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先是一群脸色青白、步履僵硬的士子出来,然后是被官差抬出来的人,不管是竖着的、还是躺着的,情况都很不好。
郁离很快就看到傅闻宵。
人群中,他总是最出众的那个,宛若鹤立鸡群,格外醒目。
郁离撑着伞过去,汪夫人等人也赶紧跟上,他们已经看到,傅闻宵正扶着汪举人。
看到他们,汪举人反应有些迟钝,说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接你。”汪夫人嗔怪道,看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青色,便知被冻着了,赶紧道,“修哥儿,给你爹披上衣服。”
汪容修忙将一直拿着的大氅披到父亲身上。
这边,郁离也将备着的一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抖开,披到傅闻宵身上。
傅闻宵接过她手里的伞,微微倾身,在她的帮助下穿上大氅。
楚少聿关心地问:“傅表哥,你的身体怎么样?没事吧?”他的目光在傅闻宵身上转来转去,查看他身体有什么不适。
傅闻宵道:“还好。”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他的手,冰冷的手碰触到那温软的暖意,他的手指微微一颤,在她输入异能时,冰冷的手变得暖和些许。
他偏头,看到借着宽大的袖子拉着他手的姑娘,心头发软,朝她笑了笑。
天气实在冷,又下着雪,大伙儿没有心思在外头逗留,纷纷离开。
和汪家人道别后,郁离和傅闻宵、楚少聿一起登上马车。
马车里备有热水,郁离给傅闻宵倒了一杯。
虽然家里伺候的人多,不过夫妻俩都不喜欢被人贴身伺候,有些事仍是亲力亲为。就像这次来接人,除了一个负责驾车的车夫外,郁离没有带丫鬟或小厮,觉得没必要。
楚少聿则在旁问道:“傅表哥,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故意刁难你?给你分最劣等的炭火,或者分给你有问题的食物,让你食不下咽,晚上故意去你的号舍那边弄出些动静,打扰你歇息……”
楚少聿一口气将参加考试的士子可能会遇到的刁难一一说出来,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特地作过功课的。
郁离听得双目微睁,居然能从这么多地方刁难人?
她打量傅闻宵,心里也有些担心。
傅闻宵喝了杯热水,听到楚少聿这话,总算明白他来接自己的原因。
再看郁离担心的样子,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抚,说道:“你说的那些刁难,我都没遇到,炭火是礼部统一准备的,没有优劣之分,而且要是真有人故意给我分劣等的炭火,我也可以当场提出质疑,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举人,他们也不傻,若真遇到这种事,定然会帮我。”
科举事关读书人的前程,若是考试时有官员故意刁难士子,其他人肯定不会置身事外。
安知自己会不会也被如此刁难?或者日后自己的亲朋好友会不会也被这样刁难?最好就是要社绝这种事发生。
楚少聿闻言,总算安心了。
“那就好。”他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听我父王说,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三皇子那边的人,担心三皇子让他刁难你嘛。”
傅闻宵失笑,不过也感谢他的关心。
到了柳文巷那边,楚少聿告辞离开。
明天傅闻宵还要继续去贡院参加下一场考试,傅家人肯定没心思招待他,这种时候他就不去打扰了。
回到家,傅闻宵先去洗漱,吃完饭上床歇息。
翌日三更天时,他便起来,简单地洗漱,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又赶去贡院参加第二场考试。
傅闻宵在贡院考试,郁离则去公主府。
见到元安长公主,她将自己昨日去贡院那边接人时的所见所闻说了说,“躺着出来的士子不少,看他们的脸色,估计得大病一场。”
茹嬷嬷听得心都提起来,忙不迭地问:“世子如何?他没事吧?”
郁离:“宵哥儿没事,他的身体还算好,就是脸色被冻得有些苍白。”
别人脸色都是被冻得发青,他的脸色是冻得苍白。
傅闻宵是天生的冷白皮,晒不黑的那种,那张脸实在得天独厚,就算被冻着,也只是看起来肤色略显苍白,添几分病态感。
茹嬷嬷顿时松口气,又问有没有准备大夫。
“还是得在府里准备个大夫才行,万一……呸呸呸,没有万一。”她自打了下嘴巴,又说道,“让大夫给世子瞧瞧也是可以的。”
郁离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应一声,没和老人家辩解什么。
他们家是不需要大夫的,有什么病她可以治,除非是受了重伤,那还是让大夫先处理伤吧。
元安长公主虽然没去接儿子,但听郁离说也知道那些参加考试的士子是什么情况。
她叹息一声:“科举素来如此,都不容易。”
“是啊。”
茹嬷嬷和玉竹等人附和,很是心疼世子,这样的天气要熬个九天,没个好身体还真是熬不住,甚至严重些的还会死人。
郁离见她们一个个又是感慨又是担心,忙道:“宵哥儿的身体还算不错,他不会有事的。”
“这倒是。”茹嬷嬷又说,“世子以前身体就很好,风里来雨里去的,一点都不娇气,圣人当初还曾夸他……”
想到什么,她默默地闭上嘴,暗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真是人老了就爱唠叨,不小心会唠叨到一些不中听的话。
元安长公主倒是不介意,含笑道:“宵儿的身体确实不错,不必为他担心。”
当母亲的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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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场顺利考完,傅闻宵在家好好地睡了一觉,直到翌日午时方醒。
显然这三场考试也消耗他不少精力。
郁离习惯早起,早就起来,不过并没出门,窝在暖炕上看话本,顺便陪他。
见他醒来,她跳下暖炕,叫丫鬟准备水给他洗漱。
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丰盛的膳食。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周氏心疼地说:“宵哥儿,这几天好好休息,瞧你都瘦了一圈。”
傅闻宵笑着点头。
一般会试结束,都是在十天后放榜,士子们确实可以趁这时间好好歇息。
接着傅闻宵和郁离一起去公主府。
元安长公主看了看儿子,说道:“好像没瘦。”
一群人都在看傅闻宵,觉得他这几天实在辛苦,茹嬷嬷和玉竹等人原本一脸心疼的,听到这话,脸上的心疼顿时有些挂不住。
“母亲,娘说他瘦了很多。”郁离插嘴道。
“是吗?”元安长公主又仔细地瞧了瞧儿子,如实道,“看不出来。”
傅闻宵从容地道:“我也觉得自己没瘦。”
元安长公主虽然觉得他没瘦,不过也怜惜他在贡院熬了九天,说道:“没事你好好歇息,或者和离娘出去游玩也行。”想了下,她又说,“你多陪陪离娘,这些天,离娘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傅闻宵面露赧然之色,点头道:“母亲,我知道。”
两人在公主府待到天色暗下来方才离开。
回到家,周氏拿来不少帖子,都是邀请傅闻宵去参加各种聚会的。
会试考完,京城又热闹起来,各种聚会数不胜数,还有状元楼那边也特地举办一场文会,届时会邀请一些贵人过去观看。
状元楼同样给傅闻宵送了份帖子。
作为南郡省的解元,傅闻宵在京城的读书人中的名气极大,很多聚会给他下帖子,邀请他去参加。
傅闻宵和郁离出门闲逛了两天,开始去参加那些聚会,给自己造势扬名。
他出门后不久,楚少聿过来找郁离。
“表嫂,听说表哥今天要去状元楼参加聚会,咱们也去看看。”楚少聿说道,“届时可能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也会去。”
郁离疑惑,“他们去做什么?”
“当然是拉拢读书人。”楚少聿对这事门儿清,“就怕他们打量着傅表哥现在只是个举人,特地在文会上针对他。”
每个会试年,天下学子汇集京城时,皇子们都会特地去参加这些读书人举办的文会,可以表现出亲民、亲和的一面,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拉拢这些读书人。
郁离很淡定:“没事,宵哥儿的文采好,要是比文,他们刁难不了他。”
“万一他们耍阴的呢?”
“怎么阴法?”
楚少聿抓脸挠腮,其实也想不出他们怎么耍阴的,最后道:“哎呀,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郁离见他很想去,决定陪他一去看看。
大概是在江南长大,楚少聿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家里的兄弟都巴不得他病死好继承他的世子之位,不提也罢。
所以没事他就爱登傅家的门,认定傅闻宵这表哥。
周氏听说他们要去状元楼,笑道:“去吧,听说每次会试结束,状元楼会举办一场文会,这种时候是最热闹的,很多人都会去凑热闹,只怕你们没地方坐。”
楚少聿不太相信。
等他们到了状元楼,方才明白周氏所言,这状元楼居然都坐满了。
楚少聿扼腕,“早知道我就让人提前来定个包厢。”
状元楼的包厢虽然不好定,不过他是瑞王世子,状元楼多少也会给他一些面子。
不说定个包厢,状元楼外都围着人,他们进都进不去。
郁离看了看,说道:“既然进不去,那就坐屋顶上看吧。”
楚少聿:???啥意思?
等他被郁离提溜到状元楼对面的屋顶,坐在屋脊上,楚少聿总算明白她的意思。
状元楼的所有门窗大开,坐在对面房子的屋顶,正好能看到里头的情况。
这边的视野挺好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风太大了。
一阵冷风吹来,浑身凉嗖嗖的,觉得自己好像都要被风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