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露衣
让梁郴这一打?岔,天成帝倒不好再追问梁桓和薛皎的感情经历了,他也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问脸色黑得不像话的堂弟:“文华前?来,可是有事?”
梁桓拱手:“臣有要事禀告陛下。”
这时候来找他,十有八九是跟薛皎有关,跟天女、天幕有关的他都感兴趣,天成帝眼?睛一亮:“何事,速速道来。”
梁桓却犹豫起?来,他出府前?再三斟酌,觉得已经错过了很多时机,此时再不说就?真晚了,于是再不拖延,当即叫人备马赶来皇宫。
可事到临前?,思及后果,难免犹豫。
他这一犹豫,天成帝误会了,以为?他要说什么机密要闻,立刻把磨磨蹭蹭看热闹不想走的大臣和宗室子弟都赶走了,就?连宫女和太监也都撵到一旁。
“文华,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何要事?”
梁桓看着天成帝眼?中的兴奋,愈发沉默,他要说的,恐怕是皇上不想听的。
“到底是何事,你?快说啊!是不是跟天女有关?”
梁桓突然跪下,脑袋低垂,脊背也弯了下去,“禀陛下,臣要奏,臣妹琪华郡主?所作两首名篇,皆为?剽窃。”
“你?说什么?”天成帝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的兴奋与期待消失殆尽。
他到底不是个傻子,很快反应过来:“那两首诗词,是梁柔抄天女的?!”
梁桓一五一十道:“是臣妻家乡诗人所作。”
期待的好消息没了,还是这种噩耗,天成帝大为?光火,不免迁怒梁桓:“什么‘臣妻’,你?有那个结婚证吗?”
他站起?来,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又问:“这诗是天女自己?给她的,还是她偷的抢的?”
说完不等梁桓回答,又自己?给否了,“不可能是自愿,这么好的诗词,她留着自己?用不好吗?”
“梁桓啊梁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治家不严,欺君罔上,你?、你?……”
梁桓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依旧跪着:“臣知罪。”
天成帝想到自己?曾亲口夸赞梁柔乃梁氏才女,就?呕得慌,但?很快,他想到了这个瞒得好好的秘密,梁桓突然戳破的原因。
天幕!
他猛地?弯腰,抓着梁桓衣领,“天女会在天幕上揭穿梁柔剽窃吗?”
梁桓:“臣不知。”
天成帝怒道:“那你?知道什么,废物!”
梁桓被推得跌倒在地?,又跪直了。
不知吗?如?果不知道,怎么会主?动来请罪呢?
那样的名篇,在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可能没有知名度,天幕既已展开,迟早会将那些诗词爆出。
况且,贞儿已经背过两次诗,难保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梁柔偷走的诗词,贞儿都听过,梁桓对女儿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正是因为?太有信心了,更不敢赌。
届时,就?是他和齐王府,要一起?担梁柔的剽窃之名了。
梁桓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自然要想办法。
“陛下,此事可要提前?公布,昭告天下?”
“不行!”天成帝一口否决,梁柔若是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偏她姓梁,梁氏皇族的那个梁。
正如?梁桓不愿意让齐王府连带担上剽窃之名,天成帝也怕皇族的名声被梁柔牵连,这可是会传遍整个丰朝的。
甚至一瞬间,天成帝甚至想过让梁柔直接暴毙,但?转念一想,她这个罪魁祸首若是死了,一旦窃诗的事被曝光,没了发泄的源头,那些读书人的愤怒,恐怕就?直冲齐王府和皇族来了。
来回斟酌得失,天成帝作出决定,冷声道:“以前?你?能瞒得滴水不漏,连朕都瞒着,那就?继续瞒下去,至于梁柔……琪华郡主?品行不端、肆意妄为?、草菅人命,夺其郡主?头衔,贬为?庶民。”
先断掉梁柔和皇室的关联是正经,他梁氏皇族的清名,可不能让梁柔给毁了。
这还嫌不够,方才看过的天幕给了他启发。
“让梁柔改名!不许再姓梁,你?……你?母亲姓什么,让她随母姓去。”
梁桓:……
天成帝召来太监,三两下写?好圣旨,丢给梁桓:“滚滚滚,赶紧的去把梁……你?妹妹名改了,挪出府去。”
梁桓拿着圣旨走了,人已经出了宫门,天成帝才想起?来,光罚了梁柔,还没罚梁桓。
但?他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找什么借口罚梁桓,梁桓不像梁柔,满身漏洞。
欺君之罪一下,该有人纠结他到底犯了什么欺君之罪,天成帝可不想让人联想到,他已经知晓梁柔窃诗了。
算了,反正他最近不想看到梁桓,先卸了他手?上的差事,让他回家反省吧。
生了一肚子气,天成帝也睡不着了,加班干活看折子,硬是等到薛皎醒来,天幕亮起?。
薛皎睡醒的时候,女儿还没醒,她摸了摸女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轻轻喊了一声“珍儿”。
梁贞,不,薛珍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往妈妈怀里拱。
薛皎捏捏她小脸蛋儿哄道:“珍儿起?床了,咱们一会儿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爸爸妈妈说她和珍儿都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在这之间,要先把两人户籍问题解决,否则医院都登记不了。
她的户籍问题,去把失踪案结了,然后重新办个身份证就?可以,这段时间可以先用临时身份证。
珍儿的还需要一个亲子鉴定,拿着亲子鉴定去填个证明?,然后就?可以上到她家户口上了。
亲子鉴定出结果需要一段时间,当然是越早去越好。
薛珍没有赖床,妈妈一叫她就?起?来了,收拾好出门,爸爸妈妈都在门外等着。
薛皎换了一条新连衣裙,是她在衣柜里看到的,衣柜里挂着好几?件新衣服,标签摘了,也洗过熨过。
薛皎看见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再次泪崩,她没办法想象,爸爸妈妈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她买了这些新衣服,又洗干净熨好挂进她的衣柜里。
她床上的四件套,衣柜里的衣服,鞋柜里的鞋,都是适合夏天的,在她失踪的日子里,爸爸妈妈依旧会像以前?一样,冬怕她冷,想让她加衣,夏怕她热,换最舒服的凉席。
珍儿没有别的换洗衣裳,还穿着昨天顾冬阳给买的那套。
“外公给买新衣服!”薛青山豪气道:“咱办完事就?去逛商场,新衣服新鞋都买,对了,珍儿是不是三岁了?该上幼儿园了吧,新书包也得买,还有文具。”
薛珍听见书包、文具,反应过来,“妈妈,幼儿园是学堂吗?”
“对呀,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宝宝上的学堂。”
薛珍疑惑地?皱着小眉头,“可是珍儿是女孩子呀,也能去学堂吗?”
她能上家学,是因为?阿爹很厉害,有时候家里阿爹说了算,但?是她听祖母说过,外头的女孩子是不许上学堂的。
薛青山和冯英的脸,一个赛一个黑。
冯英:“当然能去,咱们华国,所有孩子不论男孩女儿,都要去学校读书。”
[原来天人的国度叫华国。]
[这华国竟让女子也入学读书,女子荏弱,如?何吃得了读书的苦。]
[女子读书又能如?何,这华国还能让女子也考科举不成。]
[未尝不可能,那大街上女子来来往往,看起?来并不似深宅妇人。]
[读书有何苦,不曾让女子读过,又怎断言我等吃不了这苦。]
[小女子无知!]
[我曾偷看过兄长的书,也无甚难的,若让我去读,定能比阿兄读得更好。]
[读了书又如?何,顶好顶好,不过做个女先生罢了。]
天幕上还算活跃的,来自女子的弹幕,瞬间沉寂了下去。
薛青山也说:“珍儿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要去读小学了,谁不许你?读书,是违法的!”
薛珍仰着小脑袋:“外公,违法是什么?”
薛青山:“……违反法律。”
薛珍:“法律是什么?”
薛青山:……
他倒是知道法律是什么,但?解释完,又该继续给外孙女解释那些名词,没完了。
薛皎有经验,她换了个说法:“大概类似于,在丰朝的时候,皇帝下令,让全天下小孩子到了年纪,都必须去学堂念书。”
这回薛珍听懂了,违法就?是不听皇帝的话,要砍头的!
小姑娘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起?来:“妈妈,华国的皇帝真好!”
这样就?没有人敢不让女孩子进学堂读书了吧,其他女孩子也能去学堂了。
如?果她皇伯伯也下这种令,祖母肯定不敢拦着她进学堂。
薛皎笑了:“珍儿,咱们华国早就?没有皇帝。”
没有皇帝?
薛珍只是惊讶不解,天幕下直接炸开了锅。
丰朝人早就?知道天人是有国度的,之前?薛皎和顾冬阳说话聊天,有提过“我国”“外国”这种词。
他们猜测,天人所在的国度,应当有一个天帝,必定得是个神仙人物。
结果天女娘娘说什么?没有皇帝?!
那他们华国,归谁管呢?谁当家作主?呢?
百姓们疑惑,某些人却坐都坐不稳了。
天成帝刚刚悠闲地?躺下,此时一跃而起?,盯着天幕,各种情绪翻涌而出,惊讶、怀疑、不解,还有隐隐的恐惧。
没有皇帝?怎么会有国家没有皇帝?
哪怕是乱世,也会有割据的当权者,天族人的华国怎么看也不像身处乱世,盛世之下,就?没人想坐拥这个富饶的国度吗?
在此之前?,天成帝还忧心过,若是天族的天帝在天幕出现,他该如?何自处。
一个是天帝,他却只是天子,他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但?现在,天女娘娘亲口所述,不会出现他担心的情况,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天帝。
可天成帝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除了天成帝,一部分人也在思索。
“早就?没有皇帝了”,也就?是说,以前?曾有过?何时没有的,怎么没有的,又是因为?什么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