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菜汪汪
裴时沅略有意外，不过细想也能接受。
这会子给皇后请安后，坐在了凤宁宫。
“咱俩倒有是少单独说话的时候。”皇后道。
“是啊，这些年确实没怎么单独说过话。”裴时沅点点头。
皇后笑了笑：“你如今赢了。”
裴时沅看她：“皇后今日叫我来，是只想发泄发泄？”
皇后垂眸：“我只是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跟谁说。陛下来了，我也只能笑。你知道的，陛下的性子，就算他对七皇子略有不忍，也不会看我垂泪哭求。想来想去，我好似只能跟你说说，多可悲，我有心里话，在这世间找不到人说说。”
第492章 妻妾
她又自嘲一笑：“你看我可怜吧？只能跟你说，我如今可是你的手下败将啊。”
裴时沅却摇头：“也没那么可怜吧？”
皇后有些意外，裴时沅又道：“或者，因为我从来不不喜欢说自已可怜，所以也不喜欢看别人说自已可怜。诚然，有些事上或许我是赢了，但我生下十皇子的那一日，想必你就知道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要输了的。你说陛下不喜欢你垂泪哭求，我也一样。我也不喜欢别人自怨自艾。想来你也该有些了解我的是吧？”
皇后盯着裴时沅看了许久后轻轻摇头笑：“我一向觉得你的性子别有不同，是我学不来的。别说是我，贵妃，贤妃，她们也出自大家族，一样都学不来。从府里到宫里，我自问也没害过你。过去一些小事上，我确实拿捏了一二，可我本心里也没想害你。谁家的主母不拿捏妾室呢？我说出来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我也不心虚，我想你也明白。”
“我知道，我也没怨恨过你。”裴时沅轻笑：“我知道你替七皇子难过，说来我没有立场，但我也并不会觉得赢了就如何欢欣鼓舞。但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这件事上，我只会考虑我和我儿子的得失，由不得我谦让。不管你如何难过，我也会一往无前的。”
这话，皇后没有反驳，她只是看了裴时沅很久。
“裴氏，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你，你活的洒脱，可以什么都不管。想说什么就说了，想做什么就做了。可有时候，我又恨你，你这样潇洒的女人生了皇子，占据了一切。我不得宠，我无所谓。我年轻的时候骄傲，渐渐的我就明白该怎么做才能做好这个皇后。我早就不想与你们争锋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我儿子在陛下心里算什么呢？那就不是他的骨血了吗？他如今无辜遭贬，就为了给你儿子让路，我可以恨你吧？”皇后问。
“皇后这些话，倒是把我说的哑口无言。”裴时沅苦笑摇头：“我不太想跟你说我怎么样，其实你也该明白，哪有人真的潇潇洒洒就能过的舒服了？诚然，我运气确实还可以。但是人都是一样的，只看得见别人舒服，看不见别人的委屈受罪。你要恨我，我当然没话说，只是你是个聪明人，事已至此，恨我又有什么用？”
皇后垂眸又笑了一下：“你说的也对，我确实赢不了你。当年在府里的时候，我年纪小，虽然对自已的处境很惶恐，又不得不生出一些骄傲来。是先帝指了我，可那时候陈氏无能，我压住了你们怎么就不骄傲？小小年纪，我在你们身边周旋，陛下又叫我管家。等被陛下接进宫，我也是一样的心思，换了谁，十几岁就做了皇后也会生出骄矜来。但我觉得我这个皇后做的很好，你也认可吧？”
裴时沅点头：“认可，我确实觉得你这皇后做得很好。”
“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下过黑手，我也不屑于那么做。我自信我的儿子不差，他也当真不差。可陛下不是这么想的。就算是没有卢氏翻出那些旧事来，陛下也会选你的儿子。我以前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想，如今由不得不想了。大概这就是命数吧？人就是抵不过命。你要是没有儿子，陛下定会选我儿子的，可你偏偏有儿子。”
裴时沅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种假设没有意义。”裴时沅不知道自已没儿子李意寻会不会选七皇子，但是如果没有十皇子，李意寻不会这么早想着立太子，大概率他还是要再看看的。
“裴氏，你想做皇后吗？我在想，我是否可以向陛下请辞？”皇后问。
“你又何必试探我？”裴时沅好笑：“我不想做皇后，只是我做了半辈子宠妃，不能落得戚夫人的下场。”
见皇后要说话，裴时沅打断：“我知道，你不是吕后。你说了，你不在乎宠爱，若是只为宠爱，我也可以退一步。但你我之间争的不是宠爱。所以我不能不争。我确实没有想过做皇后，可我儿子的命运不能由别人摆布。我只能说你也应该了解我一些，了解十皇子一些。或者说，其实你一直都有面对今日这个结果的准备不是吗？”
皇后看了裴时沅很久后笑了：“你可真叫人讨厌。”
裴时沅也笑：“先帝时候的血腥，我一点都不想看了。想来你也怕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时候。哪怕咱们作为陛下的妻妾，是赢了的那一方，可当年的事我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害怕。陛下虽然是个任性的人，对子女随意，可他毕竟还是个做爹的，他也一样不想见流血。至于受委屈，没法子，总要有人受，不是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当然不会叫我儿子受委屈。”
“你这样，算不算站着说话不腰疼？”皇后问。
裴时沅站起来：“算吧，其实就是谁也没法真正明白对方的艰难。哪怕看懂的再多，其实也还是看不懂。你我都是人，各有各的艰辛，但是该争取的我从来不会觉得你不容易就不争取了。我不说假话，事到如今我也松口气。不过这又不妨碍我为七皇子叹口气。人心本不是非黑即白的。而皇后您，伤心是一定的，愤怒，怨恨，都是正常的。但是与此同时，您就没有松口气吗？”
皇后一愣。
裴时沅对她行礼：“妾告退了，皇后娘娘今日召见的意思，妾都明白。妾只有一句话，妾是个容人的。小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皇后没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裴时沅走了出去。
而后她一直没动，却又好像轻轻出了一口气。
直到回到了碧霄殿，月娥才道：“娘娘，皇后娘娘她……召见您是什么意思啊？奴婢实在没看懂。”
“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已儿子的保护罢了。”裴时沅深吸一口气。
月娥许久后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她……这怎么可能？她也未免太看低了您。”
第493章 不该斗死对方
“无妨，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时候，是这样的。正因为她心里担心自已的孩子才会这样。也算是用心良苦。她也不光是防备，也是示弱。你想想要是今日是我儿子去皇陵，我会不会担心？都是做娘的，我理应体会一个做娘的心。”
“那您这样说，皇后娘娘应该是放心了吧？”月娥道。
“做娘的什么时候能真的放心了？不过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低头。”裴时沅摇头：“慢慢来吧。”
“奴婢以前想，要是您和皇后娘娘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就好了，皇后娘娘其实也是很喜欢您的。”月娥道。
裴时沅想了想：“皇后这个人很好，也很厉害。但她性子内敛，要想与她成为朋友，以我的性子来说要费点功夫。她如今平和了许多，如她所说，她十几岁的时候确实很骄傲。骄傲的女孩子非常好，但是我大概不会主动凑上去。不过贤妃那样的我就很喜欢相处。对皇后娘娘，我更多的是欣赏。跟她做好友会很累。但是贤妃那样的，只要没什么利益冲突，我倒是乐意做个朋友。”
皇后怎么说呢，挺好的，就是适合远观。
“啊？可贤妃娘娘说话有时候也是阴阳怪气的。”月娥不理解。
裴时沅乐了：“你还别说，从我进府至今，她一直就那个样儿啊。一开始我也很烦，后来大概是习惯了。她是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又很喜欢我。”
月娥也乐了。
她自已想了一下娘娘的意思，就是皇后娘娘是好的，但是不好亲近。贤妃娘娘看起来是不好的，但是其实倒是好相处？
“一个人一个性子，有的人吧，人是个好人，性子处不来。有的人性子是好性子，人处不来，都要看缘分的。”裴时沅笑道。
月娥点头，可不是，她们奴婢们之间也是一样的。
“您对皇后娘娘敬重有加，从来就没有压她一头的想法，可世人未必相信呢。”
世人只觉得宸德妃受尽恩宠，只怕是嚣张跋扈得很了，不会把皇后看在眼里。
“我得到的多，就不要计较这些了。不能叫人欺负我，但是也不能一点亏都吃不得。何况世人总是喜欢看自已想看的，理解自已想理解的，无所谓。我敬重皇后，主要是敬重皇后这个位份。我改不了男人娶妻还要纳妾的行为，至少我这个被陛下捧起来的宠妾不能带头不敬正妻，要不然天底下的正妻们情何以堪呢？”
接连两代宠妃压过了皇后，百姓哪里知道什么内情呢？
就只看见了妾压过了嫡妻，后来者要效仿，那要有多少人争斗？
妻妾之间的争斗都是避免不了，可她们争斗的本质不该是斗死对方，错不是她们的。要是个个宠妾都想着把嫡妻压倒，那不是真的乱套了？
李意寻一直没跟裴时沅单独说过七皇子这件事。
他大概是觉得不需要说，裴时沅呢，也不想与他说。有些话她说了就多余了。
裴时沅按着自已的心意也送了很多东西去东苑。七皇子都客客气气收了。
正月三十，太后那摆宴。
太后也没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表示，只是安顿了东西。今日这顿家宴，就算送别了。
只是太后也不好挑明说，她也觉得有些亏欠了七皇子。
这会子家宴上，太后道：“七皇子孝顺这没什么好说的，是个好孩子。搬去皇陵也不是一个人，身边的人都跟着，等到时候皇祖母接你。”
七皇子起身：“孙儿多谢皇祖母，孙儿不在您跟前尽孝，希望您身子康健。”
“好，好孩子。”太后拍七皇子的手。
“皇后，七皇子那都预备好了？要是有什么短缺，跟哀家说。”
“回母后，都预备好了。实在有不足的，过后送去也使得。”皇后起身。
这阵子皇后瘦了很多，今日上了妆，看起来也是憔悴的。
“皇帝预备了侍卫，皇陵也不远，有什么事及时通信就是了。”太后道。
皇后和七皇子都说是。皇后极力微笑，到底明天就要分别，她今日笑的总是不自然。
不过家宴上，也没人说什么难听的。
德妃不会说，贤妃如今犯不上。贵妃不敢说。
其他人就更是不会说什么。
李意寻今日没有什么不一样，他没有在家宴上提起七皇子去皇陵的事。倒是与皇后喝了一次酒，也是给了面子。
该安顿的都安顿好了，不需要再说什么，再说多了一点好处都没有。
皇后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就算是万般不舍，也只能含笑送自已的儿子去皇陵。
不过，这一夜她再去想裴时沅那句话：您就没有松口气吗？
有的。
她也是有的。
月色下，皇后长长的叹口气：“早些睡了吧，明早母后不能送你……”
“母后，别难过，父皇说了三年就可以回。五妹妹会陪着您。”七皇子仰头看着自已的母亲。
五公主此时一言不发，可看得出来她很难过。十皇子都懂的东西，她更懂。
她本来也比十皇子大几个月呢。
七皇子摸摸她的脑袋：“别跟十弟闹脾气了，这几日你不理他，他也不高兴。”
五公主委屈的瘪嘴：“讨厌他！”
“别讨厌他，他喜欢跟你玩。我和他都是你的亲兄弟，你要一视同仁。”七皇子揉揉她的脸蛋。
五公主垂眸不语。
“别担心，你五妹妹只是一时不高兴，她会想通的，她也是为你难过。”皇后笑了笑。
七皇子点头：“你们都别难过了，又不是不回来。我也只是去尽孝。”
事情无可转圜，他们母子都在拼命的安彼此的心。
皇后一夜没睡着，早上早早的就起来。
七皇子已经梳洗打扮好，正式跪别了皇后，先去太后的圣慈宫告别，再往紫宸宫告别。
紫宸宫外，皇子都在。他们看向七皇子的眼神都很复杂，哪怕是最大的二皇子，也没藏的很好。
见了七皇子，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他在笑，可也在眼神躲避。
第494章 该我哭吧
七皇子看了十皇子一眼，含笑拍他的肩膀：“我先去给父皇请安。”
正殿中，李意寻看着七皇子：“车马都给你预备好了，去了皇陵哪里有不舒服的就叫跟着你的人回来说，是叫你去住三年，不是不管你了。”