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赏饭罚饿
她?决定知己知彼,打算去?瞧瞧朱璎的情况。
尽管当?年与之常有往来,但大家姐妹间很少聊修为,瑶持心只知她?实力不弱,至于究竟有什么?神通……器修的法宝太多,一时也回想不起。
大师姐于是套上一张潜行符,拉着奚临偷摸溜进剑宗的秘境内。
她?原本只抱着打探对方底细的心态偷窥,谁料正好?撞见朱璎在院中修炼。
瑶持心目睹了对手操控法器的全过程,那手法娴熟从容,神识凝练坚定,仅是看一眼,她?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便瞬间崩塌,回房就关上门自闭去?了。
不行,不行,根本不行。
大师姐蒙起被?子罩过头顶。
第80章 仙市(九)莫非是有心仪的女修了?……
如果说听完林朔那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瑶持心还仅是有些沮丧,那么亲眼得见自己对手的实力之后,她已经彻底感到无望了。
什么赞扬鼓励,期待斗志,在?现实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是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
她在?被子里?想。
学得慢,领悟慢,天赋有限,能力平庸。人家轻轻松松掌握的东西,她还要奚临手把手地?教,掰开?揉碎了一点一点灌。
就?这还做梦能打破天克的限制,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大师姐彻底地?倒下了,她觉得就?这样吧,权当是提前认输,什么一雪前耻,就?是做梦;一生一世恶心人的齿痕,留下便留下。
以后她的道侣要胆敢嫌弃,就?踹了他,换个不敢嫌弃的。
瑶持心跑得快,奚临跟着回到秘境时,院子里?不见人影,推门进?屋发?现她在?床上睡着,于是便没?有贸然打扰。
知道师姐调整情绪多少?需要一点时间,他轻轻合拢门扉,退去廊下的台阶上坐了,一面入定一面等?她。
然而这一等?就?从早晨等?到了半下午,眼见黄昏将至,屋内一点声响也无。
她竟真的消沉上了,裹在?棉被中一动不动,显然是在?撂挑子。
奚临终于皱眉走进?去,隔着软被推了推:“师姐,你在?做什么?”
“你不起来修炼了吗?”
把自己裹成大肉虫的瑶持心闷声道:“不练了,以后都不练了,我反正没?出息,练了也没?用。”
见她还说起了气话,奚临眉心渐深,“那两日后的赌约怎么办?”
大师姐在?厚实的被褥中瓮声瓮气:“不怎么办,大不了你替我去。”
“你之前还说要自己上场。”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你之前还说你要帮我打呢!”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善变啊,他不是想去吗?现在?让他去,他又别?扭上了。
奚临也说不明?白。
好像如果她仅是遇到什么麻烦,要他帮忙他责无旁贷,可眼见她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他就?没?办法任由她的脾气来。
“师姐,你先起来。”
奚临试图去找被子的边角,可惜未果,瑶持心裹得严严实实。
“我不起来。”她声音忽然很低,“你别?管我了……”
最后那句话的尾音无端听得他心里?不太舒服,奚临紧锁眉峰,微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旋即攥住锦被,一把掀开?。
大师姐没?想他会猝不及防突袭,这一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还半伏在?床榻,蒙头太久整张脸透着呼吸不畅的红,长发?凌乱地?散在?脸颊边,而目之所?及是师弟居高临下,阗墨萧疏的星眸,眸子里?分明?透着严苛!
“干什么嘛,你怎么能突然掀我被子。”瑶持心义正词严地?控诉,“我要是没?穿衣服怎么办!”
奚临:“……”
他忘记这个事了。
只好庆幸师姐是和衣而卧。
不知道是不是因憋气太久,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水雾朦胧。见此模样,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叹了口气。
“那不是你说的,驭器道对上铸器师死路一条。”她悻悻地?垂眼,“我当初如果走的不是驭器道就?好了。”
师姐本身的境界摆在?那里?,一直以来的修炼都是在?帮她理清之前一团乱麻的术法和仙器,会感觉自己进?步神速并不奇怪。
不过大半年过去,她也该到这个时候了,发?现根骨平庸与天资卓绝在?修行路上差距有多大的时候。
所?谓的瓶颈之期。
奚临伸手替她把挂在?耳边、下巴上的碎发?一一取下,随后略一沉吟,蓦地?握住瑶持心的手腕,将她拉起身: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她茫然地?趿鞋下床,匆匆蹒跚两步跟着他,“去哪儿?”
*
姑妄洲梅花坞旁有一片静谧的芦苇丛,微风轻拂时,满坡的青柏树下飘起纷纷扬扬的芦花。
树林深处的日影斑驳幽微,因是冬季,太阳在?昙花一现后就?隐没?于流云里?。
白燕行拿着两支刚摘的绿萼梅,将瓶中的清水换掉,取下旧的,连瓶带花重新放在?墓碑前。
此处是白氏先人的安息之处,坟包整齐错落,草木郁郁青葱。
他眼前的两座墓却略微远离坟场,孤零零地?落在?边缘。
但想是常有人打理,周围的杂草清爽干净,祭奠的花与果子也日日更?新。
白燕行单膝蹲下,对着石碑上的铭文静默良久,恍若隔着碑文与遥远的旧时光在同何人对视。
那青石饱经风霜,纹路粗糙凹凸,深刻的字迹间,朱红的笔墨业已沉淀。
他开?了口,说:“我又回来看你了。”
“今年的雷霆比去年更锋锐几分,照这个进?度,再?过百年我应该可以突破化?境。”
言至于此,青年俊美端方的脸上莫名柔和下来,愈发?入神地?自说自话,“这一次出门你猜我遇到了谁?霁晴云,你当年很向往的那位‘碎空剑’。”
“他还指点我剑术了,没?想到吧?”
“这前辈……”白燕行说着不觉一笑,“是个怪人,跟咱们从前猜测的那些完全不一样……不过我想你应该会和他聊得很投缘。”
头顶的枝繁叶茂在?风中沙沙作响,和缓得仿佛是在?回应他。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一番话,我好像生出一些……截然不同?的感悟,是以往没?有过的,很特别?。”
白燕行拿出一壶烈酒,将墓前的空杯斟满,“他挺关心我身上的禁制,担心影响我今后的修行。”
他说完,手搁在?腿上仰首长久地?盯着灰蒙蒙的天,“要能早点升境界就?好了。”
“等?我到了化?境,‘连心血契’便可以迎刃而解,不再?是束缚,我……我们也就?都自由了。”
空寂的坟地?万籁俱静,显得风声格外清晰,好似整个林子的树皆在?应和而歌。
白燕行恍惚沉浸地?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直到一只金色的大蝴蝶飞进?他的视野里?。
这是剑宗传讯用的金蝶,与瑶光山的仙纸鹤异曲同?工。
蝴蝶正在?告诉他,父亲已归。
白燕行于是收拾好祭拜之物,将整壶酒倾洒而下,做完一切,又不忘对着另一座墓碑恭恭敬敬地?一躬身,这才启程。
梅花坞是白家在?姑妄洲的居所?。
修仙界除了各大门派之外,像这样家族式的散修也不少?,比如淮清林氏,林朔的老家。
明?面上虽说修士不宜常惹俗尘,但仙道浩渺毕竟引人向往。
某族某氏若出了位在?玄门说得上话的大能,凡心所?向,还是希望后辈子孙也能踏入仙途,难免会亲临指点一二。
久而久之,大家族里?总有自己不外传的修炼法门,出筑基的可能性自然比普通人更?大,有了好苗子便送往仙山,若没?有,就?关上门自己修身养性,图个寿数漫长。
白家在?姑妄洲的历史悠远,可追溯至千年之前,城里?城外无人不晓,算是这一片最大的势力。
寻常百姓和散修们皆以白氏为尊,待白氏子弟都客客气气的。
而白燕行是这一辈的翘楚,白家盼了多年盼来的天才剑修,几乎还在?少?年时,城中人已知晓他来日一定会接任家主之位,甚至是剑宗掌门。
所?以见了会尊一句“少?主”。
白燕行听着一直觉得别?扭,好在?山庄内,家里?人还是习惯叫他“公子”或“少?爷”。
沿途行来,正切磋练剑的小辈纷纷驻足见礼,他一一颔首应了。
在?这些年轻弟子眼中,少?家主无疑是令人憧憬的存在?,不仅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且剑意超群,举世无双。
年纪轻轻就?到这个地?步,将来还不知怎么登凌绝顶呢。
“哥哥,哥哥——”
白燕行人尚未站稳,远处一连串的“哥哥”已冲他飞奔而来,戴着那枚翠绿的玉钗,兜头扑了个满怀。
他扶住人,终究不忍斥责,“晚亭,看着点路。”
女孩子从他胸前抬起头,热切道:“哥哥陪我练剑吧,我最近的剑法有进?步,你看了就?知道!”
她表情太炽烈,实在?叫人无法拒绝,白燕行含笑说好,“如何不让小澈陪你?”
“弟弟外出办事,昨日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怎么又忘记了。”她有些发?愁,“哥哥,你都问三遍了。”
这话听着,他隐隐有种自己年纪渐长,不太能记得住事的错觉。
白晚亭兴高采烈地?抽出宝剑,正要拉他去院中,背后一个沉肃的嗓音乍然呵止:“晚亭。”
“说了多少?次,不要打扰燕行修炼。”
白石秋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在?长廊下,神情晦暗不明?,似乎见了她总很难给?好脸色。
“找谁练不是练?你那剑法随便族里?拎一个人都能指点,爹爹要同?燕行谈些事情,自己玩儿去。”
“哦……知道了。”
她到底是畏惧父亲的,恹恹地?收起长剑,略带委屈地?朝兄长瞥去一眼,却发?现他悄然打了个眼色,大约是示意她晚些时候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