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沉漾
秦厌擦了擦眼泪，不经意地露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只要弟弟，呜呜呜。”这次没什么演技限制，秦厌哭得要多可怜又多可怜，“我明明每天很早就起来做饭打扫卫生了，为什么爷爷奶奶还要打我……”
旁边的人走了过来，看这情况，皱紧了眉头，互相对视了一眼。
“小朋友，你先吃早饭。”阿姨把手里的包子和豆浆塞进秦厌的手里。
“我，我有钱的，阿姨你吃，你还要上班。”秦厌立刻还了回去，不过还是被阿姨强行放在了手里。
“没事，阿姨吃饱了。”
“这么懂事的小孩子，怎么下得去手的。”
“哎呦，可怜哦。”
……
周围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吗？”
“我知道！”秦厌立刻大声地说道，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我爸爸妈妈都在X市一中当老师！我爸爸叫秦华！我妈妈叫王丽！”
“我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一声好不好？”
“不，不要，我怕你打了，他们就不让我去找他们了……”秦厌低下头，“没事的阿姨，我自己可以走的，我很小就能一个人去菜市场买菜了。”
她余光瞥到了好几个人在用手机拍摄。
秦厌装作没看到，看公交车来了，认真地和身边的人道谢，然后上了公交车。
一路上，只要有人关心她，她就会说出差不多的台词。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思呢，只是被打了，想要找爸爸妈妈的庇护而已。
转了三次车，下车后还要再走一段路，一个姐姐直接打车把她送了过去，一路上表情都很愤怒，秦厌感觉她很想骂人，但是顾虑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忍住了。
学校的门卫不让她们进去，要等下课之后再给两个人打电话。
秦厌听到下课铃声，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姐姐，然后直接从门卫身边蹿了过去。
刚才秦厌已经问清楚了这两个人所教的班级，如果在门卫室见面，秦华肯定会强行把她弄走。
秦厌是一路嚎哭着跑进了高一教学楼。
高中生生活乐趣少，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哭，全部都跑了出来，或是从窗口看着，发现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后，都走了过来。
她也不装了，直接把自己两条手臂露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这是谁打的？你被人欺负了吗？”
“你为什么哭啊？小妹妹。”
“小妹妹你要找谁？我帮你找去。”
“你要餐巾纸吗？”
“我找爸爸妈妈，我找，我找秦华和王丽！爷爷奶奶天天打我，我都很乖了，我做饭洗碗上街买菜打扫，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要打死我！”秦厌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四周，不安地揪着衣角，眼泪顺着脸颊不住滑落，“我知道他们是这里的老师，我来找他们。”
学生们窃窃私语，表情都多了些许愤怒。
“卧槽？人干事？”
“老吴，秦华是不是你们七班的班主任啊？”
“王丽是你们班化学老师吧？”
“草，太过分了吧……怎么下得去手的，太可怕了，这要留疤的吧。”
混乱中，有人给秦厌塞了几根棒棒糖，还有女生给秦厌擦眼泪。
秦华和王丽在三分钟后赶到，看到秦厌，脸色突变，想让旁边的学生回教室，但不是他们班的学生根本管不住。
“爸爸妈妈！呜呜呜，你们说会带我到城里来的，为什么不去接我。”
“爷爷奶奶打我，打我……好疼，疼死了！为什么你们总是骗我。”
“我不是你的小孩儿吗？为什么你们总是只想着弟弟，从来，从来都不管我！”
秦华伸手想要去抓秦厌，秦厌直接惊恐地抱住了脑袋，往地上躲去，一看就是被人打出条件反射了：“不要，不要打我。”
正义感爆棚的学生们，瞬间将他们隔开了，对着两人怒目相视。
最后还是上课铃打响，其他老师和校领导出来后，才把学生们疏散回班级，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冷眼看着秦华和王丽。
秦华和王丽的脸色很难看，这正是秦华评职称的关键时候，秦厌这么一闹，肯定打水漂了，他们昨天才给人送了礼！
三个人被带去了办公室，年级校长和教导主任脸色难看。这两个人平常在学校都是体面人，谁能想到家里的女儿居然过着这样的生活，而且，她们只知道他们有个儿子，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
秦厌还在哭，但因为惊恐，只敢小声地哭泣。
教导主任给秦厌倒了杯水，又给她拿了一张板凳坐着。
“谢谢老师。”
“没事，别怕，你怎么过来的啊。”
“我骑电瓶车，然后坐公交车过来的，好心的叔叔阿姨很多，告诉我路线。”秦厌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有个好心的姐姐，打车送我来学校。”
“你过来，你爷爷奶奶知道吗！你让他们担心怎么办！你这叫懂事吗？”秦华像是抓住了秦厌的错处立刻说道。
秦厌抬起头看向秦华：“奶奶早上又要拿皮带抽我，要打死我，我不小心推了她，她撞到脑袋，晕过去了，我出来之后，和隔壁的奶奶说了。”
“而且他们怎么会担心我，奶奶天天让我去死，爷爷还想把我丢在河里。”秦厌抬起头，看着秦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胡说八道！”秦华打断了秦厌的话，没让她再说下去。
“够了！”校长皱眉，“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影响太恶劣了！你女儿手臂上的伤，我们也能看见，虽然作为你的领导，我不能对你的私人生活进行干涉，但是你也别太过分了！别忘了你们是老师！”
旁边的校长开始训话，没了秦厌的事情。
这校长是真的爱教育爱孩子才会入行的，她自己也有孩子，现在只看到两条手臂的伤，身上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伤，而且看那些伤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好好处理过。
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命大。
秦厌低下头，扫了眼旁边放着的卷子：“老师，他这道题目是不是写错了？”
“嗯？”教导主任弯下腰，她刚好是物理老师，“确实错了，你会吗？”
“嗯，有点会。”秦厌思考了片刻，然后将过程完整地口述了出来。
不是有点会，是完全会。
声音不高不低，不过旁边的人能听到，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这可是高一的物理题，你今年多大？”教导主任惊讶地看着秦厌。
“十岁。”秦厌看向对方。
教导主任随便从旁边抽了份卷子：“你再看看？”
秦厌扫了一眼，迅速报出了答案，没有任何错误。
“嘶……”教导主任抬起头，看向旁边不说话的三个人，“这孩子，天才？”
“告诉老师，你平常都是怎么学的？”教导主任继续问道。
“自学，垃圾桶里的课本，我没有课外书。”秦厌抬头说道，“无聊的时候我都看它们。”
“老师，我很聪明吗？如果我很聪明，我可以不回家吗……我不想回家了。”秦厌说道，紧紧地握着拳头，“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我会死的，我真的会被打死的。”
“物理我会，化学数学生物我都会，英语我也会，我都自学了，我不想回去。”秦厌看向两个人，“我情愿去孤儿院……”
想要彻底摆脱现在的环境，她必须提高自身的价值。
按照她的情况，她父母健在，就算有舆论的关注，有警方的介入，最后还是被带回去。
警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舆论也不可能每天都关注她。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也并不遮掩，自己就是故意过来的。
“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先去医院处理伤口。”教导主任摸了摸秦厌的头发。
在秦厌去医院的路上。
造成那些人拍摄的视频，在本地发酵了。
秦华和王丽是当老师的，二十年下来，教了许许多多的学生，认识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很快照片就被人扒了出来。
偷偷带手机的学生也把刚才走廊上发生的事情发到了网上，秦厌下意识抱头闪躲的画面，让无数人心碎。
从办公室出去，秦华和王丽拿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家长的电话和信息撑炸了。
还有人去教育局投诉，顺便联系校长要求换老师。
别说职称，现在工作想要保住都有些困难。
……
因为身上的伤痕太多，医院的人报了警，有人认出了秦厌。
处理伤口的时候，秦厌依旧默默流泪。
“大声哭出来也没事。”
秦厌摇头，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伤，密密麻麻，十分可怕：“会留下很多疤吗？”
“以后抹药膏，长大之后还能做手术。”教导主任摸了摸秦厌的头发，“没事的。”
秦厌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看着秦厌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爱。
之后就是长久地调解过程，中途秦奶奶打电话过来，让全场的人听到了她和秦爷爷的脏话，光是让“秦厌去死”的类似的话就提起了无数遍。
秦厌低着头坐在角落，调解人员有些尴尬。
秦华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不要回去，我回去，我会死的。”秦厌抬起头，“我可以照顾自己。”
“可是，你必须要一个监护人，你才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