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最后这顿打自然没成。
不过瑞王世子爬屋顶看文会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就连宫里的圣人也听说这事,特地招瑞王过去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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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来到养心殿时,发现国师正好也在。
国师一头白发,面容宛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絮白的道袍,衬得他出尘飘渺,如同一名方外人士。
国师手里托着一个玉匣,玉匣已经打开,里头是一颗玉色的仙丹,散发一股说不出的香息,这香气在屋子里弥漫,仿佛整个殿内都香气袭人。
闻到这股香气,人的精神都振作几分。
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忍不住耸动鼻子,努力地嗅闻着这香气。
瑞王的目光在国师身上看了一眼,便垂下眼,上前向皇帝请安。
老皇帝朝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仙丹,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国师,你炼丹有功,这次朕该怎么赏你?”
国师将玉匣合上,旁边一名宫人过来,小心地接过玉匣,将它放到皇帝面前。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无欲无求,说道:“陛下,贫道乃方外之人,人间之物对贫道无甚用处。”
老皇帝的目光从仙丹转到他身上,然后笑了,“国师仍是如此,真是叫朕安心。”
国师没在殿内久留,说要回去继续研究仙丹,便洒然而去。
自他离去后,殿内仍是萦绕着那股徘徊不去的香气,瑞王觉得,这香得都有些发腻了。
国师这次炼的仙丹,看来有些不一样。
老皇帝的目光落到瑞王身上,笑道:“皇弟,你来啦,快来看朕的仙丹。”
随着他将玉匣打开,那股浓郁的香气又一次逸出来。
瑞王自然对仙丹一顿夸,又看了看老皇帝的脸色,说道:“圣人今儿的气色看着好些了。”
老皇帝摸摸自己的脸,高兴地说:“朕也是这么觉得的,昨儿还有些胸闷难受,今儿闻到仙丹的香气,精神就好多了。”
瑞王不语,目光极轻地从老皇帝的脸滑过。
比起几年前,皇帝老了许多,一双眼睛更是浑浊,其实看出老皇帝身体不妥的人有很多,但没人敢去触他的逆鳞。
老皇帝小心翼翼地将玉匣合上,对它又摸了摸,方才想起叫瑞王过来的原因。
“朕听说瑞王世子去爬人家屋顶,这是怎么回事?”
瑞王面露尴尬之色,无奈地道:“圣人,这事说来话长,也是犬子顽劣,年轻人做事不谨慎,他想去状元楼看文会,却没提前定个位置,去那里时发现都坐满了,就爬人家的屋顶看文会。”
老皇帝大概觉得有趣,乐呵呵的,“还是个孩子呢,也别太苛责他。”
瑞王迟疑了下,说道:“圣人有所不知,他当时还带着个姑娘一起去爬屋顶,那姑娘是……元安姐姐的儿媳妇。”
他没提傅逍的名字,只说元安长公主。
老皇子愣了下,面上的笑容落下,露出几分怅然,“是逍儿的媳妇啊……”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好像神思一下子就飘远了。
瑞王垂首不说话。
好半晌,老皇帝道:“没想到转眼间逍儿也娶了媳妇……逍儿现在还好罢?”
瑞王道:“挺好的,他是去年南郡省的解元,今年的会试他也参加了,在读书人中名声极好,见到他的人没一个不夸的,就连臣弟那顽劣的儿子,也一口一个表哥地叫他,跟在他身后……”
老皇帝脸上又露出笑容,一脸满意,“这是自然,逍儿文武双全,是朕养出来最出色的孩子,除了太子外,没哪个孩子能比得上他。”然后又叹息一声,“也是朕最孝顺的孩子……”
瑞王低头不语。
他能揣摩出几分老皇帝的意思,那些皇子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个都盯着那位置,只有傅闻宵不会,圣人自然喜欢他。
傅闻宵是老皇帝亲手养出来的,他忠于圣人,若不是当年被傅家和元安长公主连累,老皇帝也不会舍弃他。
说到底,老皇帝是舍不得傅逍的。
傅逍这把刀太好用,只要他在,便能为老皇帝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
可惜,他是傅家的孩子,是元安长公主的孩子。
这时,老皇帝转头对身边的总管太监道:“李茂,会试的卷子,你让那边送过来,朕要瞧瞧。”
李茂笑着应一声,心里明白,其实圣人想看的卷子只有傅逍的。
他在心里感叹,果然,圣人心里最喜爱的孩子,还是这位傅世子。
老皇帝的心情变得很好,又问瑞王:“瑞王世子似乎还没有差事?”
“是的。”瑞王恭敬地道,“他年纪小,心性不定,臣弟便想着让他磨练个几年,等他性子稳重些,再向圣人为他讨个差事。”
老皇帝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朝气,倒也不必太严厉。”
见他神色平和,瑞王总算放松心弦,他知道老皇帝这么说,定然要给嫡子一个差事,算是因祸得福。
瑞王见老皇帝这边有事,便告辞离去。
走出宫门,他转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心里叹息一声。
圣人确实老了,将权势看得更重,或许是当年皇太后在时被处处压制,长期压抑之下,连带着对皇子们也十分防备。
傅逍能得他信任,除了傅逍是皇帝亲自打磨出来的刀外,或许和傅逍的心性有关。
傅逍确实对那位置从来没有兴趣。
尽管他的父亲手握兵权,外祖母是手握权柄的皇太后,母亲是权势滔天的长公主,仍未生异心。
如果傅逍是装的,他能装到让多疑的皇帝对他深信不疑,也是一种本事。
至少,圣人心里是一直信任傅逍的。
当年傅逍被贤妃下毒,命不久矣,圣人只能无奈放弃他,由着傅家将他送走。
或许这也是对自己宠爱的孩子最后的一点温情,给予他最后一点庇护,让他远离纷纷扰扰的京都,平静地渡过生命最后几年。
如今傅逍归来,老皇帝自然会念起他的好。
特别是傅宗绪已死,元安长公主久病在身,命不久矣。没有这些人,傅逍只是傅逍,仍是老皇帝养出来的最信任的孩子。
老皇帝让人将元安长公主从行宫接回来,未尝不是一个信号。
第 204 章
◎会元◎
傅闻宵事后也知道郁离和楚少聿爬屋顶的事。
当然,大多数人只知道楚少聿的身份,并不知道和他一起爬屋顶的姑娘是傅闻宵的妻子。
对此他只是一笑置之。
回到家,看到坐在书房里和两个孩子下棋的郁离,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又像是将她揽在怀里。
郁离抬头,不解地看他。
他面上含笑,目光落在棋盘上,指点她下一步怎么走。
老实说,郁离的棋艺和两个孩子不相上下。
当然不是她笨,而是她下棋时太过随心所欲,对输赢并不在意,就算两个同样学棋没几年的孩子,也能和她打个旗鼓相当。
“小叔叔,你不能这样!”傅燕笙鼓起腮帮子。
傅燕回坐在妹妹身边,严厉谴责他的行为:“小叔叔,观棋不语真君子!”
傅闻宵笑着点头,“嗯,是我的错。”
他认错认得爽快,两个孩子决定原谅他,继续绞尽脑汁走下一步,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倒是郁离离他近,嗅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又转头看他。
她让两个孩子自己下棋,拉着他回房。
回到房里,她问道:“你喝酒了?”
他点头,“喝了一点。”
郁离恍然,怪不得先前他的行为如此不正经,原来是喝酒之故,看他的神态,似乎酒精让他的精神非常亢奋,难得在晚辈面前失态。
郁离让丫鬟准备水,催他去净房洗漱。
傅闻宵拉着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阿离陪我。”
“行。”她爽快地应下,和他一起去净房,然后主动背着他,让他脱衣服自己去洗漱沐浴。
平时这人很黏她,喝酒后更是黏得厉害,郁离都习惯了。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水声。
确认他自己能洗,她正要离开,听到身后的人说道:“阿离,你怎么不看我?”
这倒让郁离惊讶,以往喝酒时,他不是都惦记着不让她看吗?怎么这次倒是想让她看?
她转过身,看到坐在浴桶里的人,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都被浴桶遮得严严实实的。
“阿离,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洗?”浴桶里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抱你,沾了些酒气在你身上。”
郁离:“……”看来他今儿喝的酒可不仅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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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洗完澡,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净房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丫鬟进来收拾时,郁离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不去看那些丫鬟。
幸好,丫鬟们收拾好后便退下,面上的神色都很正常。
沐浴完,傅闻宵的酒意已经散得差不多,他的神色坦然,丝毫没有将净房的凌乱放在心里。
他从小习惯被人伺候,倒是不在意被下人看到净房的凌乱,能坦然面对。
这也是一种习惯性不将那些下人放在同等位置的表现,更是一种无形的傲慢与无视。
见她难得别扭,他眼里露出笑意,拉着她的手,说道:“离娘,听说你和楚表弟今天去爬状元楼对面的屋顶。”
郁离道:“我们去得迟,状元楼没位置坐,只好坐屋顶了。”
傅闻宵有些失落,“我没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