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屠老大微微眯起眼,说道:“应该不是,是那衙役有事找她。”
要不然,这时候离娘应该已经回村子,不会在县城滞留,她的行事素来简单,一般不会乱跑。
“找她?”宣怀卿想到什么,问道,“刚才的衙役,是中秋那晚和郁姑娘一起去青崖山剿匪的那个?”
他能认出郁离的身影,是因为她的气质非常独特,只要见过就能认出来。
那衙役背对着自己,他没认出来。
屠老大点头,“应该是他。”
宣怀卿皱起眉头,还是有些介意自己请客却让郁离没吃饱,决定跟过去看看。
怕郁离尴尬,他也没直接追过去叫人,而是在路上磨蹭了下,决定等会儿假装路过去瞧瞧。
他想了想,问屠老大:“屠叔,我是不是应该给她送些银子?不行,此等行为太过粗鄙,哪有给恩人直接送钱的?”
十岁之前,他是在京城长大的,养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宣家的两位主母都是典型的大家主母,待人接物十分周全。
他多少也受到祖母和母亲的一些影响,知道送礼不能送得这么直白。
屠老大道:“她不会收的。”
他对郁离的为人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极有原则,不喜欢不劳而获。
她从来未将救了宣少爷一事放在心上,对他的报恩可有可无,给她介绍剿匪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报恩,其他的东西没必要,更不用无缘无故收宣怀卿的钱。
宣怀卿也知道这点,不禁叹气,“屠叔,我是真想帮她的。”
他听屠老大说过,郁离已经成亲,丈夫是个病秧子,光是每个月的药钱就不少,她的压力也挺大的。
怪不得她想要去剿匪拿赏银。
她是个好姑娘,没嫌弃生病的丈夫拖累,反而努力地赚钱养他,花钱给他看病买药。
明明有这么大的能耐,却从未想要靠它走捷径,而是正正当当地赚钱。
屠老大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下次看看哪里需要剿匪,你通知她过去。”
各地的官府对于剿匪也是十分重视,都不吝啬赏金。
以往宣老将军为了震压边境的一些不法势力,方才会在这一带大力打击匪寇,其他地方的匪寇同样猖狂,想要剿匪的话,哪里都可以。
宣怀卿点头,决定回去后,多注意一下各地的匪祸。
届时他和那边官府联系,叫郁离一起过去帮他们剿匪,得了赏银就给她。
**
郁离和葛衙役被店小二引到知味楼的一处包厢。
刚推门进去,便看到包厢里奇怪的一幕。
只见朱衙役和彭衙役都在,他们对面是三个穿着文士衫、一脸屈辱的读书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没超过二十岁。
此时三人白晳的面皮涨红,满脸愤怒地瞪着两个衙役。
然而那两个衙役根本没将他们的怒气放在眼里,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一副无赖的模样。
直到郁离进来,两个无赖的衙役迅速站好,恭敬地朝她道:“离老大,您来了。”
三个读书人也转头看过来。
当看到进来的郁离,他们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们自然也认出郁离。
这是在张家肉铺干活的姑娘,当日朱衙役说没在张家肉铺见到郁离,那里只有一个长得十分标致的姑娘干活,她并不像郁敬德兄弟俩所说的人。
为此他们还特地去看了看,郁敬德兄弟最终确定她不是郁离。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等朱衙役的消息。
听说他要去青石村找郁离,他们觉得这事肯定稳了。
今天中午,私塾那边刚散课,他们正要去吃午饭,就被上门的朱衙役叫出去。
朱衙役说要请他们吃饭,并要和他们说郁离的事。
三人听后,没什么怀疑地跟着他过来。
来之前,郁敬德兄弟俩还以为朱衙役已经吓唬好郁离,就等着她哪天去给他们父亲下跪道歉。
哪知道来到知味楼的包厢,没见着郁离,只见到另一个衙役。
而且他们也没叫什么饭食,对他们极为不客气,不准他们离开,硬是将他们留在这里。
三人读了一个早上的书,正饥肠辘辘,饿着肚子被他们困在这里大半个时辰,真是气得不行,便和两个衙役吵起来。
只是这两个衙役是粗人,没读过什么书,哪里听得懂读书人文绉绉的骂法,压根儿不在意,反倒让他们差点气了个仰倒。
这便是郁离进来时见到的一幕。
-
郁离瞥了那三人一眼,走进包厢。
葛衙役识趣地将包厢的门关上。
彭衙役忙将一张椅子搬过来给她看坐,朱衙役则殷勤地端茶倒水。
郁离坦然地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地看向那三人。
陈仲询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与她的目光对上,突然涨红了脸。
当日他也跟着郁敬德兄弟俩一起去早点铺子,看到她给人送货,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仍是觉得这姑娘长得十分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当得知她并不是“郁离”时,他还暗暗松口气。
今日近距离看她,发现她比想像中更好看。
郁离很快就认出郁敬德兄弟俩,和记忆里没什么区别,另一个不认识的,估计是陈家人。
看到这三人,总算明白葛衙役带自己过来的目的。
不过来都来了,她自然不会走,施施然地坐下。
“你是谁?”郁敬德警惕地盯着郁离,“你们要干什么?”
郁敬礼也有些不安,直觉这情况不对。
他不太明白,朱衙役不是二表哥的姑祖母家的表弟吗?怎么他对他们如此不客气,反而对那陌生的姑娘这般殷勤?
朱衙役没搭理他。
彭衙役幸灾乐祸地看他们一眼,对朱衙役说:“老朱,离老大来了,可以开始了!”
朱衙役应一声,在三人的疑惑中,他突地朝着他们的腿肚子踹过去。
嘭嘭嘭几声,三人对着郁离直接跪下,还是五体投地的那种。
三人:“……”
朱衙役平时没少干这种,最懂得如何将人踹得直接跪下,还能五体投地,要说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不过以前他对付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这还是第一次对读书人这么干。
这其中还有一个是他舅公家的表弟。
朱衙役心里没什么不忍愧疚的,比起自己的前途、家人的安危,牺牲一个舅公家的表弟也没什么。
离老大他们惹不起,更惹不起宣小将军。
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经得起朱衙役这么一踹。
他们甚至震惊得没了反应,就这么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等他们回过神,脸庞涨得通红。
他们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还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简直岂有此理。
陈仲询喝道:“你们做什么?朱表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眼看他激动地要爬起,朱衙役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当然知道!陈表弟,这是你应得的。”
郁敬德兄弟俩也激动地要爬起,葛衙役、彭衙役纷纷上前按着他们。
他们还没给离老大道歉呢,怎么能起来?
三人都很激动,挣扎得厉害。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到底做什么?”郁敬德厉声道,“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定要去县令大人那里状告你们!”
郁敬礼也喝道:“还不放开我们?我外祖父可是有秀才功名的……”
三个衙役不为所动,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秀才功名算什么?有离老大厉害吗?她可是能让山崩的女人,出手就将匪寇杀得片甲不留,还认识宣小将军,岂是一个秀才能比的?
朱衙役道:“陈表弟,你也别怨我,谁让你们不识好歹,居然要让离老大给你们跪下道歉,那只好你们自己跪了。”
陈仲询气得眼前发晕,“我们何时让什么离老大给我们跪了?”
“怎么没有?你先前请我吃饭,不就是让我去吓唬一个叫郁离的姑娘?”说着他朝郁离讨好地笑了笑,“我哪里敢吓唬离老大,都是他们挑唆的!”
陈仲询愣住。
他总算意识到他们嘴里的“离老大”就是郁离。
面前的这个姑娘,就是郁家二房的那个郁离,也是打了他弟弟的女人,让郁敬德兄弟俩十分生气的堂妹……
陈仲询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就这么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坐在那里的郁离。
郁敬德兄弟俩也是如此。
他们满脸不可思议,张口结舌,都忘记自己被人按着。
“你是离娘?!!!”
郁离将喝了几口的茶放下,点头道:“我就是郁离。”然后还很有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大堂兄,二堂兄,好久不见。”
确实有大半年没见了。
郁敬德兄弟俩没想到她真的承认。
她怎么会是郁离呢?明明他们记忆里的郁离不是长这模样的。
二叔家的四个女儿,一个个都长得又黑又瘦,土不拉叽的,和村里的那些村姑一样,貌不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