,我与你父皇之间的夫妻情义,不是吗?”
听到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太子才放下对自家母后身上所发生的那些明显变化的疑惑。
“母后能想开就好,现在这样挺好的。”
徐境文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他也不笨,当然知道自从柳明月到来后,所做的那些改变,给他带去的那些好处,使得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得到显著提升,变得日益稳固。
柳明月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和自得,反倒感到有些心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