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两青墨
几乎是眨眼?之间,考试的日子到了。
由于柳桥公社报考人数特别多,县里干脆在柳桥公社设立了一个考点,大家倒是不用大冷天?的还要赶路去县城了。
第三天?考试结束的时候,沈茉儿从考场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等着的傅明泽,她快步走过去:“傅知青,怎么?样,考得不错吧?”
“哇,哪里不错,我考砸了,我考砸了啊!”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哭,沈茉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下子就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的。
沈茉儿:“……”
还挺反差的。
然后很快,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哭嚎啜泣声,有的是哭自己考差了的,也有的就是纯粹发泄一下紧绷了一个多月的情绪的。
一时间,公社中?学的校园里堪称哀鸿遍野。
沈茉儿顿时有些心虚,再不敢提什么?考得好不好的,过去拽住傅明泽的手就走。
偏偏这时候傅明泽还不忘回答她的问题:“考得还行?,没有不会做的题目,你呢?”
沈茉儿:“……”
虽然,我其实也都会做,但是,这种事情可能还是回家说更好?
但凡你看看周围人的眼?神呢?
第113章 一更
陵江市政府大楼。
谷阳波挑高了眉梢, 诧异道:“你这就过?来辞去职务,高考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不怕万一没考上?”
沈茉儿坐在单人沙发上喝着茶, 笑道:“虽然成绩还没出来, 但是我有自信,应该是能考上大学?的。再说, 我只?是向您辞去职务,回头要是没考上, 也?可以继续留在厂里当个普通干事呀!”
谷阳波摇头失笑,认识多年,他们之间与其说是领导和下属,不如?说是朋友。
年纪差
了十来岁, 以谷阳波的眼光来看, 沈茉儿有时候做事有些稚气蛮横, 就是那种只?管自己高兴了,并不管别?人的姿态。
像是把绣衣厂从省里剥离出来,她似乎并不在意省工业厅会怎么样,对她印象不好或者是以后给她使绊子, 她只?在意她不想让自己一手?创办的绣衣厂离开?江北县。
不过?也?许也?正是这种性格, 她才?能带着绣衣厂从无到有、迅速崛起?。
世上并没有完美的或者说完全正确的性格,每个人的性格都是有利有弊, 像是沈茉儿,她看上去循规蹈矩, 倒是骨子里却有一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大胆。
她不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 要么片面的自信,认为?国内的一切是最好的,要么片面的自卑, 认为?国外淘汰的设备技术也?比国内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好像只?是很客观地看待着一切,刺绣技艺是瑰宝级的,那么就要卖瑰宝级的价格,国外的一些东西先进,那么就承认,甚至可以低头去努力?学?习。
谷阳波甚至知道,沈茉儿从第一次参加广交会以后,就一直在跟一个叫保罗的美丽国人保持着联系,俩人时常交换一些所谓的“创意”。
不怪傲慢的美丽国人也?当她是挚友,谷阳波自己其实也?很欣赏这个姑娘。
说回来,换了别?人,估计也?不敢给省工业厅玩一手?釜底抽薪。
“行吧,你提前辞去职务也?是为?了给厂子一个缓冲时间,我领你这份情。”谷阳波笑道,“回头你要是没考上大学?,也?不用回去当普通干事,来市里帮我管工业这摊子吧!”
沈茉儿失笑:“我这刚把省工业厅的人都得罪完,您就让我管工业,我都不知道您这是看好我还是膈应我了。”
谷阳波哈哈大笑:“当然是看好你。”
送沈茉儿出门的时候,谷阳波真诚道:“沈同志,祝愿你取得好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
沈茉儿笑道:“谢谢您,谷市长,也?祝您直上青云。”
元旦刚过?,刚刚挂牌不久的陵江市绣衣厂又一次迎来了重磅炸、弹:沈茉儿辞去厂长职务,由冯伟接任厂长。
“厂长,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茉儿正在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闻言点点头:“走吧。”
小唐红着眼眶,忍不住说:“厂长,你去上学?了以后,一定要多回柳桥公社多回厂里看看啊!”
沈茉儿失笑:“你怎么不问我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小唐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厂长,我也?跟了你好几年了,还是有点了解你的,你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的人,你肯定考得很好。”
沈茉儿倒是没想到小唐对她这么有信心,笑着说了声承你吉言,俩人就快步往大礼堂走去。
冯伟正和市组织部门的人说话,看到沈茉儿走进大礼堂,忙笑着介绍:“这是我们的沈厂长。”
沈茉儿和组织部门的人握手?,几人一起?上了讲台。
组织部门的人宣读了市里的任免文件,讲台下面,数千名干部职工看着即将?卸任的年轻厂长,难过?,不舍,茫然……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分外的复杂。
文件宣读完毕后,沈茉儿接过?话筒,笑着开?口:“很多人都说,绣衣厂没有我走不到今天,这是实话。”
她停顿了一下,台下不少人会意地笑了起?来,她才?又接着说:“但是同样的,绣衣厂没有你们,也?走不到今天。我们最初建设第九车间的一批人,除了省城下派的两位,其他人都依然在这个礼堂里。我们第一次参加广交会,拿到远远超出我们生产能力?的订单后,日?以继夜加班加点赶工的也?依然在这个礼堂。还有后面每一次,我们厂子规模扩大,我们在国际上打响了南省绣衣的牌子,我们每一年都为?国家争取到了可观的外汇……这些成绩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这是在座每一位的功劳。”
“咱们厂子这几年发展确实很快,主要也?是因为?接的订单实在太多了,逼着我们不得不发展。厂子发展的同时,咱们的干部、职工进步也非常快。我曾经和邢副厂长说过?,比起?那些老?牌的国营工厂,我们并不差什么,这个不差什么,不止是指业绩、效益、规模,也?指我们干部职工的素质,甚至我觉得你们比他们还要优秀得多,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是开?拓者,你们是最敢想敢拼敢干的人!”
“我们陵江市绣衣厂是一列不断向前行驶的火车,今天,我这个火车头要暂时卸任了,但是我相信,在冯伟厂长这个新的火车头的带领下,这架火车肯定会跑得更快,更好!同志们,我等着大家的好消息!谢谢!”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回想绣衣厂这短短几年的发展经历,不少人都有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是啊,其实跟很多老?牌国营工厂比起?来,绣衣厂真的是太年轻了,发展时间太短了,但是短短时间他们就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正如?沈茉儿所说,不止是因为?有她这个“火车头”,他们每一个人都作出了奋斗和努力?。
绣衣厂不仅是沈厂长的绣衣厂,也?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绣衣厂。
冯伟侧头看了一眼沈茉儿,笑着把话接了过?去:“我就不多说了,我向沈厂长、也?向大家表个态,一定全心全意干好这个火车头,争取守好沈厂长带着大家打下的这片基业,我们一起?加油!”
大会结束后,冯伟亲自把组织部门的人送上车,组织部门的这位领导感叹了一句:“难怪绣衣厂能发展得这么快,厂里干部职工的精神面貌确实非常好啊!”
凝聚力?非常强。
只?能说,那位年轻的沈厂长果然一如?传闻,能干,并且在厂子里面非常有威信。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她在已经获得了这样的成绩和地位后,竟然会选择去参加高考重新做回学?生。
*
这边沈茉儿提前辞去了厂长的职务,那边沈绍元也?准备向窑厂辞去宣传科长的职务。
窑厂分管宣传工作的姚副厂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瞪着沈绍元,半天才?挤出话来:“不是,你就这么确定你闺女能考上大学??就算真能考上大学?,说不准读书的地方离咱们江北县不远,你隔三?差五地去看看不就行了?你闺女那么大一个人了,成家立业还生了孩子了,她铁定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当爹的根本没必要辞了工作跟过?去吧?”
简直闻所未闻。
这年头有一个工作多不容易啊,见过?为?了一个工作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真是没见过?为?了跟着闺女去上学?,就把工作给辞了的。
“姚副厂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女儿当然能考上大学?,而且她读大学?的地方也?不可能离江北不远的,她准备考去首都的。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要去首都那么远的地方,我当然得跟着去,我们父女俩肯定是要在一个地方的。再说,我女儿在外面再怎么能干,在家里在我眼里那也?是个需要呵护的孩子啊,怎么能因为?她能照顾好自己,就不管她了呢?啧啧啧,当爹可不能这样。”
满脸都是“你这人看来当爹不怎么称职”的表情。
姚副厂长:“……”
不是,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话有多么的离谱。
哪怕考试后大家都各自估过?分了,哪怕你家闺女估分结果还不错,可是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就十拿九稳吧,毕竟考得好志愿没填好录取不上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真能考上,怎么就这么确定能考到首都去?
还有,沈厂长他还不知道吗,年纪轻轻,凶名在外,连省工业厅都敢忽悠的人,到底哪里像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姚副厂长觉得,沈绍元的话里,简直哪哪都是槽点,但是他也?知道就这么跟沈绍元说是说不通的,于?是想了想,试着用沈绍元的思维去劝说:
“沈科长啊,你看你家闺女这马上就要去上学?了,听说你女婿也?要去上学?是吧,这一家四口,两个去上学?,一个嗷嗷待哺,就你一个能挣工资的,你还把工作给辞了,这你们家以后难道就指着女儿女婿的学?校补贴过?日?子?”
姚副厂长苦口婆心:“咱们过?日?子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的嘛,你好好工作,做他们的经济支柱,让他们安心上学?,这不是更好?”
沈绍元老?神在在:“我只?是跟你辞去职务,又不是跟你辞职,这个工作我会卖掉的,估计能卖个几百块钱。”
他说:“你也?知道的,我家是很穷的,也?就这几年,我们都有工作,日?子才
?好过?了一点。但是我家没什么家底的,正好这笔钱卖了可以充作路费,剩余的也?能去首都租一间小屋子。我家女儿女婿去上学?,小外孙女儿也?不可能跟着去学?校,我们肯定要租房的,我过?去也?能帮着带带孩子。”
“当然,我也?不会坐吃山空的,光光靠学?校补贴肯定是不行的,我看现?在政策也?不一样了,公社里面都有人摆摊卖东西了,等到了首都,我也?会考虑考虑营生的。我知道你替我担心,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的,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到了首都也?会如?鱼得水的。”
姚副厂长:“……”
他担心个屁。
不过?有一点沈绍元说的没错,他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会如?鱼得水的。
就是,就是失去了这么能干省心的下属,姚副厂长是真的很揪心呐。
姚副厂长深深呼吸,劝自己接受现?实。
这个沈绍元,别?看他平时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不太好惹的,他们相处也?几年了,这个还是能看出来的,他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多半就不会改变了。
想通以后,姚副厂长倒是很快注意到了沈绍元说的卖工作的事情。
其实工作是不能卖的,只?能“让”给家里的亲戚朋友。但是实际上,这个“让”是有很大操作空间的,除非真是父母兄弟这样嫡亲的关系,实际绝大部分时候出让工作的一方都是要收钱的。
就是也?没人会跟沈绍元似的,当着他的面就敢说要卖工作。
姚副厂长抽了抽嘴角,问:“你这个工作准备卖多少钱?”
沈绍元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家里有人需要?”
姚副厂长额角跳了跳,破罐破摔说:“你就说你要多少!”
他又不是孙大圣,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他是人就有三?亲四眷,就有想要找工作的亲戚。
别?看他是个副厂长,工作这个东西,向来都是僧多粥少的,他想给人安排工作也?是很难的,更何况沈绍元这个工作是干部身份,他到时候从中斡旋一下,没准不但能给侄子换个好岗位,还能腾出个位置再安排一个人。
沈绍元本来是想卖五百的,窑厂不算是公社几个厂子里面的效益相对较差的,一般就是这么个价钱了,不过?看着姚副厂长这张老?谋深算的脸,沈绍元笑眯眯地就把价格往上提了一百:“六百。”
姚副厂长也?不是不知道价格的:“你这有点高了。”
沈绍元一脸无奈:“我就指望着这点钱当路费租房子给孩子买奶粉呢,我肯定得要高一点的,虽然多了一点点,但是肯定也?有人能接受这个价格的,我也?不急的,眼看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想要买工作的人肯定就更多了。这年轻人呐,有工作没工作,工作好工作差,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相看对象都能相看到条件更好的……”
他一通吧啦吧啦,给姚副厂长吧啦得脑袋更胀了,干脆摆摆手?:“行了,六百,就六百!你别?说出去,有人问,就说让给家里亲戚了,回头我让人自己跟你联系,你带着人去办交接手?续。记住,就说是家里的亲戚。”
沈绍元笑呵呵地:“行,一言为?定。”
直到看着沈绍元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出办公室,姚副厂长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明明,他只?是想劝说沈绍元不要辞去职务留下来好好工作的,最后怎么会变成他跟沈绍元买了他的工作了呢?
还是花了六百块钱的高价。
不是,沈绍元不会本来就奔着卖工作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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