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第一就是产业了,要说农业的话,虾夷地这里野兽实在太多太多,实在不是发展农业的好地方,我也不敢鼓励虾夷人去墙外种田,这要闹出人命,不就成了城里的罪过了?可农业有限,光靠渔猎,我们没有太多产品去和本土贸易啊!不像是建新能开矿,我们这里一时半会好像找不到矿,光靠那点毛皮、药材,只怕真不足够,可没有产业,我们又怎么吸引有才能的买地活死人过来呢?”
“这几个问题,互相循环,现在好像已经形成一个死结了,周主任,你是有见识的人,而且还在建新住了好一阵子,建新和我们,处境应当是差不多的罢?他们应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心得,能教教我们不?”
第938章 周老七献策安立志
嘶……这建新……和立志城的处境, 仔细寻思下来,还真不是那么一样啊!
周老七不是不想让立志城繁荣起来,他现在和立志城多少也有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思在了, 但仔细寻思下来,一时却也拿不出太好的办法,他发现虽然双方的地理位置是相差无几, 和买地的距离都差不多, 但一个在陆地上,一个在大岛上,很多事情还真无法一以贯之, 有些在建新能推行下去, 能把摊子铺开架子搭起来的想法,在立志城就很难行得通,就比如说建新的矿业——难道立志城附近没矿吗?周老七不信, 但立志城开矿很显然就没有建新那么简单——他们没有老汗多年来打下的基础, 也没有建新的地理环境啊!
“……建州这些年来, 至少完成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在女金内部实现了认识上和语言上的统一——不管是海西女金也好, 野人女金也好, 都认可建州v女金是族群中最有本事的一支, 愿意服从建州的调配, 跟着他干。这样他们去了建新以后,源源不绝地就会有语言相通, 愿意服从管理的同族投奔过来,这是一。”
“二,他手底下也有一支高度组织性的队伍,能够完成内政外交的基本任务, 而且至少是接触过大面积的政权领地管理,行事深有章法。在矿山这块,除了技术难题以外,实际上后勤供应、组织运输这些,他们是可以完成的。而这两个条件目前都是虾夷地不具备的,虾夷地还在走女金过去几十年间走的路,还在搞语言和认识的统一,而且过程是可预见的缓慢,毕竟,老汗统一女金那也是建立在同族的基础上,虾夷人和华夏人彼此陌生,要建立起完全的信任这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周老七掠过了组织性缺失这一点没有细讲,他相信万义在过去几年的执政中已经是深有体会了——这东西怎么说呢,自己干一干就明白了,有过带领船队做生意的经验,这是很难得很宝贵的,可能也自信,我一个船队都带着过来了,建城有什么难的?我还在云县上了那么久的课呢!
但万事就怕一个上手,带领一支精干的船队去赚钱,和带领各种各样的移民在某处定居,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难度也根本不能相比,周老七自己做过亲民官,对此非常清楚。船队的乘客目标天然就是一致的,活到终点,做买卖赚大钱,同舟共济,遇事都会下死力,而且旅途中也遇不到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情,而一城内的百姓呢?
他们的目标不可能一样,彼此爆发的冲突性质也将极度复杂,不说别的,就光是协调农业生产都得费大力气,按照上头的规定,一村的土地哪里种什么,什么时候下种都是要听田师傅指派的,但倘若我就不听,我就不服从田师傅呢?我就想在这片田里种水稻而不是大豆呢?你怎么处理?船上遇到纷争,实在平息不了,大不了大家投票,输的人若不服从,直接扔到海里喂鱼,在乡下你要搞这一套,上级不追究你的利益,别的农户唇亡齿寒都得跑光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所以说,不要小看建新的女金官吏,不管治理手段多落后,有经验就是有经验,立志城经过锻炼拥有这种能力的吏目,数量不会太多的,这就使得他们光靠自己,短期内是无法发展一些需要高组织性的行业,譬如说采矿,天然就被排除在外,能搞好农业生产就相当不错了。而且在吸收人口上,他们也存在相当的弱点,那就是立志城位于大岛,而不是陆地上,这就代表了从过去到将来,他们和外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只——有上限、可计算、难增加,这在客观上都令立志城比建新更为闭塞。
“就算建新的冬日再漫长再严寒,狗拉爬犁、雪橇、雪鞋,总是能交通的吧,只要肯花钱,官道总是可以修起来的吧,甚至于我忍耐到明年雪化了以后,我总算可以自己动身了吧。但在立志城,居民的这个主动权是完全丧失了的,没有买地的大船,就算是呆得不痛快了也走不了。就算是采出矿来,没有船只运力也卖不掉……总的说来,在岛上生活,失去的会是一种心理上想象中的……自由的感觉。”
周老七也在寻找一种合适的说法,来形容他的这种体会,实际上这也是他自己的一种感受,就像是,生活在建新的时候,虽然条件相对立志城更艰苦一些,但他的感受是更自由的,好像和生活的大陆是有连接的,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在立志城,他所感到的这种自由就窄小了很多,一想到自己离开本地回家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船运,而且必须是买地的大船,周老七就觉得有点气紧,有种说不出的束缚,好像受到了限制一样,虽然事实上他想要走不至于没船,但这种感受是难以摆脱的。周老七认为这样的感受也会妨碍一些人才前来立志城,他们如果要北上闯荡倒很可能会选择建新。
“像是现在,布里亚特鞑靼、哥萨克人都开始南下加入建新了,虽然建新也要面临主体民族稀释的问题,但也可看出他们在获取人口和人才上,难度和我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他们的地缘政治更复杂,同时也和更多的文明民族毗邻,交流会更多,而立志城的现实就是,我们住在一个大荒岛上,靠双脚能到达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文明民族,只有为数不多的虾夷人,也很难在几十年内形成有效的助力。”
万义认为周老七把立志城面临的问题给说透了,尤其是对于岛居的感受,说出了他内心讲不出来的感觉。“真是这样,所以,岛居不管再安逸也好,条件再好也罢,始终有一种局促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有时候甚至我们还觉得不如在船上,在船上,虽然居住的条件逼仄,但心是非常宽阔的,感觉天下之大,我们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自由和无拘束,但是在岛上住久了,就会有一种心里窄小紧绷的感觉,好像人也跟着变得小家子气了似的。”
“周主任,你是有所不知,虾夷人还好点,他们是狩猎为生的,性格还挺豪快,就唯独是本州岛的大和人,特别符合你说的这些特征,心窄,做事扭扭捏捏,小家子气得很!讲究还多……我们也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心里总不得劲儿,觉得说不到一块,想不到一块去!都说在岛上住久了,生物的体型会变小,依我说,体型变小了,似乎心也跟着变小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呢!”
虽然川蜀这边,有三峡天险,崇山峻岭,很多时候政治环境也像是一座孤岛,但这毕竟只是一种比喻,个体翻山越岭东奔西跑的行为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周老七体会到的地理性格,也无非就是很多川人爱好安逸,似乎没有川外百姓的急迫进取感。仔细想想,华夏原境内还真没有什么难以交通的大岛,就连鸡笼岛,和鹭港相距也是不远,经过一两个岛屿中转,很快就到了鹭港——这就是和大陆相连的半岛了。
这还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孤悬海外的大岛,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岛屿发展的局限性,以及对于居民性格带来的改变。因不禁说道,“虾夷人你觉得还好,恐怕也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回到大陆的路径的关系,虾夷人只要从北去苦叶岛,在苦叶岛就有渡口去大陆的,冬天海水封冻之后,甚至可以直接走冰桥过去,他们也会造小船吧——”
见万义点头,他便道,“那心理上肯定还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随时回去,只是觉得岛屿上生活好过,才选择生活在这里。心里有个退路,和自觉无处可去,只能住在岛上的感觉还是不同。”
不管这么说是否有依据,很显然立志城的高层是赞成他这一说法的,亲虾夷人,而对能接触到的和族商人、武士都有些不喜。不过,逃过来请求庇护的和族农户,万义是比较赞许的,“他们和族之中,贵族和百姓区别也是极大,贵族我们在长崎接触得多了,都是不喜,但百姓往往异常老实温顺,很能吃苦,叫他们做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听了再说,这一点要比虾夷人更强些,虾夷人虽然友好,但却不怎么听话,很有自己的主张。可惜的是,和族的农民在虾夷地这里甚少,只有松前藩的一些耕地上有,农户逃过来之后,松前藩的农耕有点荒废,也不从本州岛运农民过来,而本州岛的农户既不知道可以投奔我们,也没有造船的能力。”
周老七一边听他说,一边就掏出纸笔,把立志城的情况要点给记了下来,居民构成、平均素质,地理环境以及自然条件,都列了一个表格,并且给赋了自己定下的分值,此时大概把摊子全摸清楚了,再结合了他一路而来的一些见闻,心底的想法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个苗头,当下便对万义说道,“万主任,我这里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也是抛砖引玉——”
当下,便指点着表格说道,“虾夷人的文化水平,0到5分,我给打了0分,我们本地居民我给打了4分,大和农户我打1分。”
为何这么打分,就不必仔细说明了,只需要万义认可就好,周老七把个人素质分为文化水平、服从性、能动性、组织性,满分20分的打分,虾夷人文化水平为0,服从性为2,能动性为5,组织性为1,只得了8分,本地居民文化水平4,服从性3,能动性2,组织性3,总分12,大和农户,文化水平为1,服从性为5,能动性为5,组织性为2,13分的得分,居然高居榜首。
周老七解释说,“综合得分10分以下的话,我个人认为是完全不能胜任工业生产包括开矿的,10分以上才有去培养的价值,而本地居民的能动性2,也不是说他们懒惰,只是这些百姓漂洋过海不可能是为了做矿工的吧,他们所能接受的工作最少也是井上管事,如果有基层岗位填充进去,他们来做管理层,那能动性可以加到4分。这样看,立志城想要开矿,就要依赖买地的投资,不单要买地来人找矿,而且也要他们拨出苦刑犯和矿工来填充基层,这样才能让本地居民逐渐参与进来。但这样的话,买地肯定倾向于继续投资建新——建新那里好招工啊,我们这里,合格的本地矿工源完全没有,建新那里却是源源不绝,所以在矿业上暂时是没有什么发展优势的。”
“其次便是农业,农业评分,综合只要有5就可以开展,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野兽了,但实际上,野兽问题还是好解决的,兽匿密林中,人多了,林子没了,野兽自然会迁徙去别处。我们把虾夷地附近的耕地开辟出来,山地留给野兽,同时做好住所防范工作,设立三层防护措施——最外围,种有阻挡作用的经济作物,比如,这个我在北地还没找到类似的,但相信一定有,没有也可以引种,我老家的苍耳子、金樱子、刺蒺藜,我密密地种一圈,只留下一条小路,在小路上再弄个木门,三五年下来也没什么野兽非得要冲进来吧?”
“第二重,我们种一些药材——这个面积是最大的,”这里周老七就用上他在辽东的见闻了。“为什么是药材呢?药材不容易吸引太多野兽,如果是稻子、麦子,那禾苗发芽的时候,对野猪等可是香甜的美食,再有一点,就是同重量的药材比食物好卖,既然我们是岛屿,那一切产品要比陆产必须更考量单位重量价格,而且药材在炮制后更耐储存,这比米好,一年陈二年陈的药材价格相差不大,或者很多药材年份越高价格也越高,米就不一样了,一年二年的米价格是不同的,陈米不可能反而卖高价。”
“在岛屿这里,交通手段单一,万一夏天一个台风,冬天又一个封冻呢?这几年天气冷,去年苦叶岛港口一上冻,不也累及立志城了么,虽说立志城是不冻港,但这又不是什么规定,谁说不冻港就不结冰的?天气太冷了都不好说的!主食,咱们自己够吃够储存就行了,不必做出港商品,去和南洋那种犹如不要钱一般的大米竞争,高寒地带才能种出来的中药材——这才是农业发展的重点!”
“双管齐下,一方面我们引种辽东已经有一定成效的培育药材,另一方面,邀请药材专家到立志城来走一走!在周边考察考察,和虾夷人交流交流,有没有什么他们惯常采用的药材,研判药性,吸收一下培育经验——这农业的支柱产业不就有了吗?而且,这药农的位置天然给谁定的——”
不亏是在参园过了一冬,还有个现成的专家老丈人,周老七这番话说出来,万义已经在记笔记了,听到他颇富启发性的停顿,万义眼睛一亮,“大和农户!可他们人数太少……”
“哈哈,万兄,你糊涂啦!你们的老本行难道都忘了吗?!”
“哎呀!可不是!”
万义大叫一声,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还真是——昔年倭寇在我华夏沿海掳掠百姓,如今我们为何不能领几只船去本州岛沿海搜掠农户,甚至可以直接和倭寇勾——呃,那个……”
他及时改口,略去了‘勾结’两个字,改为‘利用’,“甚至可利用倭寇,让他们主动上岛掠卖大和农户给我们,这不就是现成的药农了?!”
“这可不好,”周老七一下严肃起来,厉声告诫万义道,“我们在沿海传播立志城的好处,吸引旁人前来投奔,或有骗诱,为的也不是伤人性命,纵有些微强迫之处,譬如以雇工为由,把人骗上船反而远航,那农户也不过是一时惊慌憎恨,等到了立志城,自然知道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到时候怕不是主动要把家小一起接来?”
“但那些倭寇却绝不可能如此慈悲,我们要农户,他们怕不是要把一家老小都杀绝了,钱财抢光,再把壮劳力卖给我们,这样吸纳来的人口,心中怀着仇恨,如何能和我们归心?彻底成为百族中的一员?这样低劣的手段,形近匪类,又怎么能在买地的体系下为一城的首脑?难道,就不怕步叙州后尘,被六姐翻了旧账,甚至,说得诛心一点,摘了果子去么?!”
前头的道理,倘若还让万义有些不以为然,这最后一句话却是令他悚然而惊,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仔细想想,买地办公室对于立志城管理方,究竟是约束好还是不闻不问的好?从叙州的例子来看,倒还是严格约束,事前警告要更好些!倘若不闻不问,那反而有郑伯克段的顾虑了!
且不论万义知不知道这个典故,其中的道理是能明白的,当下立刻肃容起身,谢过周老七的提醒,“多谢周主任,这个小便宜的确不能贪!”
很显然,此时他对买地找了个叙州吏目来立志城的用意已经完全明了,且对周老七的眼光已经非常服气了,把发展药材种植这一点仔细记下之后,万义又请教周老七该如何应用投靠来的虾夷人——农业没经验,刚学着弄,打猎效率低,不赚钱,对买地也没什么用处,而工业更用不上,这些人口该让他们做什么好呢?
“渔业!”
周老七对此也是胸有成竹,毫不考虑地迸出了两个字,“来之前我们都学过地理,虾夷地这里冷暖交汇,是世界级别的大渔场,如今被利用起来的资源不过万万分之一都不到,如此宝地,怎能放过?”
“渔业?这也不是没想过,但我买地沿海区域甚多,这鱼干鱼鲞实在不值钱啊!而且本地盛产的鲑鱼、鲔鱼似乎不怎么能做成鱼干,因其肉厚油多,很多人倒是用鱼油来点灯,但我们有煤油灯什么的,也用不上它——”
“鱼油点灯,岂非暴殄天物?”周老七也吃了一惊,“你岂不知,水越冷鱼肉便越是肥嫩鲜美,辽东极北处所捕的鳇鱼,自古以来都是上供的佳品,只是,从前这些鱼获都是乘着冬日挂冰壳送到京城去,给贵人享用,才能换来赏赐。但老万啊,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辽东的罐头厂,红红火火,做的全都是鱼罐头!我们立志城为何不能搞个鲑鱼罐头、鲔鱼罐头卖到南方去?南方的咸鱼再多,比得上我们这里的鲜鱼罐头么?要知道,南方为怕鱼坏,上水那一刻就要洒咸盐腌制起来,我们这却可做口味素净,更好烹饪也更肥嫩的冷水鱼罐头,这些难道不就都是我们在渔业上的优势么!”
虾夷人自古渔猎,让他们种田裹腹,打鱼换钱来买立志城供给的各种商品——对他们来说也是奢物,如此一来,这循环不就建立起来了?万义也是眼神大亮,感觉前途一下就敞亮起来了,但这还没完,周老七见他逐渐信服自己,便悠悠又道,“自然了,如此一来,虾夷人、大和农户逐渐云集在立志城周围,人口渐多,不免就有了如今建新同样的烦恼,那就是这里的主体到底是汉人还是虾夷人,或者大和人——建新的老汗,或也有同样的困惑,我看建新那块,是不断撮合婚姻来缓解这个问题。”
“于立志城这里,成亲容易,也会成为我们在南面招募买地活死人的一个噱头,此外,还有一件事,也是可以去做的。”
“周兄尽管说来,愚弟洗耳恭听!”
“无非制衡二字而已!万兄,横观同一纬度的诸多城池,可想到虾夷地这里,缺了什么?”
周老七揭露了自己一路北上便在酝酿的‘大北岛’概念,“畜牧业!察哈尔、土默特、卫拉特,全是上好的草场,白食和羊毛最大的出产地!难道虾夷地就不能养羊养牛了么?”
“虾夷人、大和人二者争锋,或许我们汉人还无法独善其身,可若是加上善畜牧的外来户鞑靼人呢?北海附近的布里亚特鞑靼,西北的卫拉特鞑靼,都因天候变化,草场减产,有大量人口衣食无着,不得不四处迁徙,这些人口,远超了建新的消化能力,倘若这个时候,气候更加温和,日子也好过的虾夷地对他们敞开大门,邀请他们中的一部分,过来建设牧场……”
“这些鞑靼人到了立志城,除了全身心地依靠汉人,投向六姐,他们还能怎么在本地立足呢……”
第939章 大东区布局
“哟, 这新官上任就是不一样啊,把火一下就烧起来了——不过这计划倒是写得挺好的,虽然也是在要吧, 但至少饼画得挺圆,看来这一次回去开会没白嚎,还真给立志城拨了个能人过去!这样看,那边的摊子应该早几年就能铺下去了。”
又是一年秋风起, 在辽东最是能感到春光夏日的可贵——三月不再下雪,就算是开春了,背阴处的积雪有时候要五月才能完全化干净, 乘着好天食赶紧收一季庄稼,等到八月末秋收完了,夜风就冷下来, 九月初就开始下霜了, 大家就得为过冬开始积蓄准备。有时候下雪要下得早, 刚十月就得开始烧炕, 又是小半年没什么农活。去年周老七一行人,不就是在开原被耽搁了小半年么?
今年看天气还好, 如果第一场雪十月再下,那就还来得及把路往狮子口方向修个几十公里的。这也是秋收之后整个奴儿干都司上下都在忙活的大事了——修路、造房子, 这都没有在隆冬腊月干的,所以别看辽东百姓猫冬的时候无所事事, 实际上在三月到十月这七个月里,那是相当的忙活, 农闲时分也要忙于各种工程,水泥房子因为可能要改配方的关系,暂缓了不建, 今年主要就是在修路,甭管开裂不开裂,先把水泥路修上,就算来年开裂了,那也比土路要好走。
而且,今年从南方运来了不少糯米,这也是去年发现了水泥的不足之后,特意拍电报给驻买采购安排上的,从买上到安排进货船,再到货船乘夏季的南风远航而来,这一来一回也要好几个月的功夫,这样有些货运关口的路就可以用老式合土浇筑了,就光是这一点,开原、阿勒楚喀、建新这几座节点大城市,至少内部道路就能先修下来,包括城防也可得到加固,对于提振周围居民的向心力也是很有好处的。
虽然改变往往要用上几个月才开始,但开原包括整个辽东的脚步却是没有停歇,一步一步地迈得很扎实,而大家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急缓快速切换的节奏——因为有传音法螺的存在,大消息是每天都能收到的,但通话时间有限,这每天的通话就像是报平安一样,却无法取代文书传递的作用,包括近来在南方推行的所谓‘电报’,也只能简要报信,比如开原的‘买活军大辽东区开发委员会’主任,简称大东主任金逢春,周老七到立志城的那天,她就知道人是平安到了,但过了大概两个月才收到周老七的报告。
就这,还是赶着写出来的,周老七应该是刚到立志城不久,就熬夜写了这封报告,这才能赶着良月号返航的船期把信给送出来,良月号在立志港要补给、上下货,修葺船身的小毛病,然后赶着季风转向的当口赶快往南回,这样这艘船在立志城大概停靠半个月左右,然后返航到狮子口——这里用时还不算太久的,大概也就半个多月吧,主要是绕过高丽半岛,过海峡稍微费些功夫。这就一个月了,信件再从狮子口走陆路送到开原,因为要等邮递员的关系,不是每天出发,途中再耽搁一下,两个月的时间不就出来了?
就这,还是赶着良月号的船期了,倘若错过了船期,那下次联络上可能就是开春后了,目前来说,立志城这里每年也就是到四班的航船,除非有什么大事,占用了通讯时长,否则买地衙门想对其施加什么影响,不论是支持也好,惩戒也好,都有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惩戒还好,只要动用个传音法螺,说声‘造反了’,狮子口这里点兵过去,那也就是小一个月的功夫,但这是去揍人的,要钱要粮的话少说就是半年起,你得说明白为什么要钱要粮食吧?这不是传音法螺里能说明白的,一封信人力一送,两个月,金逢春这里能做主的还好,她看了审批下去,准备一下,明年开春东西能到位,这要是她还得上报,往南面送信,那明年秋后能把计划实现都不错了!
“要不说封疆大吏,或者裂土封王,要实施诸侯制呢……还有把大片大片的领地拱手让人,根本不肯‘改土归流’,更喜欢土司朝贡的……实在是治理成本太高了,得不偿失,完全是赔本生意,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精细化统治……”
金逢春翻完了报告,也是有些感慨,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自己手里的权限这么高了,“尤其在北方,这种距离和气候带来的不便,实在是太明显了,在南方倒还好得多了,北面这里,不大撒手都不行,难怪当时敏朝把奴儿干都司扔给建州人,这地广人稀的大野地……连建州人都开发不了,就这还是大陆呢,立志城还在大海岛上,真是,这要不是朝廷贴钱,他们还谈何立足啊?且不说无息贷款什么的了,这头一二十年,每年的航运成本都收不回来,反正都是亏的,就看这帐怎么做罢了。”
这的确是实话,良月号开动一次,都要从朝廷这里拿补贴的,否则他们凭什么往北面运糯米这种又重又卖不上价格的货物?我就老老实实地在南面跑航运不好吗?往北面走,运棉花是最有利的,到哪里都不愁卖不出去,价格也高,再次就是马口铁器这些精巧轻便的东西,北面需要的建材、人才、机器,如果不收取高昂的运费,从承运商的角度来讲,那就是亏本。
但要说建新、立志城有能力支付那么高昂的运费,那又太不切实际了,建新是破产女金人拿最后一点本钱建起来的,立志城的当家更是差点就把自己的裤衩都当给银行了,哪还有多余的现钱呢?因此,这笔钱只能是由买地衙门来支出,这里的道理很多人一时都绕不过弯来——这地儿目前都不能说完全是买地的,买地还要掏钱补贴他们?为了补贴的方便,还要特意成立一个‘大东区委办’,还把重臣金逢春调来做主任?这……六姐这是图什么呢?还真是为了普度众生,拿钱往水里扔么?
“这就是国家的好处了,国家可以谋远,而个人只能谋一时的得失啊……”
但是,在金逢春眼里,换个角度来说,这却又是一笔非常值得买卖——如果站在整个大东区的高度来看的话,这不就等于是两帮人拼死拼活地为买地在做事么?买地所要做的,只是每年贴补一些运费,同时调配一些南面的工业品和城建材料北上而已。
且不说建新的存在,让买地多了一处矿产来源,就说一点那就是大赚特赚了——建新、立志,现在就像是两台黑天使,昼夜不停地在他们各自所处的辽阔大地上空,播放着汉语拼音,让这种语言在通古斯和虾夷地第一次大规模地扩张了开来,让哥萨克人、罗刹人、布里亚特鞑靼、虾夷人、和族人、野人女金等众部族,接触到并且开始学着说汉语,进入了汉语文化圈……从这个角度来看待的话,买地所付出的代价,又怎么能说是高呢?
如果信奉六姐的道统,信奉六姐对华夏民族的定义,那么,这里的逻辑就很简单了:华夏,本身就是一个可以无限延展的概念,一个人不分出身、血脉,只要他说汉语,可以和华夏人交流,同时相信六姐的道统,愿意服从华夏的管制,再认可自己是华夏百族之一,那么,他脚下的土地就可以说是华夏的疆土。奴儿干都司、北海、南洋六大宣慰司,这些地方,自古以来都由华夏管辖,这就是有了历史基础,而倘若世居此地的百姓,再一次(或者说初次)学会了汉语,并且认可自己是华夏的百姓,那么,这就是再一次拥有了事实基础——历史基础,不过是嘴上唱的高调,事实基础才能决定一切,两者合一的话,这些新拓的疆土,才能完全扎实下来,化为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同的事实:这里就是华夏地方!
拓土之功啊……可不是一战就能完全底定的,战争和协议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有多少水磨工夫要做!金逢春启程之前,被六姐带在身边,和其余几个委员会成员一起,见缝插针地培训了近半个月,对此有非常深刻的认识。她知道自己从原本南洋的职位被调任到大东区,并非是所谓的‘明升暗降’、‘投闲置散’,恰恰相反,虽然职级只是略升了半个档次,但身上的担子其实是重了不止一筹:南洋的农业,那说实话,规划起来是没有太大难度的,整个南面和北面的形式完全不同,南面是选择太多,这也可以,那也可以,要在所有选择里找出一条最好最快的道路,北面这里,资源少、灾害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选择非常有限,是要绞尽脑汁从重重困难中找出一条最保险最可持续的道路。
甚至于,北部产业的布局根本就不能以农业为主,金逢春被调来北方,第一是要借重她丰富的农事规划经验,来填饱大东区老百姓的肚子,第二,就是要求她再进一步,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彻底的从农业专业吏目转为综合性吏目,协调多方面需求,学会规划矿业、工业发展,独立用好手里的资源预算,处理好大东区诸多州县级单位的关系,甚至还要顾虑着近在咫尺的锦州一线,开原和盛京距离非常接近,和买地的沟通还要借用敏朝的狮子口,地缘政治方面,大东区也要面临强盛遥远的罗刹,野蛮未开化的哥萨克、布里亚特鞑靼,西南面的喀尔喀,东面的高丽以及高丽汉人道,立场极度暧昧,半独立的东江岛,以及立志城这里要直面的东瀛……
说实话,敌人都挺强的,武力值都比南洋那里高,而且罗刹军队已经开始普遍用火绳枪了,最重要的是大东区距离买地大本营还很遥远,中间隔了敏朝,导致交通极度依靠航运。怎么看,这里的工作复杂性和困难性都比南洋高多了,更让人畏难的是,北地人少,且向南迁徙是大潮流,也就是说,大东区开发这属于逆潮流而动,可能最好的成果就是维持局面,不易见功!
这个职位,毫无疑问是烫手山芋,坐上去之后,不受责罚都算是好的了,想要立功提拔实在太难。却也正因为它的困难,金逢春毅然接下了任命——她始终谨记一点,难易军主心中有数,只求尽心做事,不问得失,不虑功过。她所求的越是单纯,能到更大的舞台施展手腕的机会也就更高!
正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金逢春这几年来,无事再读儒术,反而有时能悟到一些小时候不屑一顾的道理,当然这和八股文所讲究的那些,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了,在选拔吏目的考试上,买地是有绝对优势的,儒家经典,就好像是数理化中的一些前沿理论,可以对最顶尖的科学家有启发作用,把它下沉为小学入学考试的教材,那就只能是群魔乱舞,被歪解、曲解,形成黄口小儿张口就是相对论、宇宙弦论的荒谬局面了。也就是金逢春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意思了,才能偶尔从书中汲取到一些精神养分,达到心态上的平衡。
心态不平衡如李魁芝一般的,就算有好开局,也最终是无法走上高处的,只看周定齐在自己的规划里提到,李魁芝自告奋勇,愿意带队去引诱和族农户,就可知道,他这是烂泥扶不上墙,做不了立志城真正的领袖,哪怕钱全是他出的也不行,没有这个禀赋就不能安于其位。李魁芝不是没有英雄气,大概在外敌来犯的时候,于墙头说些威风凛凛的狠话,指挥手下勇猛作战,这是可以的,但要指望他能应付日常生产的琐碎,管好立志城的大小事宜,这就超出了他的能力。
立志城急缺一个内政上能站出来的主官——金逢春其实早在一年半以前刚上任的时候,就做出了这个判断,且也很不巧,虽然第一任办事处主任能力不差,但却不能适应天候,得了哮喘,立志城这不就耽搁住了?只能是得过且过,又拖了一年多,等来了周定齐,各方面这才有点上正轨的意思:李魁芝连写信要钱的勇气都没有,就知道装疯卖傻,就算大东区想帮,难道还自己送上门去?周定齐这一上任,立刻做了计划书送过来,要钱、要人、要物,而且计划书做得整整齐齐,这才像话嘛!这不就有了布局落子的一个抓手了吗?
“这笔钱都备了快两年了,再不写信,怕是在银行里都要生出小钱来了……”金逢春嘀咕了一声,痛快地在计划书上做了批示,“小张,来一下,这个条子等下送到库房去,让库房那里发信给狮子口仓管,把罐头机和马口铁找出来,准备装船送立志城,另外,给参园那里写信,让派两个专家去立志城考察药材环境,看看虾夷地能不能养参。”
这里有好几门的学问,比如说大东区的很多物资是储存在狮子口的,尤其是预备支援苦叶岛和立志城的那些,没必要费事来回运。而且,很明显,发展药材、做鱼罐头这些策略,并没有超出金逢春的预料,她早备好资源了,就等着立志城那里开口——就说这做冷水鱼罐头吧,这和药材一样,都是现在大东区南输的重要农产品,考虑到矿产资源的可替代性,以及北地矿产南运不可忽略的距离成本,金逢春很注意发展大东区不易被替代的核心产品,冷水罐头、药材、北地木材,这样都是南面的确难以获取的商品,因此大东区的州县基本城城布局这几个产业,立志城的份可不是早就预备好了?
小张这里,听了她的吩咐也不诧异,而是笑道,“这个新主任,真开窍,是个脑子好用的,而且也很有运气——好像艾放羊和南面那个罗刹皇族,就是他们遇上的。他还建议引入鞑靼人,在虾夷地开牧场,这是我们事前没有想到的,主任你怎么看,此事是否要请示六姐,列入今天的通讯内容?要的话,我这就去给通信员说了。”
他虽然是金逢春的秘书,但也担当了小半个智囊的角色,这小张和金逢春是从泉州就开始搭班子的,他性格柔弱谨慎,不能独当一面,但却是个很好的副官,虽然短暂被调走过,但金逢春北上的时候,还是要来了这个老副手,两人多年的交情,说话肯定随便一些,周定齐的报告也是小张先读过,整理出提要来,金逢春再看的,他熟知内容也就不足为奇了。金逢春听了,也是笑道,“这倒不用,我来之前,六姐就对我说,虾夷地是可以搞牧场的,尤其是如今这个气候,同纬度就它们有暖流经过,还能搞搞畜牧业,别处都受气候影响,畜牧业会有一个衰退——六姐早就指出了鞑靼人在气候影响下必定迁徙了。”
提到六姐的高瞻远瞩,两人都是引以为傲却又理所当然的态度,小张更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对金逢春能够有幸跟随六姐培训的羡慕,金逢春扬起手来,威胁着要掴他一个耳光,小张这才止住溜须——不过,虽说如此作态,但只看她面上蕴含的笑意,便知道人类对于马屁,自古以来都是无法完全免疫的。
“让鞑靼人去虾夷地,其实对我们来说,早在意料之中,实行上也并不困难,只需要加开建新往苦叶岛的渡口班船就好了,在通航时节,让他们去苦叶岛,从苦叶岛南下到南面渡口,再开一个渡口班船,要比开远途航船成本更低,只需要四艘船,从狮子口调派过去即可,不费什么事儿。”
这两人相伴多年,也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主要是金逢春再高升的话,小张和她结婚,按现在买地高官的风气,多数是要离开政界,去找个教师之类的工作,但现在金逢春手底下的嫡系带得还太少,离不开小张的辅佐。因此两人还没有订婚成亲,但私下已经比较随便了,独处时嘻嘻哈哈一会,也是个很好的调剂,笑闹过了,小张才给金主任分析道,“如果要送信,刚好和库管的信一起南下了——到时候押运罐头机的船,就从立志继续北上去做渡船,岂不便宜?”
“这样当然是好,如果能开起来的话,我也会如此安排,但你可别忘了,这首先是要能开起来啊!”
“什么意思?”小张有些困惑,“建新不是前天才刚发文来说这事儿吗,就这几个月,南下来依附他们的鞑靼人口都几千了,他们今年耕种面积没扩充,需要开原补充点口粮,不然怕过冬不够用——这人口过多,分点给虾夷地不是正好么?建新不可能不愿意吧!”
“他们应该倒是愿意的,但该问的是鞑靼人愿不愿意啊。周定齐想要的卫拉特鞑靼且先不说……”金逢春开抽屉找出了一封公文,撂给小张,“昨天你休息,没看到这封报告,我看完的感觉是,鞑靼人领受了种土豆的好处,估计没几个愿意去海岛放牧的,你也仔细读一读,读完了以后,看看能不能给我些不同的观点……”
第940章 土豆的威力
“就这样, 吸血鬼莽古斯被人们从心底揪出来打败,在东边的部落里被完全消灭了,老僧哥一家上下重新露出了笑脸,东边的部落里吃起了青食, 吸血莽古斯的故事广泛流传, 告诉我们,愚昧和迷信才是最大的莽古斯, 如果我们闲来无事就多读读《走近科学嘎啦吧》, 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去学习科学知识,遇到了怪现象, 先来学校请教先生, 让衙门前去调查,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谜团,没有什么莽古斯啦! ”
清脆的朗读声回荡在小木屋里,透过玻璃窗, 明亮的日光射进了屋内,在窗前投下了斑斑的亮点,坐在脚边的小孙女大声朗读着手里捧着的书本,而在她身边,临窗炕上盘坐着、歪倒着四五个大人, 都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做完早饭之后, 炕上还没有完全散去的余温, 并且彼此地议论起了书里所说的内容。“苜蓿也是可以吃的么?”
“北海的苜蓿又粗又老, 就是嫩芽也不能入口,他们说的苜蓿草,是不是和黄金豆一样, 都是汉人从天界拿来的好东西?”
“大概是的,可我们那从来没有商队卖什么青菜干那!”
说到商队,好像和说准什么似的,炕上的男人突然神色一动,透过敞开的窗户往西边看了一眼,同时俯下身子贴着炕倾听了起来,大概是这样听得不准确,过了一会,他还下到地上,贴着土地听了起来,“有马队来了,隐约还有马铃声——是商队来了吧!”
“那钦老哥!”果然,不一会儿,院子外头就传来了大呼小叫,“商队在前头要进村啦,你们快把车子准备好,来拉煤吧!”
“哎!”这一下,那钦一家很快也被惊动了,“来啦来啦!你们今年准备买多少煤?我们心里可没个数!这还是头一年烧炕呢!”
“这得问头人去!”
这个小小的新建村庄很快就活跃了起来,倘若把视线拉高的话,便可以看到,隔着野地,这儿撒一点、那儿撒一点的院子内,都走出了蚂蚁大小的人头忙碌了起来:和南方稠密的民居,又或者是北海那边过冬草场的拥挤不同,这个村落的房子虽然小,但院落却普遍很大,而且互相撒得很开,有些院子都有个四五亩地,站在院门口都不怎么能看清里头的房子,这是盛京附近的村落都没有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村子能有南边的一个县城大,可以说,院子里的自留地就可以满足一家老小的口粮了——这也是把院子建得很大的用意所在,虽然村子里的百姓不能领悟周老七所说的‘三重防线’,但他们已经本能地在遵循这样的避险思路了:院子是有篱笆的,比起没有防护的耕地多了一重保险,这样,就算外头的耕地被野兽给冲毁了,至少自家附近的收成能保证,怎么样也饿不着肚子。
同时,房子小,这样需要的采暖资源也少,其实,倘若按照在北海的习惯,那么,他们砍林子造房子时,留下来的柴火也够一冬烧的了,但这样的‘够烧’,指的是在冰天雪地里能有一口暖和气,不至于冻死。人们入乡随俗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哪怕是鞑靼人融入女金村落,也一样如此,不过是小几个月的功夫,刚够建好房子,收成一批土豆,鞑靼人也已经开始比量着女金农户看齐了,希望在冬天里能和他们一样的取暖——那这样的话,柴火就未必足够了,瞧着女金农户都在准备买煤,他们也想跟着尝试一下,毕竟,在北海,过冬的燃料不是牛粪就是木柴,他们也没有什么烧煤的经验。刚到建新的时候,见到周围就有林子,却还有人烧煤升炉子,他们还感到很新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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