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阿忘道:“你是要去陛下那吗?他那样吓人,你不怕?”
阿忘坐在榻上,眼下的泪还未干。
李宜蹲下来,取出绢帕放到阿忘手中:“陛下也是个可怜人。他并不能对奴才做什么。”
“可是他要杀我,”阿忘道,“他会不会半夜闯进来,掐死我。”
“宫女与太监会照顾好娘娘,”李宜道,“娘娘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他们即可。至于陛下,他不能也不会。”
李宜站起来,恭敬地退出了皇后的寝宫。
阿忘过了几日安生日子,渐渐适应皇宫里面的生活。宫女与太监对她毕恭毕敬,并不逾越。大婚的嫁服、一应的凤冠都在赶制当中。
她本以为自己能在宫廷里当个透明人,可是这夜皇帝擅闯皇后寝宫,宫女们不敢拦,竟叫贺兰启将阿忘粗暴拽醒。
李宜被龙骧将军尉迟弘暂时叫离,没了看守的人,贺兰启便来阿忘这里找事。
阿忘睁开眼看见那日的疯子,吓得直往后躲。
“躲什么,”贺兰启阴郁道,“你是朕的皇后,你躲什么。”
阿忘喊着宫女的名字,可毕竟是陛下,宫女们不敢强拉,只是跪在床榻旁以言相劝。
贺兰启平日里受够了李宜的气,怎么会搭理这些宫女的话,他将阿忘压制在身下,揪住阿忘的头发令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朕要宠幸你,你哭丧着脸做甚。”
阿忘泪眼婆娑:“放开我。”
“贱.妇,”贺兰启骂道,“小.娼.妇,你哪来的底气叫朕放开。一双玉臂万人枕的狗东西。”
“我不是,”阿忘泣道,“我不是。”
贺兰启笑道:“朕说你是,你不是也是。指鹿为马的故事没听说过?蠢货,尉迟弘为了羞辱朕,竟送你这么个蠢东西进宫来。你说朕,要如何对你,才对得起龙骧将军的恩赏。”
“欺软怕硬之辈,”阿忘道,“你有本事欺负害你的人去。你没本事,只会欺负弱女子。
“碧萱、余肆,把这个疯子拉开。”
贺兰启道:“你说谁是疯子。”
阿忘道:“疯子,疯子,我不要做这个皇后,嫁给一个疯子。”
贺兰启笑了起来,按住阿忘就要拿被子捂死她。阿忘挣扎之间摸到一把金钗,顾不得多思就朝贺兰启捅去。
贺兰启捉住阿忘手腕,冷戾道:“你想杀朕?”
贺兰启攥紧阿忘的手,让金钗对准阿忘面颊:“小.贱.妇,朕怜惜你面容,你自己却不珍惜。既然朕做了这个疯子,就叫你变成怪物好了。”
金钗缓缓靠近阿忘,贺兰启心中既有畅快又痛意沉郁。就在快要划上去时,贺兰启停下了:“哭什么。”
“既然怕,怎么不知听话。朕叫你小.娼.妇,受着就好,反驳作甚。”贺兰启笑道,“瞧瞧你,多么惹人怜惜。你乖乖地做朕的娼.妓,朕不是不能放过你,可你非要惹朕生气。”
贺兰启夺了金钗,扔到地上:“划破你的脸,伤的还是朕之眼。罢了。”
贺兰启抚上阿忘眉眼,沉声道:“今贼寇横行,令祖宗蒙羞。你做娼.妓.后,朕做狗脚朕,多么般配的一对帝后。”
话落,贺兰启大笑起来。
离了床榻,拔出护卫长剑,肆意砍向雕梁画栋。
“天要灭梁,朕怎能逆天而行!”
“狗贼狂吠,社稷溃败,载可奈何!”贺兰启扔了长剑,喟然长叹,“无可奈何。”
阿忘眼瞧着贺兰启发疯,穿上鞋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却被殿外的太监拦下。
“你们的陛下在发疯,”阿忘道,“你们应该拦他,而不是我。”
太监们不为所动。
阿忘刚绕过他们,就与急急赶来的李宜撞上。
阿忘差点摔倒,李宜扶住了她。
“皇后娘娘。”
她听见他这样叫她,突然心中生出无数委屈来。这个皇后之位,从来就不是她自愿的。
“我不叫皇后娘娘,我是忘忧,亲近的人都叫我阿忘。”
李宜仍是叫她:“皇后娘娘。”
“您怎么跑出来了。”隔着殿外的灯火,李宜看清阿忘并未穿外衣。
他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阿忘身上:“天冷。”
阿忘攥住斗篷,眼眶微湿:“陛下要杀我,他骂我打我,我想回去。”
“娘娘,皇宫就是你的家,”李宜道,“奴才会劝劝陛下,娘娘换个寝宫睡下可好?”
阿忘摇头:“他是个疯子,他一定会折磨我的。”
“你的主子是尉迟弘对吗?”阿忘道,“你能不能联系上尉迟邈,帮我递个话。”
李宜缓缓摇头,招来小太监,让小太监带阿忘去另一个宫殿睡下。
阿忘扯住李宜衣衫,不肯走。
李宜微叹一声,道:“娘娘,渺之公子被将军关了禁闭。奴才无法传话。”
“就因为我和他的婚事吗?”阿忘泪眼朦胧,“如果你家将军不满意,我不嫁就好。何必把我弄进宫,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来,”阿忘道,“这报复简直毫无道理。”
李宜沉默着,夜风吹动灯火。
他静静注目眼前的少女,心中情绪微涌。李宜克制下来,神色恭敬一如既往。良久方道:“夜深了,娘娘去睡吧。奴才会加强护卫,不让陛下擅闯。”
“我信不过他们。”阿忘说得轻悄,夜风中隐隐约约,像水中倒映的灯。
“他们不会护着我的,就像你一样。”阿忘话中并无埋怨,只是述说一个事实。
她无权无势,宫女太监虽表面恭敬,却并不会听她命令。
李宜心道,他若不是有心护着她,只会放任不管。李宜心中微叹,道:“那奴才陪娘娘走一趟,等娘娘睡下再离开,可好。”
阿忘微微讶异地看着他。
李宜伸出手,轻垂下头,一副奴才搀扶主子的恭敬模样。
阿忘犹豫半晌,把手搭了上去。
到了宫殿,重新洗漱罢。阿忘躺上床,静静看着李宜。
李宜掖了掖被角就要告退。
阿忘轻声道:“我有些怕,你能再陪陪我吗?”
李宜道:“蜡烛不会熄的。”
“可就算亮着,”阿忘道,“也挡不住想闯进来的人。你在这儿,我才睡得着。”
李宜垂下眼睫,有些不敢看阿忘:“奴才得回去伺候陛下了。”
“他不需要你伺候,他一个疯子自个儿呆着就好。”阿忘道,“你宁愿伺候一个疯子,也不愿多呆一会儿吗。”
“李宜,”阿忘伸出手,柔柔握住他手腕,“我怕。”
李宜连忙跪了下来:“娘娘。”
“怎么了,”阿忘道,“我做错什么了。”
阿忘明知故问。她当然不该和一个太监如此亲近。
可阿忘向来识时务,不想吃苦。如果这宫里李宜最大,那他喜欢上她的话,她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而且李宜是个太监,并不能对她如何。长得好看,说话温柔,阿忘不讨厌他。
李宜微阖着眼眸,跪在床榻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开口。
蜡烛晕黄的光衬得他眼睫如小扇,迎风微颤。
眼清冷、眉悠长、肤莹润、唇色寡,李宜像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盈润玉瓶,素净而通透,使人心中萦绕起收藏的欲念,永永远远藏起来才好。
不见天日,只供己身把玩。
“娘娘,”李宜道,“夜深了,您该睡了。”
“奴才告退。”李宜落荒而逃。
阿忘唇角微扬,偷笑了下,盖好被子慢慢睡去了。
接下来几日,疯子皇帝没来找阿忘。阿忘心情渐渐平复,李宜偶尔来看她,并吩咐宫女太监不得怠慢。
第76章 乱世娇藏16 初遇龙骧将军
这日下了雪, 阿忘煮了茶。
恰好李宜来到,阿忘邀他共饮,他却不敢, 只是于稍远处站着。
阿忘轻声道:“这里又没有旁人, 你站那么远,连我的话都听不清了。”
李宜闻言怔了片刻, 后上前几步, 端着茶壶给阿忘倒茶, 一副恭恭敬敬伺候主子的模样。
阿忘喝了几口茶,道:“你每次来, 都只是跟宫女太监们说话, 吩咐几句就要走。可怜我自作多情, 误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娘娘。”李宜端着茶壶,有些不安。
他清楚这不安的源头, 却不肯快刀斩乱麻地切断。皇后娘娘缓缓饮着茶,他错觉自己的理智也被皇后娘娘吞入了腹中。
“还没有大婚, 我不是娘娘。”阿忘看着窗外,肃冷一片,“李宜,如果大婚后, 我怀孕了, 会不会被你的主子弄死。”
“我还这么小,”阿忘道,“我不想死。”
她搁下茶盏, 侧头看他:“我可以不跟陛下圆房吗?”
“皇后娘娘, ”李宜放下茶壶, 不知该如何述说, 他微阖眼眸,踯躅半晌道,“您是皇后。”
“陛下不缺女人,”阿忘道,“为何非得是我。”
“奴才做不了主。”她是将军送进来的皇后,从来没有皇后不跟皇上圆房的道理。无论局势如何,该有的体面尉迟家还是会给。
阿忘闻言心中略微失落,道:“李宜,难道我必须死吗。你们男人的权势之争,送命的却是我,好不公平。”
李宜心中一颤。他不是男人,只是个卑贱的残缺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