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柚籽
下一秒，机器人变成了童年形态的谢芝叶坐到她旁边。
“笨蛋竟然难得聪明了一次。”
金枝玉抽噎着低下头，“你现在是可以随意进出别人梦境的鬼吗。”
“不是。”
“还是说……只是因为我想你了，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金枝玉猛地回头看他。
童年状态的谢芝叶在一瞬间又长大，变成她记忆里最后留下的模样。
他望着她，眼眸深邃，像藏着犹如星空一般浩瀚的情绪。
“是我想你了，就会出现在这里。”
金枝玉别过脸，闷闷说了一声“自私鬼”。
“嗯，我就是自私鬼，而你是吝啬鬼。”
“喂！”她鼓起脸，“我哪里是吝啬鬼了。”
他靠近她，“那你怎么连在梦里都不舍得对我笑一下。”
金枝玉为他眼中那浓厚的悲伤所震颤，“我、我——”
他紧紧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灵魂里面，“笑一个给我看看吧，不要哭了，好吗。”
像是雪融成水，他眼中的悲伤在一刹那间消解殆尽，替换成一抹如春日溪水般的澄亮。
从他的眼眸中，金枝玉看到了此时自己的模样。
原来，不自觉的，她的嘴角就弯起一个细微弧度。
她怔怔地问：“谢芝叶，现在的这个你，到底是不是你。”
太熟悉又太陌生，脸是他，声音是他，动作和神态都是他。
可以前的他，又或者是说记忆里的他，不曾像现在这样坦诚又真挚。
就仿佛是解除了什么限制一样。
面前的谢芝叶轻笑一声，“你猜。”
金枝玉看着他的笑出神了一会儿，接着又自嘲地说：
“算了，反正只不过是梦而已，我跟你较什么真呢。”
沉默一会儿后，谢芝叶却自顾自地回答起刚才她问他的那个问题。
“现在的我，也是之前的我，没有变化，我还是谢芝叶，你所认识到的谢芝叶。”
“只不过的是，如你所想，现在的我，脱离了剧情的操控和控制。”
金枝玉更加摸不着头脑，“剧情的操控和控制！？你知道这是漫画世界，也知道自己是漫画的男主角吗。”
他打断她，“现在不是了。”
“等等，不对劲，如果你知道的话，为什么——”
在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之前，谢芝叶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你也是，没发觉吗，你也变化了许多。”
“金枝玉，你现在自由了。”
她，比之前变化了许多？是吗……
还有，他说她自由了，这是什么意思。
谜题怎么越来越多了。
还想问他在说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时，谢芝叶的面孔却逐渐消散。
她意识到，这是梦境在流逝，她要醒了的缘故。
“你别走——”
她伸出手，想要把他拉住，但他像流沙一样，根本无法留住。
一阵风吹过她面，接着他就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句缥缈的话语。
“不要哭泣了，你为我的死感到应该开心才对，因为——”
“死亡代表着新的开始。”
“金枝玉，你要”
再度睁开眼，金枝玉发觉自己竟然周身轻盈许多。
尽管做了个莫名其妙又匪夷所思的梦。
令她疑惑的是，什么叫‘死亡代表着新的开始’。
算了，想不通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醒来以后，她再也没有想要哭的悲伤情绪了。
她猜测，大概是把眼泪都对着梦里的谢芝叶挥洒干净了吧。
今天的话，要不去看看谢芝叶吧。
去看看他的墓。
虽然尸骨找不回来了，但是昨天她听于窈说，谢谢随沅在城西郊区墓园那里给他立了一个墓碑。
再去看他一眼吧。
就当是为了她们互相陪伴的那么多年。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再流眼泪也是无济于事，他也不可能起死复生，不如像梦里他说的那样，对着他的墓，笑笑吧。
邵存昨天说的“他的死有蹊跷”这件事没被她放在心上，毕竟祖母都说了，他的死只是意外，那就一定只是一件意外事故而已。
等到了他的墓碑，她却在那里遇到了令她出乎意料的人。
第145章 南山墓园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阴阴沉沉被一片乌云笼罩，湿润的冷风更预示着待会也许会下雨。
果不其然，金枝玉刚到城西的南山墓园，方一下车，天空就飘起毛毛细雨。
雨丝横斜着飞到了她的侧脸、发梢、围巾、黑色大衣以及皮鞋上，寒冷又潮湿的感觉包裹住她。
开车带她来的金家司机连忙为她撑起伞，“小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金枝玉摇了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去，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既然她这么说了，司机也只能应下。
她从司机手里接过伞，拿起一束包装好的桔梗花，撑起伞，走向由细微雨丝组成的雨幕之中。
走到属于谢芝叶的墓碑前，怀中的那束白色桔梗的花瓣上沾上了几滴雨珠，于是显得更加纤弱可怜。
她蹲下，将那花束放到墓碑前，开口欲言，可望着碑上那寥寥几行字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见一片落叶飘到碑上，她用手拾起落叶，把它丢掉。
随后指尖却久久停留在墓碑上他的遗照，不肯放下。
照片上的人眉眼秾丽精致，唇型天然带着上翘的弧度，面上却一丝笑意都没有，任谁看都像不好招惹的样子。
“她们怎么把你这张照片放上去了，”手指摩挲着相片里的谢芝叶，她将声调放得更柔和，“凶巴巴的，待会真要变成厉鬼了。”
话匣一开就停不住了，她在他墓前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话，该讲的讲了，不该讲的也讲。
“你来梦里找我，是不是特别想我呀，谢芝叶，”她托着脸，认真望着墓碑上他的脸，“可是你跟我讲的话，我都听不懂。”
“要找我托梦的话，你得把你的愿望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实现的，对不对。”
“光来梦里找我，又不跟我说想要什么，每次看看我就走，”说到这里她语调提高，“下次你别来了，烦人。”
过了一会儿又嘟嘟囔囔着讲：“算了，估计除了我你也没有别人能找了，我还是勉为其难收留一下你吧。”
蹲得有点麻，她站了起身，俯视着墓碑，表情变得凝重。
“谢芝叶，你知道的，我对自己做过的事从来不会感到后悔。所以，如果让我回到三个月之前，我还是会选择和你退婚。”
“因为我不敢赌，万一那是真的，万一我真的在爱你中失掉了自我，陷入泥沼之中，那我该怎么办呢。你说我冷漠也好绝情也罢，你也知道我的，我永远最爱自己。”
“所以——”
她的眼眶积蓄出眼泪，又被她憋了回去。
“你要来指责我的话，我也绝不可能会感到有任何的负罪感和愧疚。”
“而且，”她眉眼间夹了几分决绝，“是你先变的。是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告诉我，是你不敢坦诚说爱我，是你没有给我安全感的，也是你先把我丢在过去的！”
说到情绪激动处，金枝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两声。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语调放缓，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听明白了吗？”
墓碑上照片里的谢芝叶一脸冷淡漠然的模样，他以前就常常是用这个表情看着她。
不知怎的，金枝玉蓦地想起昨晚那个梦，梦里的谢芝叶眼眸像一池春水般温暖。
她的眼泪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下来。
“我真傻，跟个死人在这里说什么傻话呢……”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远方天空划过白色的裂缝，闪电的光芒在一瞬间照亮了墓碑上谢芝叶的脸。
雨下得更大了。
倾泻的雨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落在土地上、落在墓碑上、落在她的伞上，这雨的声音并不动听，她却希望能再大一点。
大到把她嚎啕的哭声完全遮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