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老百姓是朝廷的支柱,我们可不能抱着要将他们当牛马使唤的想法,他们的赚钱机会少,朝廷理应竭尽所能的为他们多提供一些机会,而不是总想免费使唤他们,老百姓赚到钱,日子过得好了,我们这些人才能踏实。”
不过她也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有些难以融入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所以她也不强求。
“朝廷的事,有朝廷的做法,本宫不过问,但是这次的修路,是由本宫提议的,就由本宫负责给工人发工钱,朝廷只需出材料费即可。”
水泥在京中早已不是稀罕物,不仅朝廷负责在几条重要干道上铺上了水泥,一些官员也私人出资,将自家府门前的路,修成水泥路,与主干道对接上。
这样平日里出行都能方便许多,尤其是在正雨天,那种前后差距更为明显。
户部的李尚书苦着脸道,“娘娘,哪怕仅出材料费,那也将是一大笔支出,为重修苍河大坝,以及为西北前线筹集物次,支出都很大,京中距离西北那么远,咱们先修一段还行,全修下来,实在负担不起啊。”
只需粗略预估一下全修的材料支出,李尚书就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他也太难了,守着个一贫如洗的国库,天天在那斤斤计较,却遇上个花钱如流水的皇后。
每次察觉到皇后用‘你怎么这么小气’的眼神看向他时,李尚书都有种恨不能吐血三升的冲动。
国库要是也跟宫中那两们的私库般,哪怕让人看不出里面到底堆了多少金山银山,只知里面可源源不断的拿银子,他也大方,花钱笼络人心,赚个慷慨大方的美名,谁不愿意干?谁不会干?
柳明月当然知道国库并不充裕的现实情况,但是这条路,她是必须要修的。
“那就……由本宫作主,将材料先赊给你们,等到大库宽裕些了,你们再分次还上,对于这件事,下朝后,咱们再具体商定一下具体条款,请几位大人做见证,拟份合约出来。”
哪怕皇上并没有明说,但是根据最新收到的信件内容看,皇上在那边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妙,只是皇上没说,她也就不知道具体原因。
在战场上出现意外,只要没有战死,不便按期回归的原因,只有那两个,不是生病,就是受伤,无论哪一种,都不宜进行长途跋涉。
皇上已年近半百,早年打了一二十年的仗,体内留下的暗伤无数,如今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想要恢复起来都不容易。
若再进行长途跋涉,只会更加重他的伤情或病情,尤其是在当下的交通环境下,好好的健康人都能被颠簸出伤病,更别说是身体本就虚弱的人。
所以柳明月决定,哪怕多花些钱,也要尽快*铺出一条通往西北的水泥路,方便皇上回京。
而那些将要去做见证,其实也相当于是做担保,有身份有地位的朝廷重臣,都木着脸站在那里。
他们对这种活,已是轻车熟路,早干了好多回,就是这心里始终有些不得劲,实在难以适应。
皇后有钱又大方,本该是件利国利民,还能利于他们的好事,可是皇后太聪明,愿意利国利民,却防着他们占便宜,就让人憋屈了。
想到自己已经代表朝廷签下的那些借贷合约,李尚书很想再挣扎一下,可他想到以往每次都以失败的挣扎结果,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债主说啥就是啥吧。
有时候,李尚书都想不明白,自己什么会令户部发展到负债累累的境地。
明明他是不同意那些大笔支出的,可是不知为何,素来心性坚定,在审核与把关支出项目上面,素以严苛著称,能让皇上都无可奈何的他,竟然在面对皇后时,总在妥协。
李尚书不知道,他这是在无意间,陷入了借贷消费心理。
不用从户部支出现钱,就能提前上马那些利国利民的政策和工事,还能使用分期还款的方式还账,即便需要支付一些利息,国库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却能像皇后所说得那样,让国家和百姓早受益,实在极具诱惑力。
好在柳明月也不是在忽悠‘老实人’,她是真心认为这么做,对国家和百姓都有好处,借贷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将借贷来的钱,没有花在实处,没能让那些钱生钱。
就像这次修路,柳明月固然存有私心,可是修出一条从京中直通西北要塞的好路,不仅能极大的方便两交通往来的效率,在战时发挥巨大作用,也能更加方便沿途多地的商业贸易往来。
要想富,先修路,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无数人的经验总结。
如今的大安虽已开国六年,但是仍处百废待兴的状态,若不是柳明月手上的资金也有限,她其实很乐意能多借贷些出去,大力发展和振兴国家的经济,改善一些社会现状。
甚至对于借贷出去的那些钱能不能收回来,都没那么在意,但她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也不愿意让别人无端占自己的便宜,所以她向来将公私分得很清。
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市场,百姓们手上没钱,商贩手上也没钱,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就没有动力,想要实现国强民富的目标,何其艰难。
【作者有话说】
63
第63章
安心
柳明月是个起名废,即将要修的这条路,被她直接命名为凯旋大道,毕竟这本就是她临时决定要修这条路时,提供给满朝文武的理由。
为了赶效率,这条路采取的是多段同修的方式,除了较少的一部分路段需要进行重新规划和修整外,大半都是原有的官道上,进行整平、填充等处理,修起来的效率极高。
东河那边征了数万劳役去修大坝,结果那些劳役竟成了去享福。
过着住新砖房,一日三餐吃好喝好,每上一天工,就有一天工钱拿,重活不仅轮班,还有额外补贴的好日子,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得不行。
后来有许多人想要加塞进去,都没成功,因为这次修坝用的是新式材料,省时省力得多,根本用不了那么劳工。
而这件事,也早已被当作稀罕事,传遍大安,从而引来更多人的羡慕,都盼着自己也能有幸赶上这种好事。
如今朝廷又传出要修凯旋大道,将要在沿途就近征召劳役的消息,迅速引起各地百姓的争相报名,根本用不着当地官府派官吏去统计核实,甚至是带着官差直接拿人。
收到下面的反馈,柳明月感到欣慰之余,心情还有些沉重,她给定的工钱并不高,却让百姓们都趋之若鹜,足以表明老百姓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遇到这么个需要下苦力的活,都这般抢着要做,而且还是在这种大热天,若非生活太过贫困,能赚钱的机会实在太少,又何至如此?
“娘娘,百姓们都愿意应征,明明是件大好事啊,您为何对此心生忧虑呢?”
柳明月淡淡的笑着摇摇头道,“确实是件好事,这代表着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与支持,当然是件大好事,本宫想得是,天气越来越热了,一定要做好工地上的后勤保障,要给修路工人们准备一些消暑类的汤水才行。”
冯含宁难掩感动的看着皇后,“娘娘仁慈,您不仅独自承担他们的工钱,连这种细节都能为他们操心到,为何不将这些宣扬出去呢?”
柳明月是真没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付工钱,是因为她做不来让无辜百姓因她的原因,辛苦做免费劳工,说到底,主要是为了让她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提出要准备消暑汤水,则是考虑到在天气火热的环境中劳作,容易让工人中暑生病,都属常规操作,真算不上是什么仁慈善良。
所以她不以为然的回道,“有什么可宣扬的,本宫做事,遵循的是将心比心的原则,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应当应分的事情而已。”
冯含慧笑着接过话道,“正因娘娘您能做到将心比心,才令臣等感到特别的难得和罕见,值得向天下人宣扬,让大家都知道您的这份心意。”
从而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娘娘对百姓始终怀着一颗怜悯之心,总想竭尽全力为国为民谋利,从无私心杂念,明明值得这世上的一切美好夸赞。
但是总有一些人,会怀着恶意揣测娘娘的言行和决定,无视娘娘的功绩,坚持认为娘娘身为女子,就不该临朝,不该理政,更不该在朝堂上力压群臣,做出一些重大决定,即便后来的事实证明,娘娘都是对的,仍被指责是在独断专行。
柳明月当然知道身边这些人在为她不平什么,笑着摆摆手道。
“咱们做人啊,一定要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在这一方面,本宫一向奉行的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原则,好名声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就是有点就行,太盛,只会让别人会无数的赞誉将自己架起来,一旦被架上高台,要么做个完美无缺的道德圣人,连个人的喜怒哀乐都需放弃的那种,要么只会被毁灭。”
太子妃郭锦秋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仍坚持留在婆婆身边帮忙做事,听到这番话,不禁心有戚戚。
“母后说得甚是,儿臣受教了。”
郭锦秋是真心觉得受教了,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将婆婆视为自己的榜样,想要好好经营自己的贤名,没想到她婆婆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结合对方在前朝的表现,就能发现,婆婆不仅这么说,还真是这样做的,这也让郭锦秋感到豁然开朗,之前的那些疑惑,到此都有了答案。
凯旋大道是由工部负责规划和统筹安排,各个地方负责具体施工和协调的超级大工程,宋文斌这位工部代理尚书,当然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柳明月在给皇上的回信中,有说明她将要修这条凯旋大道的事,又提出自己对西北边境与最新占据的那片草原的一些规划想法。
皇上看过这封回信后,欣喜之余,还忍不住感叹道。
“还是皇后更了解朕啊,仅通过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能猜出朕这边出了事,也好,就按她说得办,朕就安心的等着办完这些事,凯旋大道完工后,再回去吧。”
见皇上一扫这段时间的焦虑,心情明显好转,何忠稍感放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
“娘娘对陛下的一切,向来都是再上心不过,能及时察觉到,实属正常,不过您说得那凯旋大道,是什么?”
皇上笑着回道,“皇后已经下令,要重修自京城到西北大营的官道,被她命名为凯旋大道,计划用那种新式材料水泥铺路面,她还计划要给朕寻来合适的新材料,为朕特制一辆新马车,能尽量减少颠簸,让人坐着更舒服的车。”
听得出皇上说起这些的欣喜和得意,何忠笑着恭维道。
“还是娘娘细心周到,她既然这么说了,陛下只需安心等着便是,到时肯定能乘坐上新车,走凯旋大道回京。”
皇上笑着道,“嗯,所以朕就留在这里安心养伤了,皇后将这边接下来要办的事,都给朕安排好了,朕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在皇上看来,皇后所做的那些‘安排’,不过是给他寻了些理由,能让他光明正大留在西北养伤而已。
虽然那些事看起来确实都很重要,每一条举措,都能关系到西北边境未来安稳,但也没有到非得他亲自坐镇的地步。
可是太医已给暗示过,自己也知道自家事,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若不能得到安心休养,怕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见皇上看完皇后的信后,心情和状态都大为好转,总算答应留下好好养伤,何忠实在很欣慰。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深得皇上信任的御前侍卫中,竟然有个隐藏极深的家伙,与异族有勾结,一个月前,在异族联军溃不成军,大安将要彻底获得大胜之际,伺机出手刺杀皇上。
若非皇上还没丢下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应对危机的本能,可能还真会被对方当场刺中要害。
但是即便对方没能刺中要害,这次的受伤,引得皇上体内的多处陈年旧伤,都相继爆发出来,也让皇上的身体陷入十分危急的状态。
不管是从宫里带过来的随行太医们,还是西北大营这边的大夫,都说皇上虽已渡过最危急的阶段,也需在接下来进行长时间的休养。
可是随着西北边境的大局既定,皇上早惦记着要早日回京,毕竟他已离开数月,让他留在这边休养,更让他对回京一事感到心急如焚。
想想也能理解,如今的大安刚开国立朝六年,年少的太子还没成长到能撑得起大局的地步,皇后虽能代理朝政,但若让她一介妇人长期慑政,那些文武百官可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他这个开国皇帝在朝野上下的威望,无人可比,一旦传出,甚至只是猜出他这个皇帝的健康出现状况,被迫滞留西北边境,长时间不能回京还朝的消息,势必会引起人心浮动。
好在他们大安还有一位能在关键时刻靠得住的皇后,能迅速做出各方面的安排,尽量将皇上将要长期滞留西北的事情遮掩过去。
从其所做的各种安排上,所展现出来的不改初衷的态度,才是能让皇上彻底放心,进而选择留下养伤的关键。
这个初衷,当然是指皇后对能够独掌朝政、大权在握的心态,而皇后在察觉到皇上这边情况有异后的反应和应对,已经可以充分说明一切。
既没有想着要趁机推太子上位,也没想着要为自己谋求点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能让皇上无后顾之忧的留在西北休养。
因考虑到返京时的长途颠簸问题,不惜代价的临时决定要修一条更加平坦的路,还想制作一辆更好的车,无一不是在为皇上的身体健康考虑,皇后希望皇上能够平安健康的顺利回京的心态,可谓是溢于言表。
也难怪皇上会因一封信,就迅速改变心态,在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这份至真至诚的心意,有多么的难得和珍贵,就有多么的让人安心。
没人知道的是,在那遥远的平阳府,正有人在惦记着皇上的身体情况。
此时已接近六月中旬,由皇上御驾亲征,将草原异族仅剩的残部赶进草源深处,获得西北大捷的消息,已伴着皇后下旨修筑凯旋大道的消息,彻底传遍大安。
曾饱受异族欺凌的百姓们,既为大快人心的西大捷感到欣喜,也对皇后为皇上修凯旋大道庆功一事,感到激动和振奋,在民间流传着帝后情深的这段佳话的同时,二人在民间的声望,也在这一期间达到了空前的巅峰。
面对这一个接一个,与她记忆中的那些事件严重是不相符的重大消息,杨宛如只觉得崩溃,想不通这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事也还是那些事,为何那些人与那些事组合在一起,竟然出现截然不同的结局。
要知道在她的上辈子,直到她死,西北边境仍处战事不断的状态,也从不曾修过什么凯旋大道。
毕竟从京城到西北,距离长达两三千里,朝廷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而且她已知道,早在数月前,她那位姨母就已下令要重修苍河大坝,那也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与物力,仅凭朝廷的那点钱,一项工事都负担不起,更别说是同时负担那两项工事。
可神奇的是,事情还真就发生了,两项工事现在都已如火如荼的开展中,朝廷甚至都没有下令要加征赋税,用以缓解国库压力。
要知道在她的记忆中,仅为那声拖了许久的西北战事,朝廷就曾不止一次的加征赋税,从而引起百姓们的极大怨愤,也为后面发生的动乱埋下祸根。
而这次的西北战事,仿佛没能给朝廷带来丝毫的经济压力,甚至可以说是后方丝毫没有受到西北边境战争的影响。
悄无声息的突然开启战争,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就以绝对的碾压之势,获得前所未有的大捷,甚至还直接将大片的草原给占领了下来。
皇上甚至因此而亲自留在那边主持大局,还令朝廷往地方发文,由朝廷出路费,鼓励没有土地的百姓前往西北边境或草原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