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间竹雨
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了。
但这会?儿听见,莫名有种好玩儿的趣意盎然滋生。
薛祈安忽地弯眉轻笑。
看着姑娘家?有些?松乱不对称的发辫,像只没精神的燕子尾巴。
他微歪脑袋,想了想说:“做点?儿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虞菀菀问。
忽然被转过来,发辫被拆开,能明显感受到少年的指尖穿过她发丝。
动作青涩又温和地替她重新拢发。
“师姐头发乱了。”他说。
嗓音温润清冽如汪清泉,在蒙蒙天色里竟有种莫名的温柔。
虞莞莞揪头发的手都抬了一半,又似被他嗓音蛊惑般放下?:“喔。”
过会?儿。
嗯?
她忽觉不对,扭头诧异看他:“这是什么更重要的事?”
扭头没扭成功,脑袋被牢牢摁住。
“目前更重要的事。”少年温和说,那股惯有的冷香都好似暖洋不少。
虞菀菀想说点?什么,又不晓得说什么,哼哼两声随他去了。
她仰起脸,看着那片攒动的乌云,不晓得里头状况,也不晓得薛明川具体要做什么。
连白?芷的身影都看不见。
尽管没有证据,到现在这地步,虞菀菀已?经相当怀疑青姬就是青龙。
三个版本的故事各不相同,却有一部分?的共同点?。
青姬认为,丈夫之死与赵田脱不开关系。赵田,极可能也认为夫人之死与青姬相干。
两人结怨,不死不休,却又被股更强悍的势力制止,暂时和解。
私下?里约莫小动作不休,直到今日,彻底爆发。
这部分?应当是真的。
如果青姬是青龙,她说过夫君死在瓷盘内,很可能隐喻夫君被修士所杀。
可虞菀菀分?明记得,薛祈安帮她夫君收尸,收了一串鱼骨。但怎么薛家?查的,说他不是妖呢?
谜团重重,虞菀菀完全想不通。
好似暗中还有一只手,操纵傀儡似地操纵着什么,以达成他的目的。
/
不知过去多久,乌云渐渐平静。
万丈阳光自云后露出。
虞菀菀稍松口气。
“好了。”忽然听见少年说,嗓音温和带笑。
她的两条发辫被拨到身前,末梢恰好对称,弄得脖颈痒痒的。
回头时,那对漂亮的雾蓝色眼眸落满细碎日光,专注又柔和看她。
她不自觉紧了紧衣袖。
是因为头发不对称,他才会?帮她绑头发的——绝对是这样。
虞菀菀微弯眉眼,松开衣袖。
突然的,狂风疾作,乌云彻底散开,空中却刷地张开只浅绿色的瞳仁。
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没事了啊喂!
各种嘈杂声音再次涌入耳内。
男女老少的哭嚎,还有那道?最刺耳的……龙吟。
眼前景象陡然模糊,内心翻涌的情绪也没空再翻涌。
“安静点?!”
虞菀菀忍不住捂住耳朵大喊。
这一喊的确凑效,噪音如潮水散去。虞菀菀慢慢松手,却忽然发现周围景象也变了。
她重新回到瓷盘的四合院内。
“青姬,你?不要这么冥顽不灵!”竟然是赵田的声音。
她低头,下?方赵田和一蓝衣女子相对而坐。两人明显谈得不痛快,女子抬手止住她道?:
“不用再说了,我不答应。”
声音她也很熟,正?是孟章怡——青姬。赵田的样貌与现在无异,而青姬,这时尚未毁容,妖艳明丽,如直视烈火般的璀璨样貌。
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好像是坐在屋内的房梁。
或者说是飘。
虞菀菀亲眼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穿过屋梁,底下?修为不浅的二?人却都没发现她的踪迹。
她心里一紧,环顾四周,深呼吸告诫自己:
要冷静。
屋内窗户大敞,正?对着落满月光的种花小院,还有……一片银白?色的森林。
和薛祈安化龙的地方如出一辙。
赵田和青姬并不晓得她在,仍为某一事争吵。
“我甘愿献身助你?铸四象魂瓶,并非我们恩怨两清,只是薛家?让你?负责此?事,而我不想我儿出生在尸横遍野、战火纷飞的世界里,你?明白?吗?”
青姬“嗙”地一拍桌子起身,秀眉紧拧,一撩袖子就要往外走。
赵田却并不因她这样的态度怒恼,气定神闲坐着,嗓音平缓道?:“我知道?你?们龙族间?,争斗抢地盘向来凶猛。”
“北边玉银一族的少主刚出生,举族欢庆,庆典七天七夜都未结束。”
龙族以龙族以龙鳞颜色分?族裔,再以某种特质做命名。
比如银龙喜玉,青龙盘踞缪都。
“它们正?值懈怠之时,你?我联手,再有薛家?帮助,定然能吞并北部资源。到时玉银的领地便交由你?们缪青一族管辖,不正?好么?”
赵田嗓音放低,循循善诱道?:“家?主说,玉银的辖域财物尽数归你?,他只要——”
话语却被蓦地打断。
桌子被掀翻,摆置的物什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样貌美艳的女人眉目骤冷,踩着桌沿,居高临下?垂眸,用那把赤铁剑指着赵田的脖子说:
“旧仇不论,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许对我的族人动手。我们争斗是一回事,外人掺和又是另一回事。”
那把锐利的赤铁剑在他脖颈留下?道?血线,青姬才刷地收了剑。
赵田轻轻挥手,桌子复归原位,脖颈那道?血痕也再看不见。
他看向窗外,似乎放弃这个想法?,岔开话题说:“你?这小院子倒不错。那片银林也很漂亮,是玉银一族送来的贺礼吧?”
“龙族难有子嗣,他们倒是真在乎这新生的少主。”赵田忍不住笑,“可惜还是颗龙蛋,孵化也不晓得要多少年。”
青姬不搭腔,似乎连看他一眼都烦,径直起身。
“薛家?的息壤,你?好自为之。”
她面容如覆寒霜,沉着脸把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丢到他面前。
桌面的玻璃罐内,一团黑色泥土质地如融化的金属,蠕动着,不停探出黑色触手。
和虞菀菀在瓷盘内见过的黑雾很像。
赵田坐着,直到青姬关门出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时,才忽然起身。
却并不是收好息壤。
虞菀菀亲眼看见他打开玻璃罐,小心翼翼将那团息壤装入一个青花瓷蒜头瓶,从抽屉里取出团铅粉一样的东西丢进去。
他抱着那个瓷瓶,紧贴胸口,挂着祥和兴奋的笑容喃喃说:
“王娘,这下?你?的病有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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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的片段到此?结束了。
虞菀菀骤然回神,眼底忽地一只玉竹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挥。
“师姐?”
少年嗓音穿过疾风,困惑换她:“在发呆吗?”
发呆?
并不是上次在薛祈安灵海里看见金色竖瞳那样,突然晕过去。
这回她好像仅仅是多片记忆。像是在发愣,过去几个呼吸。
虞菀菀不清楚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盯着他,倏忽弯眉一笑:
“嗯,你?太漂亮啦,我看愣了。”
“这样啊。”薛祈安也笑,“那我就假设它是真的了,师姐多看看吧。”
少年伸手理着她髻间?的发饰,逆着光,温温和和的神情竟有种莫名晦暗。
嗙!
极大一声巨响,青绿重物沉沉落地,压断一片粗壮青树。它仍在往前冲,四面尘土飞扬,像是带起片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