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赏饭罚饿
等停在野巷上?方时,青年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选得相当有水准,不?仅和战场的距离处在一个不会太远又刚好隐蔽的位置,且由于附近的地?势高?低错落,纵然?看过地?图也会令人有些许目眩,他此时驻足打量的动作一点也不突兀,恰在情理之中。
雷逍在这附近吗?
会从哪个方位朝自己出手?
他神色不?动地?握紧了照夜明,周身都处在备战状态。
奚临来之前曾有过一个侥幸的想法。
这双“眼睛”因族人的怨愤而生,那?么会否对“猎人”的突袭格外敏锐呢?
如果煞气?率先预判了对方的反应,也不?是完全没有先手的机会。
能不?能赌这一把?
他指腹摩挲着照夜明剑柄上的纹路,将感官放大到了极限,不?错过一丝细微的动静,留神着周遭的一切变化。
脑子里却不?停歇地?思?考着别?的。
明夷到底凭什么笃定雷逍绝对会上?钩?
他以前分明从来没在意过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好像自己一回到雍和?,他就转了性似的,非要让他和?此人交手。
尽管奚临已同师姐分析过城主的用意,可不?知为何,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离开的这几?年,明夷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关于什么的?
或许……
他还没来得及“或许”出后续,耳边忽听轻轻一声“呲”。
撕裂皮肉与划破空气?的声响一并而起。
奚临只觉有什么拦腰咬住了身体。
太突然?了。
简直是眨眼之间。
毫无预兆。
他正顺着风涌动的源头望去,就见原本站在左侧的那?名雍和?门徒大张着嘴,从其口中伸出一条巨蛇般的妖兽,快且准地?咬在他的腰上?。
那?人似乎自己也始料未及,面色震惊地?盯着他,含糊不?清地?唤道:
“公……子……”
下一刻,门徒的血肉之躯被巨兽从里撕开,像寄生之物彻底占据了宿主。
奚临的目光终于惊怒交加地?一紧。
待看清全貌后,才发现那?竟是以食肉为生的凶兽——鲜山鸣蛇。
几?乎是同时,右侧而来的血盆大口随之而至,一左一右将他衔了个正着。
幽光暗闪的镇魔钉总算找准了这个绝佳的机会,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钉子“噌噌”数下,钉上?了半身的全部?大穴。
这手功夫想来私底下没少练,落点堪称精准,一点不?比当年暗牢中的“猎人”女子差。
奚临一直防备着暗处随时可能放出的冷箭,怎么都没想到变数会出现在自己人身上?。
这两人甚至是临时起意胡乱挑的!
“明夷那?厮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青年让两条鸣蛇缠咬住,就肩膀以上?露在外面,手脚皆困于蛇口之内,能动的仅有头,闻得此言,他扬起视线。
雷鸣城的主人姗姗来迟。
对方一副中年人的外貌,比花花公子般的雍和?城主年长不?少,也稳重不?少,一身厚实的大氅与长发在风中烈烈张扬,缓慢悬在半空时,居然?颇具宗师气?概。
“吃定了我?会趁你落单时下手,想必准备了一打陷阱等着我?跳,是吧?”
兴许是见眼前这朝思?暮想刚捕捉到的“眼睛”一脸怔忡惊愕,他心情很?好地?居高?临下,慢悠悠摇头:
“唉,他惯会耍小把戏的,又不?是头一次吃亏了,难道我?就不?能提前做准备吗?在这无主之地?谁还不?知道他明老?板的手段。”
雷逍兴许是土生土长的南岳人,口音很?重,不?紧不?慢地?解释:
“自从上?次你们半途偷袭,我?便猜到会有今日啦,这些鸣蛇卵当天就下在了所有来袭的雍和?门徒身上?。
“能催化此物的唯我?城内风雷,但凡诸位足够安分,不?涉足我?这一亩三分地?,蛇卵一辈子也就冬眠在经脉中,不?会兴风作浪。”
他一脸不?好意思?地?冲他摊手,“谁让你们阳关道不?走,非要来渡这独木桥呢,我?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那?语气?倒有几?分被逼上?梁山的无辜。
奚临不?由神色复杂地?皱起眉。
据说鸣蛇天性卑劣,是上?古流传至今的妖兽,以寄生在别?的活物体内繁殖而生,幼兽一旦孵化,转瞬就能将宿主吃个一干二净。
修为但凡略次一等的,基本无一幸免。
也就是在这时,那?雷鸣之主先对他递了个人畜无害的笑,继而敞开双臂,以一个拥抱蓝天的姿势,两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奚临隐有所感地?一愣,蓦地?瞥向身后。
就在那?瞬间,城中央原处在上?风的雍和?门徒一个接一个爆开,比年节时的烟花还整齐,寄宿体内的鸣蛇纷纷冲破皮囊,嘶吼着窜出来,死得连渣都不?剩。
血雾撒得漫天皆是淅淅沥沥的血水。
旁边的同伴眼睁睁见活人大变蟒蛇,惊得呆若木鸡。
明夷不?爱换人,上?回参与了奇袭的雍和?弟子,这一次基本都来了,人当场炸了一多半,只剩满地?扭动着躯体,扇着羽翼的鸣蛇。
场面诡异中泛着一股使人反胃的恶心。
躲在暗里纵观全局的雍和?城主呼吸骤然?一滞,他不?管不?顾,本体立即和?城内的蜻蜓交换了位置。
眼见自己的人半数尸骨无存,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潦草地?撑起一个防护法阵,朝野巷的方向猛地?回身:“阿奚!”
糟了。
得来的情报不?充分,这老?东西学?过驭兽!
明夷禁不?住一咬牙。
偏偏沿途全是挡路的鸣蛇,以他会的那?点攻击术法只配给人刮痧,根本冲不?过去,在这个距离更不?知那?头的情况如何。
他投鼠忌器,全然?陷入了被动。
原地?里,听着此起彼伏的“嘶嘶”吐信声,雷逍就知道姓明的小子自信太过,压根没有留意到自己在他门徒身上?动的手脚。
那?狐狸一贯狡猾,这次难得也在他手中栽一回跟头。
拿到“眼睛”不?止是得利,更等于折掉了雍和?的双翼,大伤其元气?。
雷逍直到这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得手。
老?谋深算如明夷竟也会有这般性急的时候,他但凡再谨慎一点,多花点功夫,未必不?能发现先前拿到的讯息有所隐瞒。
实在有如天助。
居然?这么容易就叫他抓到了这只让无数邪修咬牙切齿又求而不?得的“眼睛”,真像在做梦一样。
他望着奚临的表情顿时出现了馋相,被钉住经脉的岐山人比屠刀下的兔子还唾手可得。
接下来只需要挖出这双眸子,只要挖出来……
雷逍扣指成?爪,正要朝鸣蛇嘴里的人探去。
忽然?间,低垂着脑袋无力抵抗的青年猝不?及防地?一抬头,对他绽了个明媚又促狭的笑。
那?笑容纯净灵明,在这样清秀的五官之下,瞧着竟有点甜。
说不?出为什么,雷逍周身却无故打了个冷战。
就见这本应受镇魔钉束缚的,当世最后的一只“眼睛”,不?慌不?忙地?将臂膀从鸣蛇口中抽了出来,许是抽的过程不?太顺利,衣袖划得破烂不?堪。
然?而他依旧好整以暇地?向他晃了晃手,很?“好心”地?让他看清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雷逍微一定睛,瞳孔当即一缩——
是方才扔出去的镇魔钉。
他那?十一枚钉子一个不?少地?被对方摘了下来,全躺在掌心里。
怎么会这样?
短短片瞬,老?邪修满心的思?绪惊疑不?定。
他分明看到钉子扎进他血肉的,不?可能有错!
这根本不?可能的事……
身怀“眼睛”的岐山人没有一个逃得过这个术法。
古籍不?会骗他……
抱着鸣蛇牙口的青年眼见雷老?头的脸在须臾之间变化万千,五彩缤纷,就知道大邪祟给他整得怀疑人生了。
他笑完收敛了神态,垂眸再一睁眼时,唇角便含着一点志在必得的弧度,目光锐利而坚定地?望向雷逍背后出现的那?道倩影。
女子鬼魅似的盯住邪修的脖颈,凛如霜雪的脸上?缺乏情绪,星眸比平常所见更多些许凌厉的锋锐。
她手里的霜刀寒芒轻烁,是个行将斩下去的动作。
——“我?有一个想法!”
瑶持心那?天听完师弟的话?,忽然?就意识到一个盲点。
按照奚临之前的说辞,被摘了眼睛的岐山人并没有完全死去,魂魄犹且禁锢在逼仄的瞳孔内,因此不?得善终。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取眼睛的秘术,仅仅将灵力逼入瞳眸中还不?够,必须连着神识一起摘下?
“我?当初跟你互换身体的时候,压根就没觉察出你还有‘眼睛’的异能。”
彼时大师姐跃跃欲试地?兴奋道,“所以我?在想,你的‘眼睛’是不?是只有当你的神识在体内才会激发。无论他要用什么手段、术法,岐山人与别?不?同的就是眼睛,假如在你身体里的那?个,是我?呢?”
“这个针对‘眼睛’的狩猎术,还会不?会生效?”
这可太值得一试了。
虽然?瑶持心也未必十拿九稳,但多一个选择多一条路,试试又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