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丁牙子睡得正香,今天下午时出手了一批人货,大赚了一笔,那二道贩子出手倒大方,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丁牙子正做着发大财当大官娇妾在怀的美梦呢,突然被吵醒,气得丁牙子就要大骂。
但骂声还没出口,丁牙子分辨出了声音,这不是赫连府的奶娘嘛,这么晚了找他干甚?
别不是夜里寂寞空虚来寻消遣?丁牙子猥琐地笑了几声,这奶娘年龄虽大,但实打实的有钱,他不是不能牺牲一番色相,若换得银钱几千,再去花街寻小娘子慰藉慰藉。
丁牙子开了门,堆笑道:“这么晚——晚——”
话没说完,看见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还有这涕泗满脸的奶娘,丁牙子顿时慌了想要关门。
霍瑛抵住门,一脚踢倒丁牙子:“四岁女童,我妹妹,在哪!”
丁牙子哎哟痛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奶娘喝道:“今儿下午才交给你的,你不认账,是不要狗命了吗!”
丁牙子痛叫道:“不在我这了,有个二道贩子收孩童,我都卖了,一批货全卖了——”
霍瑛一脚踩在丁牙子头上:“那个二道贩子在哪!”
“小的不知啊,外地人,出手大方,我都卖了,小的真的不知啊。是赫连府奶娘叫我卖的,英雄饶命——”
霍瑛惨然大笑:“好,好,好!好个赫连府!”
霍瑛手上顿紧,赫连蕙涕泪交加,唇舌喉咙啊哦猛颤急切呼救,却吐不出半个字语。
奶娘泣道:“你杀了小姐又能如何,你杀了蕙儿,你弟弟也得陪葬!”
部曲掐着霍二蛮上前,要霍瑛看清楚,不是只有他手中有人质。
霍瑛厉声道:“马,快马,马车!我与我弟安全出城,就放了你家小姐。否则,那只能比比谁更心狠了。”
霍瑛执斧砍向赫连蕙,奶娘心神大乱,喊道:“好!好!给你!都给你……”
奶娘捶胸顿足:“造孽啊!造孽啊!”
霍瑛一脚踩断丁牙子脖颈,痛叫求饶的丁牙子霎时歇声,颈骨断折的声音激得奶娘直抖:“别伤我家小姐,别伤蕙儿……”
马车到了,霍瑛厉声道:“放我弟弟过来!”
奶娘发狠道:“你若是胆敢食言,我做恶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狠话,奶娘又求饶道:“我家小姐才十五,什么都是老奴的主意,你杀她也报不了仇,你若是非要杀人,杀老奴就好,别伤小姐性命啊……霍兄弟,壮士,求你,别伤她……”
霍二蛮咬牙切齿走了过来,双眼含泪夺过部曲大刀就朝奶娘砍去。
霍瑛喝道:“住手!”
现在还不能杀她!
霍玉驽看向大哥霍瑛,眼里是怒是恨是无措,转身便砍向死去的丁牙子,将其剁成肉泥也无法泄恨!
血肉飞溅,霍玉驽浑身脏污。霍瑛道:“别剁了,上马车!”
霍玉驽力竭手颤,含恨上车,霍瑛掐着赫连蕙道:“胆敢放箭,小心你家主子。”
奶娘哪敢,小姐也在车中,她哪敢啊。
霍瑛上了车,脱了外裳绑住赫连蕙,对霍玉驽厉声道:“看好她!”
随即驾车往城外奔去。
奶娘坐后一辆马车跟着,部曲骑着马跟随,本来夜间不开城门,但赫连府有权有势,城门小兵阻挡不得,只能放了他们出城。
出城后,霍瑛喝道:“你等停此!百里地外孟槐坡,天明去那寻你家小姐。若再跟着,现下我就掐死她!”
奶娘道:“若你食言!”
霍瑛大笑道:“好,我现在就掐死她!”
“不!”奶娘道,“霍兄弟,只要你放了小姐,你便是赫连家的大恩人!钱财万两米粮万车,赫连家愿意付一切代价换回小姐。霍瑛,无论如何,放了小姐对你才有益!”
霍瑛驾着马车走远。
部曲问道:“当真不跟?”
奶娘骂道:“蠢货,速速走小径,一面埋伏,一面叫孟槐坡孟氏帮忙救人!”
马车之内,霍玉驽提着血淋淋的大刀,粲然笑着:“别怕,不疼,我会慢慢杀你。”
话落,霍玉驽斩了赫连蕙的手指,若非马车已经远离,赫连蕙的惨叫早就传到奶娘耳中。
霍瑛道:“二蛮,你在做什么。”
“大哥,你不介意,我介意。”霍玉驽道,“阿忘……”
霍瑛闻言眼眶泪盈,他咬牙道:“还不是时候,咱们不去孟槐坡,转道密义山,大哥带你从山林走。”
霍玉驽不听,继续折磨赫连蕙。
霍瑛并非滥杀暴虐之人,阻止道:“二蛮!到了时候,一刀杀之即可,不必折辱。”
奶娘的话霍瑛到底听进去几分,赫连蕙年方十五,少女年纪,他内心难以相信赫连蕙会如此恶毒。
霍玉驽不从,越发暴戾。
霍瑛微叹一声,钻进马车中,将赫连蕙从霍玉驽手中夺出,扔到了马车之下。
“大哥!”
霍瑛热泪滚下:“就当是为阿忘积福。
“至于赫连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霍玉驽却不听从,从车窗扔下大刀,正中赫连蕙:“大哥好心肠,我不如。我只知阿忘受苦。”
霍玉驽泪眼模糊,咬牙抑制颤音。
事已至此,霍瑛砍断车辕,带着霍玉驽上马,快马加鞭朝密义山奔去。
大刀正中赫连蕙腹部,她奄奄一息血泪满面。
赫连家部曲寻到赫连蕙时,她还未断气。奶娘痛呼不已,将赫连蕙抬上马车,要抬回府中救治。
正好管家寻来名医,小姐一定不会有事。
赫连蕙声音微弱,弥留之际她喊疼问奶娘:“奶娘,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恨,我不想死,好痛啊,奶娘……”
奶娘跪倒在赫连蕙身边,痛嚎不已:“是奶娘害了你,惯子如杀子,是我害了小姐啊……”
“疼、我疼……”赫连蕙濒死之际,想起曾经杖毙的奴仆、卧冰求鲤的婢女、被砍断手脚喂狗的家奴……难道这一切,真是她错了……
这么疼,这样的疼只属于那些贱奴,不该落到她身上:“奶娘,娘,娘——”
赫连蕙死在了马车里。
奶娘听不到赫连蕙声息,探手一试,竟是已经断气。奶娘凄惨瘫倒,恨不得剐了霍瑛,也杀了自己。
要报应就报应在她身上,为何要报应在蕙儿身上。
她才十五,还没有嫁人,还没有生娃娃,还没有子孙满堂长命百岁,老天爷!你怎么这么狠心,夺走我儿又夺走蕙儿!奶娘惨叫不已,以头抢地,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一介老命,死就死了,可小姐才十五啊……
马车进了昌水县,入了赫连府。
部曲带来名医,要替小姐诊治,只瞧见赫连小姐死不瞑目。
奶娘合拢赫连蕙双眼,眼泪流尽,哭嚎声歇,倒在了赫连蕙的尸身上。
第70章 乱世娇藏10 高门崔氏
昌水县赫连府的小姐惨死, 在外处理事项的赫连老爷得知后,赶路途中差点从马上摔下被马踩死。
赫连老爷回来后, 悲痛过度病倒, 一面找各方关系要捉霍瑛及其弟报仇,一面下令让伺候赫连蕙的家奴全部陪葬。
赫连老爷在这边忙碌时,一直盘桓在昌水县各山上的土匪决定干票大的。之前他们抢劫过张家村的邻村, 但穷苦百姓没粮没银, 土匪们收获不多日益不满足。
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土匪渐渐势大起来, 决定举旗造反,响应各地的起义,先把昌水县占了, 抢了钱粮满溢的赫连府占地为王。
有个有点智谋的土匪道:“强攻难免损兵折将,里应外合才是上策。”
大当家的点头应是,赫连府部曲众多,武器充足, 若久攻不下, 流民土匪难免丧失斗志,溃散奔逃,那他当王的壮志也碎成散渣。
正好现在赫连府为了这家奴陪葬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土匪不过是派人联系, 还没许以重金, 就有好几个迫不及待求土匪大老爷赶快占了这赫连府救他们性命。
由于此次牵连的家奴甚多,好多起了反心,管家连忙劝赫连老爷不要如此, 否则祸患将至。赫连老爷冷静下来后, 也发现了不妥, 于是改为只陪葬十几个婢女,且赏赐婢女家人米粮银钱。
这日,正是婢女陪葬的日子,十几个婢女被强迫跪倒在地,由于赫连蕙是惨死,赫连老爷要陪葬的婢女死得更惨,于是死法不是鸩酒不是白绫,而是砍了头焚毁成灰,作为赫连蕙下葬的泥灰。
赫连老爷下了令,部曲们抬起刀正要砍,却腹中疼痛难抑,突然,赫连府门大开,土匪们浩浩荡荡冲了进来,将吃下放毒酒菜的部曲们如砍瓜切菜杀之。
原是投奔土匪的家奴暗地里在饭菜里下了毒。
赫连老爷未能逃过,被砍了头悬挂在赫连府外。
病倒在床的奶娘来不及逃亡,一个叫小竹的婢女溜进屋中勒死了她。
赫连府易主,昌水县易主,梁国地界上又多了一支叛乱的起义军。
春之乐,绿意生,霍瑛和霍玉驽穿过山野,绕道疾行,一路上猎野兽食野果,到得北丹州。
北丹州是尉迟氏的地盘,尉迟氏一向与赫连氏不对付,赫连氏掌权,他们便在北边暂且蛰伏起来。
霍瑛与霍玉驽到时,正是尉迟氏征兵的最后一天。
天大地大,无处寻人的霍氏兄弟投入了尉迟军。
报了姓名画了押后,霍瑛回头望,此刻天际依旧红霞,如同那日他打猎归来,晚霞之红浩浩汤汤,而霞光之下,废墟灰黑一片,不复往昔,旧日难寻。
皇城。
冯牙子游走各地,在人口便宜的地方买进,在人口价贵的地方卖出,大赚一笔,回到皇城,还带着个摔破头的小女童。
一路上买的他断断续续都卖了出去,女童大多卖去了妓院,男童大都卖到了小倌馆。
只有这个试图逃跑被他一手推倒摔破头的没妓院收,担心刚收进去就死了,做亏本买卖。
这女童长相好养得也好,冯牙子不舍得丢,找大夫看了病带回了皇城,想着养大点了再卖出去,没准还能卖个更高的价钱。
这女童醒来后记忆都没了,大夫说或许是受到惊吓没了记忆,也或许是摔到头的缘故,但一个几岁女童,那点记忆在不在无关紧要,身体没事就好。
冯牙子假说女童是他的女儿,大夫还安慰了一番,说是没啥事,恢复得很好,养一养就成。
冯牙子心疼花出去的药钱,听到不会死才松了口气。若死了那真是倒霉,做笔小生意还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